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等到黎季瑶回来时,见自家主子坐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看起来不是很豪华,但是有好几个护卫,颇有阵势。
马车行驶到三七面前,一个护卫掀开车帘,黎季瑶从马车里头钻出来。三七赶紧上前扶住自己主子,紧张地问:“郡主,有没有受伤?”
黎季瑶摇头,扶住她的手下车。三七见她后面随之下来一名男子,而这名男子正是她们两人在包子店见到的那位,想必是这人救了自家主子的性命,三七躬身:“感谢公子对郡主施以援手。”
“郡主才是我恩人。我只不过知恩图报。”李莫庭道,眉宇轻扬,唇角微弯,清浅的酒窝犹如阳春三月,如花的俊貌犹如百花盛开。
好美的男子。三七想。而且与那闵文静的妖魅截然不同,这男子美得一身正气凛然。
三七也不是个傻子,知道这男子会伸手救她主子必是怀有什么目的,如果不是讨好长公主的喜欢,那么,肯定是对她主子有意思。于是,三七悄悄贴在主子耳边问:郡主,你问清楚他是谁了吗?
黎季瑶扭头对她使个白眼:他眼睛瞎的。
三七在猛怔一下后,顿然清醒了过来,看着李莫庭的目光惊讶多于了赞赏。
瞎子?
黎季瑶看着三七这幅表情,又忍不住地,白了一眼:瞎子又怎么了?
三七对主子这话更感到惊讶:主子莫非对一个瞎子动情了?
黎季瑶只是觉得自己丫鬟看人家瞎子那态度不好。人家是瞎子本就够可怜了,三七居然还看稀有动物一样看人家是个瞎子。
三七连忙解释:郡主,我是想到他是个瞎子,莫非是小五口里说的那位——
李莫庭由于眼睛看不见,其余五官的感知却是比常人灵敏,三七那些小声到类似唇语的话,都被他听进去了。想到连她丫鬟都替她担忧起这份婚事,李莫庭心口几分喟叹,说:“本人真是西秦的秦王。”
三七见他表明了身份,巍巍颤颤跪了下来:“奴婢拜见秦王。”
以后,如果她随郡主嫁去西秦,这男人也是她主子了。
倒是个机灵的丫鬟,知道她家郡主无论愿意不愿意,只要皇帝下了决心,是必须嫁的。李莫庭看不见的眼睛像是落在黎季瑶身上,道:“若郡主不愿意,本王也不会勉强。”
三七抬起头:这男人岂止是美,心灵更是一片清澈如泉。
黎季瑶回过身,看着他乘坐的马车徐徐消失在巷头。
三七拍拍膝盖站了起来,跟在她后面细声说:这人人品是不错。
嫁人其实更重要的是看人品。
见自己丫鬟轻易都改变了态度,黎季瑶只是眯着眼睛望了望蓝天白云。
长公主府里的长公主,并未知道秦王是瞎子的事,但是,据闻祭祖那天,或许秦王会出席,长公主想着那天或许是决胜负的日子了。
到了要去祭祖那日,车辆以皇家的车队为,浩浩荡荡,是向着云岭的方向进。云岭过去一百里,有一片宽阔的场地,祭坛设在那,从祭坛再过去,是皇家猎场。行程是三天两夜。
庞大的车队,白天引来沿路许多百姓围观。到了夜晚,进入指定的行宫休息。这时候,本不能碰面的人,都能碰到了。长公主带黎季瑶,在行宫里迎面遇上了二公主与李丽华。
据说两方人马见面,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倒也没有其它动静。到底都是公主,撕破脸皮吵嘴的事儿,二公主不会做,长公主忍着。
花夕颜催促两个坐了一天马车可累死了的儿子上床休息,自己坐在椅子上,边打呵欠,边是开始琢磨怎么给黎季瑶办理嫁妆。昨儿那小妮子被秦王救了以后,似乎没有飙,这说明是好事。
柳姑姑跨过门槛进来,对她请示:“郡主来了。”
放下手里的纸笔,花夕颜道:“让郡主进来。”
黎季瑶躲着长公主过来她这儿牢骚的。走进来以后,坐在她身边,说:“嫂嫂。”
花夕颜见她有了几分羞态,笑问:“郡主可是了相思病?今儿这季节是相思的季节。”
“不是秋思吗?怎么变成相思了?”黎季瑶道。
在花夕颜给她倒茶时,柳姑姑又走了进来说:“郡主来了。”
花夕颜与黎季瑶同时一怔。很快,花夕颜想到了是谁,问:“二公主没来吗?”
