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夕颜进了屋子探望黎季瑶。三七说太医刚来过,给黎季瑶诊脉,说是受到些惊吓而已,如果季瑶想吃服药压惊,可以开,不想吃药,静心躺会儿就好。
毕竟是郡主娇躯,花夕颜不敢怠慢,绕过屏风进到里头。黎季瑶早就没在床上躺着了,以她性子,愿意留在床边摇晃小腿儿已经很不错了。看她这幅样子,花夕颜很容易想到自己儿子木木。
小木木不是积食吗?身子好了一些,马上说什么都不愿意被绑在床上了。现在一边吃药,一边小太子爷陪他在屋里搭积木。
即便如此,黎季瑶见她进来,先摸着胸口问她:“云宗主走了没有?”
感情这郡主大人惧怕云某人?
“谁不怕宗主?”黎季瑶倒觉得她大惊小怪,“皇兄虽说面上凶恶了些,可不及云宗主让人感到头疼。”
花夕颜就此想到七年前,那会儿黎季瑶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事,却面对他们三个时,已经懂得缠着她花夕颜,避开他们三。这郡主说是天真烂漫,那直觉和小孩子一样充满灵性,知道那些人不该碰。
“主子。”三七走了进来,不得提醒自家主子一声,“您嘀咕小声一点,您忘了,刚在百汇园,云宗主都一声不吭把我们的话全听进去了。”
黎季瑶立马望了下窗口,气粗地喘了几口气:“云宗主是有仇必报的人,不知道刚去百汇园干什么?只是看着我掉下秋千好玩吗?以他那喜欢看人家摔的性子也有可能。算本郡主倒霉,给他娱乐好了,只要他不找麻烦。”
有仇必报,爱看人家摔,两句话,又是对云尘景的性子做了画龙点睛之笔。花夕颜对这个郡主阁下眨了下眼,笑说:“从不知原来郡主有如此害怕的人,竟比圣上更甚。这云宗主虽然性子顽劣些,不过也不怎么脾气,应该好相处。”
“颜尚书,你都说了这云宗主性子顽劣,脾气再好有何用,本郡主宁愿被圣上凶多一下,也不想整日被人当猴子耍。”
三七听了自家主子这话,马上用力拧了下眼睛。
黎季瑶一点都不在意,拧拧嘴角说:“反正颜尚书猜都猜的出来,不是都说云宗主是天下丈母娘心中最想要的乘龙快婿吗?”
花夕颜没想到只是稍微试探,黎季瑶自己全说了出来。看来,长公主与天下每个丈母娘一样,嫁女儿,当然是嫁天下第一好男儿。论家产,论背景,论地位,天下现有的哪个单身汉,能比得上云尘景?因此,黎季瑶烦恼成这样。
这位郡主殿下心里很清楚,若是嫁给云尘景这号人,以后日子铁定是被当猴子耍了。
别看花夕颜刚在百汇园被他气得够呛,不过,想到他为何专程跑到百汇园气她,胸头这口闷气一下子消了大半。这人性格顽劣,好比美猴王,自小都是,爱捉弄人,又不是只捉弄她一个,之前,他还不是将自己拜把兄弟坑到够呛。非要说,没人被这人坑过,只有一人,她哥。
她哥之所以没被人坑,只因为她哥喜欢在人的药里下更坑的。所以,云某人有自知之明,想到哪天自己说不定落到她哥手里,想想洗洗睡了。
这云痞子,虽然性子令人讨厌,但是,论品德,没话说,为兄弟两肋插刀。因此即便花夕颜不喜欢和他相处,也绝对不会说他半句有损人品的坏话。人家确实人品一等一。
“其实,郡主,云宗主人,是不错的。”花夕颜琢磨着这话,是想,通常说女人嫁男人,看男人,第一是看人品。人品这一关,云尘景没有任何问题。
