数千鞑靼骑兵,不停在明军两翼来回袭扰,双方你来我往彼此赠送箭矢。
正面数千敌骑退下,回到达延汗本阵积蓄马力。又是数千敌骑压上,一轮奔袭佯攻之后,突然朝着明军的前军冲锋。
“放箭!”
三千弓弩手,立即开始抛射。
一轮箭雨射出,数十敌骑落马,蒙古人同样以骑射回敬之。
“标枪!”
两千多杆标枪,齐刷刷投出,又有数十敌骑落马,明军这边也被射伤射死数人。
“刀盾手列阵,长枪手准备,弓弩手再射!”
数千鞑靼骑兵转眼冲到阵前,中途又被弓箭射了一轮,这次留下上百具尸体。
双方大概相距十余步,明军前军没有丝毫慌乱,鞑靼骑兵见恐吓无效,立即斜向从阵前掠过。
大明弓弩手和标枪手,趁着敌骑减速变向之际,立即进行疯狂投射。鞑靼骑兵瞬间就慌了,阵型变得散乱不堪,最后竟然直接溃败奔逃。
朱厚照站在御驾之上,用千里镜观察战况,顿时笑道:“又是佯败诱敌,本将军岂会上当?命令前军,严守大阵,不得追击。”
“威武大将军英明!”张永、江彬等人纷纷拍马屁。
这年头的蒙古骑兵,就算不是出来抢劫的,也根本不会披挂重甲。
他们喜欢两翼袭扰,正面佯败诱敌,拉散对方阵型之后,立即进行三面反冲锋。一次反冲锋无效,继续骑射袭扰,不让对方重新整队,最终在运动战中击溃追来的敌人。
大明与鞑靼作战数十年,早就摸清了蒙古战术,就连朱厚照都不会轻易上当。
面对如此情况,达延汗稍微有些头疼,刚才那一波佯败,蒙古骑兵遭受三百多伤亡,却没有起到丝毫诱敌效果。
眼前这汉人皇帝,也太谨慎老练了吧!
中午,蒙古骑兵散在各处,下马就地吃干粮,同时给马儿喂水进食。他们离明军大阵不远,只要明军敢出阵收捡箭矢和标枪,他们可以立即上马动进攻。
大明士卒也开始吃饭,这次南下救援,早就带够了粮食,不怕被蒙古人截断粮道——若半个月都无法分出胜负,明军可就近撤回应州城补给。
下午继续厮杀,双方伤亡加起来不足三位数,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
战场以北二十里,怀仁县以南十五里,同样在爆战斗。
奉命在怀仁方向接应的宣府边将庞隆、靳英等人,走到半途就现不对劲,他们居然遇到大股的鞑靼骑兵。
庞隆选择结阵扎营,又派出仅有的少量哨骑:“立即通知陛下,应州以北三十里,有大股敌军埋伏在此!应州通往怀仁的道路,已被鞑靼骑兵截断,但有变动立即撤回应州城里。”
宣府骑兵早就聚集在王渊麾下,庞隆等人派出报信之人,只有寥寥十余骑而已。他们刚刚出营就被现,遭到鞑子的疯狂截杀,只剩两三骑活着遁入东部山区。
巴儿速孛罗也立即派出信使,通知达延汗说:“怀仁方向有明军出现,大概五千人左右,我的部队已被现。明军派出报信的哨骑,有两三人逃进山中,估计两天之后就能绕向应州。这些明军,我留两千骑看守即可,请大汗尽快做出决策。”
“召集各部领商议明日战事!”达延汗打算下血本。
翌日,风和日丽。
达延汗只留三千亲卫,其余四万骑兵,全都撒出去轮番进攻。
箭矢、标枪如雨般散落,双方伤亡迅速提升,明军左翼先出现动摇。这些是萧滓、时春等人的部队,他们从大同前往平虏卫支援,又从平虏卫一路赶来应州,在应州又被围困数日,半个多月来就没怎么休整过。
眼见左翼聚集的敌军越来越多,王渊连忙下令:“神机营、炮兵队立即援护左翼!”
达延汗本来想诈败诱敌,此时感觉到战场变化,瞬间改变作战意图,亲率队伍杀来:“三面袭扰,全力进攻敌军左阵!”
大概两万五千鞑靼骑兵,在达延汗的统领下,绕着明军左翼轮番骑射佯冲。
攻势一波比一波猛烈,左军阵型愈不稳,朱厚照从中军调遣两千人过去,总算没让左翼直接崩溃掉。
“杀!”
蒙古第一猛将阿儿托歹王,带着儿子布尔海,率领两万多骑兵冲锋。在友军几番佯攻袭扰之后,趁着明军来不及射箭、投枪的空挡,突然加速朝着大明左翼冲来。
“佛朗机炮,全速射击!”
二十门佛朗机炮,不等敌人靠近弓弩射程,便朝着平直方向开火。一颗铁弹打出,若是运气够好,能射穿好几个敌骑,战场顿时血肉横飞。
明军左翼前排的刀盾手,暂时让出位置,露出后排整整六千余火铳兵。
这些火铳兵,除了神机营之外,还有各边镇部队。被王渊全部集中起来,之前的战斗一直没动,此刻面对鞑靼大规模冲锋才亮出獠牙。
王渊亲自跑过去:“没我命令,不准开火!”