“没有,只有郡主一个人。”柳姑姑答。
这对母女别看都很阳光肃静的一对人,心计倒有几分。花夕颜边想,边说:“让她进来吧。”
李丽华迈着淑女的小步跨过门槛,对花夕颜福身,又对黎季瑶福身:“丽华第一次来见姐姐,没带什么东西,一个自己做的小香囊,希望姐姐喜欢。”
黎季瑶像是吃惊地看着她把一个绣了两只孔雀的香囊递到自己面前。当着皇后的面,她当然不能拒绝这个礼物。黎季瑶收了下来后,往自己腰间一摸,只能摸到花夕颜给她做的那个,当然不能送,只能摸到髻上一支玉钗,取了下来,当做回礼:“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支玉钗,妹妹若不介意,平常拿着玩耍也好。”
李丽华双手接过,像是感恩戴德地谢了恩,接着,在她们旁边的位子坐下。
有了李丽华来了以后,黎季瑶这牢骚也就难了。然而她又是闲不住嘴巴的,只好问起李丽华:“你来找嫂嫂是为何事?”
“没有,只是听说姐姐在这,想来和姐姐见个面。”李丽华说,头微低几度角,规矩的模样。
黎季瑶看她这坐姿就累。当然,并不知道人家不像她,其实是对花夕颜心存了畏惧,可不是完全装模作样。
黎季瑶对谁都是一副直通的心肠,所以,对花夕颜,人家说花夕颜什么心狠手辣心计深沉,她黎季瑶看来看去,反正没有看出名堂。
黎季瑶只知道一点,对花夕颜好,花夕颜是那种人家对她一份好她要十分还的人。
长公主和陈氏怀疑花夕颜恩将仇报会对她黎季瑶使坏,黎季瑶感觉纯粹是无稽之谈。同样的,如果说皇帝想要对她黎季瑶使点坏,她黎季瑶也不信。
皇兄黎子墨那性子,她是了解几分的。如果不了解,看黎子墨选的女人,她皇嫂花夕颜什么样的,都知道。
夫妻相,夫妻做久了,彼此影响。
黎季瑶回身,对花夕颜说:“嫂嫂,我见过秦王了。”
“嗯。”花夕颜正等着她这话,当着李丽华的面,说,“既然见过了,不如让丽华郡主给你说说秦王是什么样一个人。”
本是来当窃听的李丽华,被花夕颜绕个弯,角色变换,有些措手不及,支吾了下,才像是找到声音:“秦王,秦王殿下,是一个受到百姓爱戴的王爷。”
“他是个瞎子吧?”黎季瑶看着李丽华。
李丽华诧异地看了眼她的直率,嘴唇张张,不知如何作答。
黎季瑶却看不惯她这个态度,说:“瞎子怎么了?”