黎季瑶像是窥到她心思,又已经洞察到她的身份,惊慌摇起她身子:“颜尚书,你千万别在圣上耳朵边唠叨。他再好,问题是本郡主没有这个本事,不想天天被他当猴子耍。”
只要她在皇帝耳边唠叨上一句,赐个婚,这长公主想把女儿嫁给第一好男人的美梦立马功德圆满。
花夕颜笑着,拍拍郡主的手心,说:“郡主,你多虑了。圣上赐婚是不难,难在于,宗主的心思。宗主不答应,太后娘娘在世时不也拿宗主无法。”
云尘景坐到了云族宗主的位置上,婚事当然自己做主了。
想想她这话有道理,黎季瑶安下了心,不再摸心口上。
花夕颜送她回去时,见她腰间系着她上次给的那个香囊,三七还担心她东西没挂好,将香囊和那块说是关系她生命的环形玉佩,重新摆了位置。
过两日,皇室要去避暑山庄了。据闻天下第一乘龙快婿云尘景要一块前往。想当初胡太后在世时,多少丈母娘都日日夜夜惦记着这个未来女婿。可恨,这胡太后死的太早,以至于她们想攀龙附凤都没有人帮忙。
九夫人在府里走来走去,自家府中,刚好有个女儿,今刚及笄,叫秀瑛。上回去百汇园,九夫人看不起花夕颜的出身,没有带自己女儿去。这会儿当真有些后悔了。因为听说黎季瑶郡主收到邀请了,同时带了齐云烟一块去。
齐云烟那是谁,不就是她老公底下一个五品官的女儿。齐云烟都能去,她二品诰命夫人的女儿,却去不了。这说到吏部里,他们夫妻俩都要被人笑死了。
李善书,九夫人的老公,吏部尚书,回到家里问起九夫人:“你上次去百汇园,没有和颜尚书说些好话吗?”
“我说了啊。”九夫人大睁着眼,很肯定地说了花夕颜好话,将花夕颜比作了天下掉了馅饼,运气比死去的宫皇后好。
“我只听说,你在她面前嚼舌根,差点,被圣上拿办了。”李善书是做过调查后再来找夫人算账的,因为自己在吏部已经被底下人嘲笑了。
“老爷,不如你私底下告诉他父亲怎么做人,齐侍郎不就老爷手下给老爷倒茶的吗?”
李善书琢磨的也是这个道理。如果齐侍郎懂得做人,这会儿该怎么做,太容易了,将自家女儿陪着去赴宴的名额让出来给上司的女儿,一了百了。
问题出就出在,皇帝老爷的命令,齐侍郎哪敢违抗圣命,然后做出这种奉承自家上司的事。谁不知道黎子墨最痛恨阿谀奉承了。一边是皇上,一边是自家上司。齐家这个愁,可想而知。
齐夫人贴在老爷耳边说:“不如让云烟借病不要去了。”
这是个好主意。只要女儿病了,不去了,两面都不用得罪人。
可说完这话的齐夫人,自己又绝对不舍得。这样的好机会,真是不知多少年修来的福分。全京城两个名额,一个给了郡主,一个给了她家女儿。等于她女儿和郡主一个地位。若凭自家老爷在官场打拼的本事,怕是进了棺材都别想给女儿挣到这个名额。
在齐家自己都犹豫不决的时候,奉了花夕颜命令的黎季瑶,无论如何都是要带齐云烟去的,听说齐云烟病,亲自带了公主府府医过来,说是府医看不好,会请太医。若是齐家小姐敢装病,那就是不卖圣上面子。
花夕颜后来在听说了黎季瑶软硬兼施逼齐家就范的措施之后,一刻好久都是哭笑不得。一是没想这郡主这么听她的话,二是没想这郡主虽是像小孩子,真正办起事来竟然一点都不逊色。
在宫里,病好的七七八八的小木木,在听说要和娘以及小太子爷到山庄去玩时,问小太子爷:“你爹去吗?”