懒得搞什么三段射、五段射,待蒙古骑兵奔至三十步远,王渊突然下令:“开火!”
“轰!”
不仅六千余火铳兵一起射,被王渊集中起来的五十架炮车(小将军炮),也瞬间射出铁砂、铁片构成的散弹。
鞑靼轻骑兵全力冲锋时,阵型稍微要密集一些。三十步枪炮骑射,直接消去一层前排,鞑靼骑兵阵型瞬间散乱,后面的骑兵撞上友军尸体也各种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左翼弓弩手也重新上弦,在刀盾手顶上去的瞬间又是一轮齐射。
蒙古第一猛将、科尔沁部领阿儿托歹王,由于冲锋在前,身上插着无数铁片,早已死得透透的。他的儿子布尔海,科尔沁部的继承人,也被炮弹轰断一条手臂,骑着战马摇摇欲坠。
“撤回来,快吹号角!”达延汗气得脖子粗红。
他连续佯攻袭扰数日,以为早就逼出明军的所有手段。甚至没见到火铳兵射,也以为是火药用完了,哪曾想王渊留到现在才使用?
“呜!”
蒙古人吹响号角,那些冲阵的骑兵,纷纷减速转向,然后调头撤退。但也有千余骑,实在压不住马势,一头撞在明军左翼的拒马和车阵上,便有少数幸运苟活下来,也被明军长枪手捅成筛子。
“敌军溃了,随本将军杀!”朱厚照从御驾跳下,翻身跨上战马。
江彬和张永连忙扑过去,一人抱住皇帝一条腿:“陛下,不可追击!”
“胡说八道,”朱厚照大怒,“鞑靼贼子已经全军溃败,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江彬说:“此乃鞑子诱敌之计!”
“你用数千骑兵的性命来诱敌?”朱厚照一刀砍出,“狗东西,快放开!”
江彬吓得连忙缩手,张永也不敢阻拦,朱厚照明显脾气了,谁敢再劝必定被一刀砍死。
王渊正准备率领骑兵追杀一阵,刚刚打开车阵的铁索,就看到皇帝率领五百重骑冲来,气得大吼:“陛下,快回中军坐镇!”
“全军追击!”朱厚照挥刀狂呼。
五百重骑轰隆隆前踏,包括王渊在内的友军,只能纷纷退闪避让,朱厚照这家伙竟然率先带兵冲出大阵。
皇帝都冲了,将士们哪敢不冲?
特别是那些普通士卒,一个个热血上涌,完全被胜利给冲昏头脑。
数万人的明军大阵,瞬间因大胜而散乱不堪,在追击过程当中,各部之间不断脱节。
王渊对潘贵、魏升说:“你们带六千神枪营、六千火铳兵,严守阵型徐徐前进,防止被鞑子攻击背后!”
“是!”潘贵领命。
太监张忠却冲过来,对火铳兵统领魏升说:“快快跟随陛下。”
“不得慌乱,听我的!”王渊道。
张忠说:“护卫陛下要紧!”
王渊直接抽刀:“张督公敢不听军令?”
张忠顿时脖子一缩,骑着马儿追赶皇帝,他生怕被王渊一刀砍了。
朱厚照虽然很莽,但这次没看错,蒙古大军是真的在溃败。
明军集中大规模火铳、火炮、弓弩,进行短距离齐射,上次使用这种战法,还是永乐皇帝朱棣亲征。见识过如此阵仗的蒙古人,早就死了近百年,达延汗怎料得到明军还有这一手?
那恐怖的瞬间杀伤,那轰隆隆的开火声,直接将鞑子连人带马吓得惊慌失措。
达延汗事先部署的佯败,如今变成了真败,一个传染一个,他想收拢部队都做不到。
“升热气球,观察后方敌情!”
王渊扔下一句,也带着五千轻骑追击。
王渊带来的学生,立即升起热气球,手执号角、令旗与千里镜,密切观察后方的情况。
朱厚照亲率重骑追杀一阵,砍死一个落马的敌人,翻身下马说:“脱甲再追!”
五百重骑齐刷刷下马,脱掉锁甲与札甲,跟随皇帝再度冲出。
“杀!”
朱厚照变得一身轻松,高举御刀策马狂奔,感觉好像太祖与太宗的魂魄附体。
王渊不敢离皇帝太远,一边奋力追杀,一边观察情况,他现在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皇帝安全。
战况变化实在过于突然,埋伏在十余里外的巴儿速孛罗,根本没法在第一时间赶到战场。不过这也够了,他麾下有上万骑,而明军阵型乱得不成样子,只要赶来就能将明军杀得全军溃败。
“呜!呜!呜!”
热气球上的物理学门徒,隔老远就看到巴儿速孛罗,立即吹响号角,打出旗令让全军整队。
但绝大部分明军部队,都难以收回。
蒙古人逃疯了,明军士卒追疯了,这仗打得一塌糊涂。
大同总兵王勋,老将张輗,辽东游击萧滓,是少数还保持理智的边将。他们听到号角,又用千里镜看清旗令,立即鸣金收拢队伍,迅速集结以阻击身后的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