若是一般的女子,如果知道自己未婚夫是个瞎子,怕是要被吓到要死,而且会认为自己一辈子都完了。可黎季瑶不会,黎季瑶根本不能以常理而言。
花夕颜在内心想,黎季瑶这幅性子,还真有点像现代人,所以和从现代轮回过的她感情才能那么好。
看得出,黎季瑶对秦王很欣赏。
黎季瑶心里犹豫的倒不是秦王是不是瞎子,而是想着那闵文静。那是第一个让她心里有感觉的男人,让她第一次很想去了解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小五说他永远不会娶媳妇,说他是个道士。想来想去,是她黎季瑶和这个男人没有缘分。但是,这不能阻止她很想知道这男人是谁,这份心情连她自己都真是难以理解。
这种感觉,好像是她前世都欠了闵文静什么似的。
手指不由自主挠了挠头顶。
李丽华诧异地看着她挠头顶的动作。
花夕颜笑而不语。不管如何,黎季瑶看起来并不排斥秦王,是好事。
黎季瑶确确实实是认真在考虑嫁给秦王的事了。那个可怜的男人,可怜的瞎子。在她脑海里,对于李莫庭,都忘了李莫庭才是救了她的人,而是把李莫庭看成了一个可怜的需要她去拯救的人。
其实嫁给这样的男人也不错。最少,她嫁过去之后不会没事做。何况一个瞎子,应该没有其她女子愿意嫁吧。这等于是她可以不用顾忌地霸占一个男人。
说明肠子直到底的黎季瑶,很是聪明。数来数去,除了是个瞎子以外,李莫庭简直是完美到连她皇兄都比不上。
黎季瑶贴着花夕颜耳边,开始絮絮叨叨地算计嫁不嫁的利害。当然,她这些话是不会和长公主说的。长公主那个偏心眼,向来只要最好的,从来不会看到不完美的。她黎季瑶却不是,因为自小长得不完美,偏偏对有缺陷的人特别感兴趣。所以说这缘分,就此是这样种下来的。
花夕颜听完她这话,想,难得她有这样的心思。放做在现代,敢嫁瞎子的女人,也不是说有就有的。父母那关,更难过。
黎季瑶愿意嫁,在皇帝的计划里当然是好事。但是,长公主怕是要伤心死了。至于这长公主的伤心几分是由于自己的面子,难说。
皇帝这时候突然走了进来,完全没有预兆。
三个女子全部起身,行礼。
黎子墨一眼扫过她们几位头顶,说:“夜色已深,该休息的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黎季瑶和李丽华退了下去。
花夕颜猜到他来同样是为打听消息的,给他倒了茶,说:“担心是无需,她比臣妾还聪明。”
云眉就此松开,扬起几分:“这么说,她是想嫁了?”
“说来说去,圣上给她物色的人,她怎么会不喜欢呢?”花夕颜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给黎季瑶找的这个夫婿,黎子墨才是费了最大心力的那个人。
想从很久以前,他已经在安排自己拜把兄弟与黎季瑶频频相会。结果,看着这两人成了冤家。云尘景私底下和他承认,不是他云尘景对黎季瑶抱有意见,是黎季瑶本身就很排斥他云尘景。
天下第一黄金单身汉都吸引不了他这个妹子,只能说明,他这个妹子的思维有违于常人。给他这个妹子安排的夫婿,绝对不能是常人。在听说秦王暗访东陵时与郡主有这样一段缘分之后,算来算去,正好不过。
“我看挺好的。”花夕颜坐下来,对他说的这恭维话倒不是想拍他马屁,是真情实感地想赞美一下他这份当兄长的心,“想必圣上为了说服秦王,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倘若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当然不能随意娶进门。”握起她一只手,像是夫妻长谈,“秦王所顾虑的,朕都可以想到。”
“所以圣上以自身的经验,告诫秦王,秦王殿下不能不能有所行动。”花夕颜由衷点着头。
到底是真正喜欢的人,肯定不能让对方受苦。但是,除了自己,又怎么能保证其他人绝对不会让她受苦。所以,肯定是要自己来。无论自己怎样,都想保护好对方。
摸着她的手,云眉下的一双墨眸像是深情地融入了夜里一般。
花夕颜感觉他这两日,不知是不是要嫁妹妹的缘故,多了几分忧愁善感。
“季瑶郡主若是远嫁西秦,吃亏的是朕和槿汐,恐怕槿汐在宫中,以后少了个说话的对象。”云眉微微轻锁,“槿汐以为这丽华郡主如何?”