“去。”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
可小木木郁闷了。
山庄好玩,娘很好,小太子爷很好,只要那个煞风景的男人不要在。
小太子爷贴近他耳边:“你病的时候,他守了你一夜。”
小木木额头下了三道黑线:“实不瞒你,那夜本公子做了一晚上噩梦,都是由于他在本公子床边。”
小太子爷惊呆了:这……。
皇帝老爹是小木木的噩梦。
小木木嘟起小嘴。
娘说了,要去郊游,行李他们兄弟俩自己收拾。张公公带了小桌子一群人,为他们打包行李。只要他们指出什么东西要打包,其余的不用他们费力。
小太子爷知道避暑山庄那边有个药园子,刚好想去那边采药,吩咐张公公在箱子里装上医书以及采药工具。
小木木瞧他都这么正经,自己叫小桌子往自己箱里尽是塞吃的,要是被娘现,小颜往哪里搁,于是装模作样放了两本书。
兄弟俩收拾好出行包袱,花夕颜过来检查。看了下大儿子的,一样吃的都没有,都是书,脸上无惊无喜。老实说,她宁愿小太子爷装一点小孩子的玩具,毕竟是去玩,不是去念书。太乖的孩子,让父母欣慰,也让父母疼惜。回头,再看小儿子的,不错,有进步,终于懂得塞两本书做样子了,不然,去到那,又得被他爹坑死。
“娘,要不要我和太子殿下帮娘打理包袱?”见娘看了行李没有开口骂自己,小木木对娘摇摇尾巴献殷勤道。
儿子要帮娘,花夕颜想着有小太子爷在不会出乱子,允了他们两个孝敬的意思。后来,这皇帝爹听说有这等好事,把本是该让花夕颜帮其打包袱的事,一并丢给了两个儿子。
两兄弟在皇宫里忙碌了起来,听说为了爹和娘,连命都豁出去的意思都有,要完美完成爹和娘交给的任务。
自己要干的活,一半都被皇帝爹踢给孩子了。花夕颜清闲了许多,走到永宁殿,要与孩子爹商量,看还有些什么手尾工作需要做。
养心房,张明先例行向皇帝禀告两个小皇子的学习近况,并递上两张小皇子的答题卷。
两张答卷摆在桌上,刚好,两皇子的国舅在,云叔叔在,都围了上去瞧。
小太子爷的不用说,字迹工整,答题为标准答案。
小木木的,不出意外,先画头猪再说。黎子墨随意翻起摆在案头上那本道德经,因为被小儿子碰过,结果里头出现了多头猪。想必在天上的老子,知道自己和猪并存,都要竖起大拇指:你黎子墨的儿子牛!
黎子墨的眉角直抽。
“花公子虽然字写的不是很好,但是,把题目答了出来,也算是有进步了。”张明先太傅明显是偏袒了小木木说话。
国舅宮相如比较认真,捏起小外甥木木的答题卷,仔细看了下里头答的什么。张明先给两小皇子出的题,以不耻下问为题目,做论文。小太子爷引古喻今,论证磅礴,没人能挑得出骨头。小木木一头猪两头猪三头猪后,终于憋出了句话:不耻下问就是,不懂要问猪。
是符合小木木的风格,答不出来时,先问问小猪妮妮,拉头猪下水。
国舅宮相如,这个以前科考时的文科状元郎,看着小木木诡异的答题卷,斯文的嘴角抽了又抽。
对比其他人,云尘景比皇帝爹更像爹,比张明先更像老师,说起了教育经:“不过才六岁的孩子,不画猪,就不对了。”
黎子墨拿起砚台,啪,拍了下桌子。做臣子的全从桌边退了下去。只有云尘景,拿了两个孩子的答题考卷,走到一边,对比着看,越看笑得越贼。
花夕颜走了进来:“臣给圣上请安。”
“颜尚书辛苦了。朕令李公公将出行要用的物品清单列好,你看看,还有差什么没有,让其补上。”
这正是她来找他商量的。于是坐到了边上,等李顺德将清单递上来看。
李顺德把单子递给她后,对黎子墨说:“圣上,公主府里来人,公主希望圣上去公主府协商素卿娘娘的病情。”
说是金素卿的病一直没好,在公主府拖着不是法子。要是病程长了,病变重了,没法和西真交代。
花夕颜挑了下眉,注意地听,只希望这长公主不会蠢到真听了那孙如玉的主意,将她哥拉下水。
果真,李顺德说到后面提起了:“说是素卿娘娘有闻京中最好的大夫是——”
于此,花夕颜轻轻甩了下手里的白纸,打断了李顺德的话说:“这京中最好的大夫,除了太医院里的王太医,何人能担得起呢?如果素卿娘娘有疑问,告诉素卿娘娘,当初胡太后病重时,只王太医一人诊断出了胡太后是得的什么病。天下神医,也就王太医一人可以担当。”
她这话有心帮她哥排忧解难,却忘了一回事。她那时候,是化作小太监站在永寿宫人群里头知道这事儿的。所以她这话刚完,对面立马射来两道视线,咄咄逼人犹如条刺看着她。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她哥。
你果真那会儿在永寿宫里藏着!
