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负责放结婚证的窗口站满了人,负责办理离婚证的窗口站满了更多的人。
原来离婚的人比结婚的人还要多,怪不得社会上那么多的人都在单身。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和周宁志各自从家里拿了户口本,又拿了身份证,到达民政局的时候已是早上十点。
民政局门口沾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妻的男女在民政局门口打了起来,男人不断地煽着女人的耳光……
一对看起来不像是夫妻的男女却在领了证之后显得非常亲热。
似乎,这一切都不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在他们的背后也有着辛酸或者幸福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值得我去回味。然而,见得多了,也就烦了。打吧闹吧,亲密吧恩爱吧,到头来还不是回归平淡。
当我们准备登记的时候,周宁志忽然对我说:“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我坚定不移:“是的,我确定,你怕了吗?”
“我不是怕,我是在想你是不是一时冲动才会……”
“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越是担心,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会失去,我不想再耽误太多。
周宁志点点头:“那好,那我们就去领证。”
领证。
民政局的大门如同一座神圣的界碑,过了这道界碑就到了往生的极乐世界,在那里没有痛苦。
“进去吧。”周宁志说。
站在民政局的门口,我突然犹豫了。周宁志看出来我在犹豫,没有催促我,陪着我在等。
周围人的喧闹和周宁志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在中间宛如一道屏障,把我们间隔了开来,左边是动,右边是静。打女人的那个男人后来走了,那位可怜的女人在别人的搀扶下靠在墙边上默默的流泪;那对非常亲热的夫妻拿着结婚证在自拍,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似乎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但是幸福和悲哀就在眼前。
我说:“宁志……”
周宁志挥挥手:“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决定。”
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靖玫为我开了一瓶香槟。
空气中还有香槟淡淡的香味。
胖子在厨房里为我们炒着菜,菜香逼人。一束玫瑰和一束百合被摆在桌子中央。
“证呢?拿出来我看看!”靖玫伸出了手。
我却是摇摇头,疲惫的坐在沙上。
“怎么了?今天民政局不上班吗?证呢?周宁志,你们的结婚证呢?”
“没领。”周宁志笑了笑说,来到厨房门口对胖子说,“胖哥哥,我来帮你!”
胖子把周宁志从厨房里推了出来:“你今天是新郎官,什么都不要你做,你就负责吃就行了,中午多喝几杯啊!”
靖玫好奇地问我:“没领,你们没领证是什么意思?”
我依旧是摇摇头。
靖玫看出了我的无奈,也没有多问什么。等胖子把饭菜都做好了端上来的时候,胖子从靖玫的嘴里得知我们并没有领证,惊道:“怎么了,民政局的结婚证小本子不够用啊?”
“不是……”我想解释,周宁志却是拉着胖子不断地喝酒:“来,胖哥哥,不要问了,咱们来喝酒。”
胖子不依不饶:“那不行,得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我说你们到底领证了没有啊,没领啊?为什么呀?民政局不上班……瑶瑶,是不是你掉链子了?”
我苦笑一声:“算是我掉链子吧。当我看见民政局门口那些人的时候我忽然害怕了,我承是我冲动了。宁志,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但是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周宁志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尊重你的意思。”
这顿饭吃的没有一点意思。
玫瑰花和百合在桌子上摆着一直没动,直到慢慢的枯萎。
靖玫问我:“真的只是怕了?”
我说:“真的只是怕了。”
“我知道你不是一时冲动,你一定也是在考虑清楚的情况下才做这样的决定的,但你这样对周宁志来说有点不太公平。瑶瑶,你这样会伤了周宁志的。”
我知道我这样会伤害了他,但是我真不知道是否应该下那样的决定,当我看见民政局门口形形色色的人,再看见民政局的离婚窗口比领证窗口的人还要多的时候,我突然现那些离婚的人是多么的可怕。
我害怕我有一天也会走到那个窗口,痛苦的领着和结婚证颜色一样的离婚证。
“我应该怎么办?”我问。
靖玫说:“这是婚姻恐惧证。就像我和现在的胖子一样,我们都在害怕着不能为对方带来幸福,不敢承诺不敢付出,怕伤害别人的同时,到头来现耽误的还是自己。”
“你说得对。”
靖玫似乎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她和胖子之间迟迟没有结婚似乎也是因为她所说的那些原因。长期以来,靖玫和胖子都未提过结婚的事,当我问起的时候,他们也只是一笑了之。
婚姻恐惧症。
看来我们都得了这种暂时无法痊愈的病,一时半会没有什么药可以治疗。时间久了,就成了绝症。想起周宁志当时的表情我的心里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愧疚但又更像是逃避。
靖玫说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总不能不生存了,有的时候还是要向前看。”我说,“也许我对不起周宁志一时,但我不能对不起周宁志一生。”
总是要给他一个交代的。周宁志和我在外面散步,是他提出来的。他从来不在吃过晚饭的时候出来走动,他最喜欢在饭后拿起手机看着各种各样的新闻。他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在等着他对我说什么。
“过一段时间,我想到别的城市去。”周宁志说,“所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
我的心一沉。“什么时候回来?”我问。周宁志看着远方红了一片的晚霞:“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总是会有一个知道的时间的。总不能一去不复返的对吗?
我努力的让自己的心变得平静,不让他看出来我有任何的紧张:“那我可以去看望你吗?”
“当然可以啊。”周宁志说,“你可以随时来看我。”
“那你是去工作的吗?”我依旧让自己很平静。
“我想出去闯一闯。”周宁志的语气和我的语气一样平静。他似乎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就等着今天要对我说出来。我点点头:“嗯,我支持你。”
我忽又说道:“靖玫说,我们都得了婚姻恐惧症,每当碰到婚姻二字都会退缩,我们怕自己爱的人受伤,更怕自己受伤,不管如何,我都爱着你。”
我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挽留,虽然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我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像是一个小媳妇在为自己的丈夫做最后的挽留,希望通过自己的解释来换回丈夫的真心。
我和周宁志并没有结婚,但是我却把心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笑了笑,搂和我说:“我也爱着你,你不要内疚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靖玫也找我聊过,她说你怕。我懂她的意思,更理解你的感受。”
“你能理解就好。”
我们肩并肩在夕阳下走着,金黄的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仿佛让我和他二人的身上批上了一层金色的战甲。
余辉金黄,倒影斜长。
沐浴在金黄余辉之中的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彼此牵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却又觉得对方似乎离自己很遥远。我极其不愿意承认周宁志似乎已经对我失去了耐心,所以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生怕失去了他。
他要离开这里了,他找到了一个特别好并且是我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似乎,这一切都过得太快,我连追赶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你回来的时候,我们……”我拉着他的手,“我们就真的结婚,那时候不管生什么事情,我们真的结婚……如果你还爱我的话。”我在做最后的挣扎。
周宁志没有看我,却是坚定地说:“好,如果我回来了,那我们就结婚,到时候你可不许再跑了,如果你再跑的话,我就用铁链把你拴起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