他已经在考虑给她找新的伙伴了。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花夕颜其实觉得,李丽华比黎季瑶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当然,因为年岁放在那儿,李丽华年纪本身就比较小。李丽华再外表上怎么装,天性在那儿。想必二公主也是和长公主一样愁过一阵的。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如果没经历过风雨,怎么成长。李丽华一样。黎季瑶若不是因为驸马爷的缘故,怕也没有今时今日的觉悟。
“圣上是打算依照二公主的意愿,给丽华郡主安排门婚事吗?”花夕颜轻声问。
“这门婚事的确不大好安排。若是将她赐给云宗主,长公主府是要闹翻天了。”
听他用似乎用严肃的口吻说出这样一句半开玩笑的话来,她刹那还真是被他逗笑了。
“朕不是在说笑话。”面对她嘤嘤的笑声,他刻板的仙颜像是露出一丝极为无奈的。
不禁之间,一只手抱住他胳膊,夫妻之间,也只有这个时候最温情。看着别人家的热闹,自己的忧愁也就遗忘到了干干净净。
被她的手抱着,感觉她的头主动靠在了自己肩膀上,一丝意外挂在了他眉梢上。
何时何刻起,她作为爱人的心终于靠着他了吗?
他胸口里的那颗心在跳着,以不寻常的速度,在扳起她下巴,咬下一口之后,细细品尝。
花夕颜闭上眼,享受他带给她的那种陶醉感。
自己是爱这个男人的。她想。心头哪处,漏跳了拍。
夜圆美好。
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有人在为自己女儿既定的对象感到害怕,有人在为自己女儿不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感到忐忑。
几日后,车队抵达祭坛。
礼部的人,在祭坛里开始忙碌了起来。其余人,却是要先赶往猎场。因为祭祖的猎物,必须由人亲自猎取。
花夕颜作为女眷,坐在帐篷里,给两个儿子整理骑装。不得不说,她这两个儿子长得真帅,穿上骑装之后,和电视剧里的小童星比,都能把人家比下一大截。
花夕颜看着儿子赏心悦目,和小太子爷交代:不要拈花惹草。
再有交代那小儿子:想和女孩子玩,不准和人家要吃的。
想必,人家小姑娘能看上的人,也只会是优雅沉稳的小太子爷,没有一个能看上她家的小吃货。
小木木哪能猜到娘的想法。他要找人玩,当然是要吃的了。将来娶个媳妇,当然也是要带着她一块寻遍天下美食。
花夕颜的话,不无意外,又是从小木木左边耳朵进去然后右边耳朵出来。
护送两个儿子出了帐篷。那头,王公贵族们骑着各式各样的好马,在大草原上列成几队,准备进。
女眷们在旁边指定的位席偷偷观望。
长公主见到了传说中的秦王。
秦王长身玉立,貌美如花,骑在马上,别具一格的西秦服饰,让他变成了一枝独秀。
如此美男,比驸马爷更美,长公主似乎望到了曙光,感觉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也不差嘛。但是,很快,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风声,说秦王这么美的男人却是个瞎子。
长公主乍闻这消息,眼前一黑,怒极攻心,晕了过去。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秦王率马队出,英姿勃,看起来完全是个正常人。
长公主在帐篷里捏紧了帕子,一边咬牙,一边气得是眼泪都落不下来了。不管秦王是不是瞎子,这些造谣或是不是造谣的,看来都是为了想看她长公主的笑话了。
消息传到花夕颜这儿,花夕颜学小木木,左耳进右耳出。长公主想脾气的话,任其一顿更好。免得抑郁在心里头,不生出病也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所以这会儿置之不理就对了。
花夕颜比较担心的是儿子。到了这皇家猎场,因为之前她从来没来过,来到才知道,是险象环生的一个地方。四周的猎林里,据闻有熊和猛虎等野兽出没。这样的地方,让小孩子过去岂不是会很危险。
只是东陵虽然不是马背上的民族,但是,一样如果当国家面临危难时,皇室都是要带兵打仗的。黎子墨自己作为太子那会儿,很早也被先帝赶到猎场上杀了一只鹿和熊再说。现在黎子墨作为父亲,赶着两个儿子上场锻炼,是严厉的父爱。
“娘娘,末将会率人保护好两位殿下的。”林璟琪在那儿单膝跪着,劝说她回去。
小太子爷骑在小白马上,因为不是第一次被父亲带到这猎场来了,显得踌躇满志,一点都不害怕。
小木木在黑马的马鞍上扭来扭去,显得也很兴奋,只要想到熊肉鹿肉。
花夕颜见着保护她两个儿子的队伍有百余人之多,而且都是精兵,退了几步,心口却跳个不停。