花夕颜心头打了个寒噤:她这算不算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在其他人都听出了她的心声。而且,这素卿娘娘,一点都不入这里男人的眼睛,仅凭灯会时某人的表态就可知道。圣意早已不耐烦了,说:“真是病了,回西真去治,赖在东陵做什么?”
这话说的最见血。若真是病了,不都赶紧回家治病要紧。在其他人家里装模作样,哪叫病。花夕颜想起黎季瑶也说过这同样的话。
但李顺德肯定不能将皇帝这话转告给公主府,而花夕颜刚才那话,话里又带了刺。
云尘景把两张皇子的考题卷像揣宝贝样塞进自己怀里,找回自己椅子坐下,见那李公公站着老半天不知如何是好,挑了挑眉:“李公公,你顺圣上和颜尚书的意思,让王太医去到公主府给素卿娘娘看病,若是素卿娘娘问起,这太医如何,你就说,圣上的母亲的病都是他看的,是圣上都信赖的太医,给素卿娘娘看病。”
黎子墨倒不是想不出法子,只是对这个金素卿装模作样的女子早烦到不行了,懒得出口,见拜把兄弟将自己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对李顺德摆摆手:这样去办吧。
李顺德退下去回话公主府。
话说王太医到了长公主府。因为是皇帝钦点来给金素卿看病,金素卿肯定要卖黎子墨这个面子。紫檀听着也高兴,想到黎子墨终于愿意关心起自家娘娘,不然怎会派人来给金素卿看病。金素卿其实,是很想赶紧病一下好了,可以进宫面圣表达谢意了。可惜这病装起来,哪能一下子好,太医都没有过来看呢。
王太医进了金素卿的房间,给金素卿叩头行礼。
金素卿问:他是不是黎子墨派来的?
王太医点了点头。
金素卿将手腕给他诊脉。
王太医不敢怠慢,认真诊脉。应说这王太医,医术绝对不是差,不然不会在胡太后那会儿中了天咒时能说出胡太后乃中邪这样的话,所以,后来黎子墨让他跪在永寿宫,并没有砍他的脑袋,只是告诫他这张嘴巴不要太迂腐。
然而这王太医的脑袋,像黎子墨说的那样,是稻草装的,到如今都揣摩不出圣意真正的意思。诊到什么就说什么。正因为这个缘故,花夕颜提议他给金素卿看病最好不过。论是其他聪明伶俐的太医,不见得能比王太医这稻草脑袋好。
诊脉诊了大约有半柱香。紫檀在旁看着都心急。想这老头子怎么回事,摸了许久的脉不放手说是贪图她家娘娘美色又不像,根本没有看她娘娘一眼。
躺在床上的金素卿,脸色一点点地微妙了起来。
接到主子不耐烦了的眼色,紫檀走上前,催问:“王太医,我主子这病究竟怎样?为何许久不见好?知道我家娘娘是什么身份的话,不要对娘娘和圣上有半丝谎言。”
王太医被她这话一吓唬,想他摸了半天的脉,其实连贵族女子大都身体虚弱的毛病都摸不到,这金素卿是健康的很。
若是个脑袋灵活的太医,理所当然,会想到眼前这位娘娘是装病了。知道了这么回事,大体回话说娘娘这身体比较虚弱,休养调理,待我回宫禀告圣上,再从宫里拿点补药到这儿来,两面都不会得罪人。
王太医却是嘴唇一哆嗦,吐出:“臣,臣想,娘娘可能是中邪了。”
摸不出什么病症,病人自己又说自己久病不愈,在王太医那稻草脑袋里,不是中邪找不到其它原因。
听到这话,金素卿都顾不得装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眼睛像要吃了王太医那样瞪着对方。
紫檀愠怒:“你这哪门子大夫!居然敢诬陷我家娘娘中邪!”
王太医诚惶诚恐跪了下来,委屈地说:“臣,臣实在是看着娘娘的脉,是像中邪了。”
不是中邪是什么?没病?
王太医当太医还是懂得一点的,人家主子说自己病了就是病了,说没病那才真是砍自己脑袋。
金素卿胸口上下起伏,想,若真是他派了这样一个人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诬陷她中邪,赶她回西真。那心口当然是痛到不行了,她一心一意想着他,他竟然如此对付她。
不!
这人真是他派的吗?
“紫檀,给本宫扫他的嘴巴,扫到他吐出,究竟是谁把他派来的!”
紫檀抓起王太医的襟口,啪啪,两巴掌。
王太医被两个耳刮子一扫,眼冒金星,往地上直接软了下去,嘴角边流血,边说:娘娘真是中邪了,不然不会扫他巴掌。
长公主在前堂一听,这圣上派来的太医都被金素卿让人打晕了,愣然坐在椅子上,真正地考虑这金素卿是不是中邪了。虽然有怀疑过她是装病的,但是,这女人不是要巴结皇帝吗,将皇帝派来的钦差都给打晕了,中邪成了唯一可能性。
当王太医被人驾着送出公主府,金素卿病的可能是中邪的消息随之传遍了京城。
李顺德匆匆忙忙跑进永宁殿问主子接下来如何处置。见着那提出让王太医去出诊的花夕颜翘起秀眉,好像这事儿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黎子墨白他一眼的眼神,分明在说:这种问题用问吗?
伴随京城内各种消息大街小巷地飞,将金素卿中邪把圣上太医打飞的经过描述到绘声绘色。
金素卿这会儿真是躺在床上被气病了。
是,她金素卿作为天下最仁善的娘娘的名声没有毁,可是,戴了中邪这个名号,比泼她一身恶人的脏水更要她老命。
中邪,说明她在东陵的风水不好,只要为了她西真皇女的娇躯着想,都该赶紧回西真去。耳听这消息越传越远,不止东陵国知道,邻国知道,西真国都知道的话,天下百姓,谁还能认同她嫁给黎子墨是天下无双的郎才女貌,只怕大家都怕他们两个在一齐后,风水不好,两国百姓要遭殃。
狠毒!好狠毒的点子!什么人想出来的点子?!
“紫檀。”金素卿好不容易吐出口气。
“娘娘。”紫檀抹着泪,嘴里骂着不知是哪个贱人出的恶毒主意,怂恿黎子墨派了这样一个太医,以后,她家娘娘怎么办,真是回去西真以后再也不能进东陵。她娘娘想着为了嫁东陵帝君,都不知道舍弃了多少东西,包括高贵的身份,不惜屈下腰身,委屈在这东陵的长公主府。
“宫里除了那颜尚书,没有其她女子在圣上身边?”
“是的,娘娘。”
金素卿冷冷的一丝诡笑从嘴角溢出来:“本宫随了她的意好了。”
“娘娘?”
“先启程回西真。”
凭一个废物大小姐的身份都敢和她争东陵的皇后位?
紫檀见她神情不像是要就此放弃,愣了下。
“本宫本是想——”金素卿精神恢复了些,坐起来,“留在东陵,若帝君有事,本宫可以策应,辅佐帝君稳固帝位,到那时候,帝君一定能理解本宫的心意。”
紫檀点着头。她家娘娘这颗心,一直都向着黎子墨的。即便住在孙府的时候,像是表面与孙府和胡太后勾结,但是到最终,如果这些人危害到帝君,她家娘娘肯定二话不说,帮黎子墨把这些人全杀了的。怎么黎子墨就不懂她家娘娘这一片情深呢?