林璟琪骑上自己的爱马,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护送两个小皇子出了。
花夕颜站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折回身。不会儿,听说皇帝兴致勃勃也要亲自动手,已经在准备行装。
这算什么?老子儿子都跑出去玩了。她一个人坐在帐篷里无聊并且还得替他们担心。花夕颜想想就郁闷。
柳姑姑给她摆上茶点,建议:“要不,找两位郡主过来陪娘娘解闷。”
这主意正中她下怀。
听说二公主帐篷那头已经挤满了人。因为长公主突然“病倒”,想恭维皇室的人,都跑二公主的地盘去了。她花夕颜这儿,一般人,没有在二公主那儿了解到情报之前,不敢来碰。刚好,也是清闲。
听到她召唤,两位郡主神速地过来到她这儿。外加一个不速之客的陈氏。
陈氏恐怕是觉得长公主那儿不指望了,而二公主的势力远在西秦,因此,跑来巴结她花夕颜才是明智之举。
一老两少坐在她这儿,吃的吃,聊的聊。可花夕颜心里头还是闷。
不止她一个闷。两位年少正值情窦初开的郡主,和那些年轻的女眷一样,恨不得能上到最前线一睹那些男子们的风姿。
黎季瑶靠近到花夕颜耳际边出主意:“嫂嫂,要不,我们也到外头骑会儿马。”
皇帝本来是安排了女眷们骑马的,但是,为了女眷们的安全,将骑马的范围限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内。而且,男人们都出去打猎了,没人看她们女人耍风姿,女孩子们骑马的兴致立马减掉了大半。
花夕颜又不是想骑给谁看,不过是想溜溜马解解闷儿,于是,听了黎季瑶这话后,二话不说,站了起来。
柳姑姑等人,连忙跟在她们后面出去。
到了皇帝指定的那块区域。花夕颜放眼望去,在场上遛马的女人是聊聊无几,五根指头都能数出来。可见,无论东陵,或是东陵下属的进贡国,一般都不是喜欢打仗的民族。像大宛那种例外。说到大宛这次派来参加典礼的使臣,对了,那位大宛国的二皇子耶律奇的病好了,自己来参加庆典了。现在那耶律奇是随皇帝去打猎了,同时,并没有带其它大宛女子到这儿耍威风,大概是怕和梨花一样招来厄运。
见到娘娘驾到,场上遛马的女子全部下马,走到场边行礼。花夕颜一眼扫过去,看见了里头最小的女子,不,是连女子都算不上,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女娃。心思一动,是想,这可能就是二公主提过的那位戚颖小公主。
这小公主穿着墨山国的服饰,乌墨的头扎成数条小辫子,皮肤雪白,嫣红的小嘴唇像樱桃微微抿着鲜艳欲滴,小鼻梁像那玉管玲珑可爱,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个瓷娃娃一般。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公主不止文采了得,还会骑马,是个文武双全的女中豪杰。
被花夕颜的目光望着,小公主的额头上微微冒了层汗,两个小膝盖头跪下来说:“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声音稚嫩,但是蕴含了几分胆气。
花夕颜目光放到在旁护卫小公主的男子,一个个看来都是墨山国的精兵,可见这位小公主在墨山国的身份地位还挺高的。将来,这位公主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请起吧,公主殿下。”花夕颜客气地说。
小公主规规矩矩起身,头微低。
众人看不清楚花夕颜脸上是什么情绪,但是,都知道墨山国把小公主派来是为什么目的。
谁不知道,东陵小太子爷黎东钰的美名,早已名扬天下了。
花夕颜是来遛马的,不是来给儿子找媳妇的,进了马场,让人给她找来一匹马。
骑马她在行,换上猎装,轻轻松松,可以一驰千里。
黎季瑶和李丽华选了与她一样的栗色马,骑上马背。不过,这两位年轻的郡主极少骑马,在骑上去时,动作显得粗糙又狼狈。
在这儿出乎众人意外的是,陈氏那两百岁的年纪,骑上马儿却显得十分轻松。
花夕颜不知道该不该担心老人家摔着骨头容易断。但是看陈氏骑马的动作完全是个老手,恐怕坠马的机率不及两位郡主的千分之一。
李丽华在马背上像是摇摇欲坠的树枝,护卫们不得不在她身旁紧护着。
马都骑上去了,这么多人看着,里头,不止东陵贵妇,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臣,这会儿如果放弃选择下马,绝对是脸都丢到了家,还给自己家族抹黑。所以,李丽华再怕,都得硬着头皮上,绝对不能轻易下马。
黎季瑶拉着缰绳遛了几步马儿,逐渐习惯。耳听,四周传来一片掌声欢呼。远眺过去,看着花夕颜已是一马当先,骑着马儿越过那一尺高的栏杆,动作的惊险程度完全不亚于男子骑马。
自认为老手的陈氏都愣呆了眼睛:这皇后好功夫!