“如今,看这情况,帝君耳边,定是被某小人的甜言蜜语给缠住了。”金素卿眼底飞过一道冷光,“本宫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么一会儿半会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吃不下东陵。回西真,先让帝君彻底卸除对本宫的防心。”
紫檀跪下:“娘娘英明。东陵帝君到了某日,必会求回娘娘回东陵。”
金素卿嘴含微笑,点了点头:“起来吧,本宫有这个耐性。”
紫檀起来时,铮铮地看着她,低声道:“奴婢听说,云宗主回东陵了,现在皇宫里。”
“本宫有听说,这不好多女子都想去避暑山庄。”
本正是因为这样,听说黎子墨要和女人去山庄游玩,咽不下去这口气,让长公主去宫里说她病重,哪知道最后被那贱女人,反咬了一口。
手指猛地捏碎一支钗。是她小看了那个叫花夕颜的废物大小姐。
不过这花家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越来越值得深究了。云尘景虽说向来把东陵当做自己第二个家,东陵百姓都知道他来去东陵为十分平常,可是,这次云尘景突然走,又突然回来,一点征兆都没有。
非要牵连的话,只能说,这云尘景走之后,不久胡太后薨逝,胡太后死了后,这云尘景又跑了回来。
是值得深究。这不,她决定回西真,也正因为如此。
金素卿终于决定走了,离开长公主府了。长公主为此松了口大气。因为让金素卿再住下去,她都难保皇帝不生气。眼看上次在百汇园与花夕颜碰了第二次面,益让人感受到这位颜尚书不可小看。
有这样一个厉害女子在圣上身边,她长公主想做些什么事,只要不利于颜尚书的,都要心里琢磨下才好了。
金素卿离开东陵的那天,皇宫里,皇帝带着一家四口,起驾前往避暑山庄。
东陵的避暑山庄,离京都有一日左右的车程,说起来,不远。但是,以黎子墨的脾性,完全都不怕自己离京会给朝廷带来什么影响。他微服出巡的次数多着,在出宫时候办公,常有的事。
花夕颜看见林璟琪随驾,说明京城里与之前不同,暂时根本不会让黎子墨担心会变天。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京城里哪怕有人要造反,只要军权在握,完全不用顾虑。同时,也说明,之前孙府与胡太后,是在驻京军队里安排了人的。只是,随着外面可以策应的孙家军这一支强壮的力量被消灭,这些潜伏的人,也就没有了最大的靠山。
说到去剿灭孙家军的卫军,东陵的军队统称为卫军,据闻是东陵十二侍卫亲军之一的金虎。孙家军据说被灭到一干二净。皇帝的口谕,男女老少,一个都不留。
所以得说孙擎苍这张口不行,临死前,不忘向皇帝叫嚣自己孙家军的厉害,堪称男女老小都能打仗,使得皇帝起了一个都不放过的心思。
这人,若不冷血心肠,真当不了皇帝。
花夕颜想,眼瞧这御驾要前往避暑山庄前,绕了点路,是到了郊外一个粥厂。当皇帝,除了对敌人狠,对百姓要仁。
这点,对小皇子的教育尤其重要。黎子墨准备带两个小儿子在游玩之前,先体恤下民情,知道百姓疾苦。
车队于粥厂比较远的地方停下,天子和两个小皇子,乔装后,下了马车。随行的,有花夕颜,有护卫,有负责仁心斋的宮相如,和当皇子老师的张明先。
一行人,分散着走。护卫要隐蔽。所以队伍到最后,只落下他们一家四口和国舅以及太子老师。
由于在京内京外,都分设了不少粥厂。在粥厂前排队的百姓不是很多,约几十个左右。黎子墨走近去瞧时,先示意底下的人。乔装的奕风上前,偷偷拦住个刚拿到碗粥的黎民,取了根筷子,往粥碗里插了插。
小木木拿起指头往嘴角里咬了下,问小太子爷:“他是想分一勺吗?”
小太子爷微笑着摇摇头,在弟弟耳边边教着。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搬了粥厂救济的粮食回家或倒卖,导致本该给百姓煮的粥用的米太少,救济的目的没达到,反而饿死了百姓。
花夕颜站在两个儿子后面,听小太子爷说的头头是道,眸中含笑。想他对儿子的教育问题上,确实是上了心。
小木木稀奇地听着。早就觉得那皇帝老子,整天拿着黄色的文本不知道做什么,好像,这皇帝老子,也不是那么坏。
在小木木的心里面,只要是和吃有关的,而且,让人不饿死的人,都算上是好人。
不知皇帝爹知道小儿子这么想后,会不会一口血又喷出来。
奕风验过碗里的粥,米是够的,这个粥厂算是在皇帝眼皮底下过关了。一行人,又走到了粥厂邻近设立的仁心斋救济点。
一个大棚子,勉强能遮挡点太阳,里头,躺了最少四五十人。
天子的眉头便是皱了个疙瘩:“病人越来越多吗?”
宮相如走上来回话:“近来天气太过炎热,热痢较多,而且有些由于耽误了治疗,变为久痢。新病加旧患,人数增多。若天气不变,怕是还要做更坏的打算。”
对于自己家兄治病的医术,花夕颜是深信不疑的。只是这传染病,不像一般疾病,更重要的功夫是预防和消毒上面。这些,都是她在现代学习来的,古代极少涉及。关系到人命关天,花夕颜斗胆,从中进言:“臣以为,该检查周边水源,看是否有死物漂流,若有,应打捞起死物掩埋,净化水源,并且,不让百姓接近不干净的水源,以免疾病再度传播。同时,检查市场,看是否有人卖不干净的死物,这些都是会引起痢疾的源头之一。”
热痢,每年到了夏季过于炎热的时候,属于常见病,只是今年似乎情况比往年严重一些,但也不像历代古书中记载那种可以灭掉一个城市的可怕疾病。预防消毒这种念头,一般只有生很可怕的传染病时,大夫们才会想起这回事儿。
宮相如望了下妹妹,知道妹妹和自己学过医,但是就以往,七年前,好像妹妹对医学的理解并没有如今这样透彻。
黎子墨扫过他们兄妹俩的脸,云眉一顿,问:“照颜尚书说法,是不是死后的尸体该进行集体焚烧,掩埋。”
现代人基本都是火化,为的也是这个。有传染病的病人当然是死后火化最好。免得野狗吃了尸体,又将疾病扩散出去。
花夕颜简单一言带过:“痢疾能传人和动物。”
在现代,痢疾又分为好几种。既然古代没有检验工具,分不清是哪种,一块做好消毒预防也不怕。
小太子爷一双小眸子,已是痴痴地望着自己娘了。感觉娘,好像比舅舅还厉害的样子。
“宫卿以为如何?”对于她突然表现出来的医学才华,因为知道她七年前不可能有,天子先要谨慎。
因为检查市场,净化水源,焚烧尸体,这些命令一下,城里人难保不会起疑心。天子要考虑到民心,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社会暴乱。
宮相如这时与妹妹对了眼睛。从家兄眼里,花夕颜感受到明显的犹豫。
有必要吗?只是热痢。
花夕颜认为有必要。根据现代医学理论,不论病种病名,只要这种传染病,病例数达到一定的比例,可以断定为公众卫生危机,那么,政府必须出门控制。不然,等到真的展到传染不可控制的地步,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候,不用朝廷和大夫说话,想必百姓内心都怕,人心惶惶,什么都听不进去,那时的社会恐慌才叫致命的。
“宫大人。”花夕颜与家兄商量,“据本官得到的消息,近日来,城内城外,病例数剧增,明显是个爆的趋向,不同于往年的数据。若不先遏制住源头,恐怕再过几日,不可设想。”
宮相如听到她此话,仿佛心中一亮,犹豫的念头立马消失,回答天子:“圣上,臣以为颜尚书所言有理,可行。”
不用宮相如说,黎子墨在听到她后面的话,都在心头悄悄打了个寒噤。若不是她在这时提醒,道不定过了几日,这京城,不是被敌人攻破了,而是被一个痢疾给灭了。
事态趋于严重,天子不敢怠慢,马上召了几个近臣协商。
小太子爷作为大夫,想走到棚子里去看看病人。小木木一把拉住他:“你懂吗?”
“不怕。”黎东钰安慰弟弟。
“不行。我看你不懂。你先说说我娘说的话你听懂吗?”
未想弟弟如此紧张自己,小太子爷心头一股暖暖的流,又是有些哭笑不得地对小木木说:“娘说的话,我都听明白的。舅舅有教过,说是治疗此病,此病多是病从口入,主要是注意饮食洁净。”
哪知道,小木木听完他这话,鼻孔朝天翘起来:“就这样?”
难道还有其它的?
小太子爷从来不知道自己弟弟也是个小神医?
小木木开始说起自己自小在娘身边学到的:“要用布包着手,再干活,不要接触到人和牲畜的粪便,吐的东西等等。自己不注意,被传染的话,还怎么帮人治病?”
不要说小太子爷听完弟弟这话呆,那些,就近的大夫,听到两个小孩子在讨论痢疾,而且,说的都很在理,围了过来,都竖起耳朵听着,诧异这是哪儿来的两个小神医。
等花夕颜与自己家兄商量完,回头一看,见两个儿子已是头上戴了光环站在一群大夫之中。她大儿子也就算了,早就名扬天下。她小儿子?那个连三字经都背成如猪猪的?
宮相如摇头而笑:“真人不露相。”
说的是小木木。
小木木是讨厌念书,但是对娘说的话,尤其娘说的一些很有趣的话,平常其他人嘴巴里绝对都听不见的话,都是牢牢记在心上的。所以瞧这孩子能吃到积食,但是要犯痢疾,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