想必,东陵历代皇后里头,都没有一个有花夕颜这功夫。
花夕颜只露这样一手,已经足以让旁观的所有人另眼相看。于是,那些想在花夕颜面前摆姿态的,耍威风的,都暗自收敛了。
只有马场里负责当护卫的,脸色都是唰的白了。眼看花夕颜这一马飞出去,已是好几里远,超出女眷们猎场的范围了。
黎季瑶见花夕颜冲的快,兴致尾随而来,匆匆甩了马鞭跟随冲了出去。
黎季瑶都冲出去了,李丽华怎能不冲呢。不冲的话,要等着回去被二公主说话。也不知这个平常乖巧惯了的郡主哪儿来的勇气,居然狠抽一下马鞭,身体伏着马背,紧紧跟上黎季瑶的背影。
马场内的人,见到这突状况,全乱了。
花夕颜手擒缰绳,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头都凌乱了,然而,难抵心中这一阵痛快。她本来性格是像小儿子一样,喜欢无拘无束的人。每每在宫中束缚久了,若不纾解一番,难免郁闷出病。
“嫂嫂,嫂嫂——”背后传来黎季瑶一阵阵追赶不及的叫声。
花夕颜适当减慢了马蹄的速度,等两个小妮子能赶上她。
黎季瑶追上她时,满头都是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嫂嫂,你骑那么快,又不带箭?”
花夕颜赧颜:“本宫不会射箭。”
黎季瑶哑口:那她骑那么快想去干嘛?
在她们两人背后,一阵疾风吹来,闻声而来的是李丽华的马儿。奔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说明后来居上的势头强大。
花夕颜和黎季瑶纷纷都拉着马头,给后来的人让开道儿。可是,赶上来的李丽华,擦过了她们面前,一条直线往前继续冲。
黎季瑶愣了下:“她这是又要跑去哪儿?”
花夕颜面色刹变,抓起缰绳改变马头方向,是要去追人。
李丽华的马儿早失控了,李丽华只能把身体紧贴在马背上以防摔下来,不知道这狂飙的骏马会把自己带到哪儿。
前头,不再是草原,而是丛林。李丽华的马儿冲进了密林里。
树枝打在了李丽华身上。跟在后面的花夕颜看着,一瞬间都不得钦佩这娃儿很能忍,竟然能忍到被树枝那样抽打都紧抓缰绳不放不让自己掉下马。
马儿被树枝阻挡,速度不得不减慢了下来。花夕颜抓住时机,赶上去拉住了前面马儿的缰绳。李丽华感受到马儿停住的刹那,终于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滑落下来。花夕颜伸出手接住她,两个人一块滚落到草地上。
滚了两圈停住,花夕颜坐起来,环顾四周都是密林,两个人骑的马在林中其实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以至于到了这个地方以后,竟是看不到从哪儿能出去的出口。
李丽华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喘着气,是力气都耗尽了。
花夕颜摸下她身体,有些烫,她身上衣服已经被划破好多道口子,好在她衣服穿得多,伤口不见多。只是,千金的娇躯,稍微经一折腾,已是马上起了高烧。
花夕颜担心的还不止这些。据闻这里都是野兽出没的地方。看来,该担心儿子的心,其实该担心她自己。
回去后,又得被某人笑话了。花夕颜头疼地想。
“嫂嫂,嫂嫂——”一段距离之外,又传来黎季瑶的声音。
两个陷入困境不说,现在又加上一个。
花夕颜站起身,向着黎季瑶喊的方向,刚要张口答应上一句。忽然,左边灌木丛里叶子的骚动,让人警觉。花夕颜闭上了嘴巴,用力拉起李丽华,道:“快,爬树!”
“什么!?”李丽华啪睁开眼,被她拽起了身子。
花夕颜推着她要爬上最近的一棵树。可是,千金大小姐哪会爬树,李丽华手脚挣扎会儿,爬不上去。花夕颜见状怕是来不及了,右耳听到有水声,拉着她往有水的地方跑。拨开树叶灌木,见到一条小溪,二话不说,拉她跳下水。
只见她们刚下到水里的功夫,几头豺狼,从刚才出动静的灌木里冲出来,她们原先骑的马儿惊慌失措地四处逃命。
趁豺狼们去追马时,花夕颜带着李丽华游到了对岸。
李丽华爬上岸时,全身打摆子,感觉快死了一样。
花夕颜竖起耳朵听着,好像黎季瑶的声音又不见了。同时,应该跑去追马的几头豺狼,来到了河岸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两人,随时准备跳下河。
如果到这会儿,花夕颜未能看出点端倪那就好笑了。
“三皇子,你不去抓二皇子,跑本宫这儿来做什么?”花夕颜顺着阳光微微眯下眼,“莫非,二皇子在这附近?”
李丽华抬起头,惊慌又迷茫地看着她怎么和一群狼对话。
尾随她这话音而落的是,三尺远的地方,一名男子从树上跳入了水里,出水花四溅的巨响。追逐那名男子的几头狼一块跃出树林,跳进了水里。
李丽华只能看出那男子是大宛国人装扮,而花夕颜一眼认出那是耶律奇的忠实奴仆巴格。
巴格掉入水里之后,找到块石头爬了上去,左手右手各拿着一把匕,对着扑上来的狼左一刀右一刀。不一刻,血花染红了整条小溪。
可是,不断有狼从林子里冲出来。巴格一个人孤军奋战,寡不敌众,身上越来越多的血痕斑斑,都是被狼的爪牙抓出来的。于是,他猛然间胸部剧烈起伏,吼出一声。出的虎啸震动了整条溪流。河岸两侧的树木剧烈摇晃,土地震动。被气波波及到的狼,一个接一个被抛上了空中。
花夕颜拿手堵住两边耳朵以防被震聋了,带着李丽华躲到了一棵树后。眼看巴格这一吼,倒是顺便帮她收拾了那几头追着她们的野狼。
吼完的巴格声嘶力竭,一只膝盖跪在了石头上。
树叶吱吱响,伴随一阵环玉敲击的清脆,从林中出现的美男子,两耳挂着两个大玉环,正是那个在无名岛上碰过一面的三皇子耶律旭光。
“二皇子呢?”耶律旭光的声音里压着嗜血的渴望。
李丽华只听他阴森森的声音,都觉身体抖个不停。
俨然,这三皇子设了圈套,但是没能逮到耶律奇真人,只好追着巴格跑。
巴格仰天一阵长笑之后,手背抹去嘴角的一抹血迹:“他在你背后呢,三皇子。”
耶律旭光猛然一惊,回头看时,不见人影,眉头一皱,正要回头拿巴格先办了再说。这时候,迎着阳光,一道巨箭在耶律旭光回头的刹那,从巴格背后射出,瞬间贯穿了耶律旭光的喉骨。
手指摸到自己喉咙的巨口时,耶律旭光的眼睛俨然不信,直直地看着巴格背后,接着,向后倒了下去。
花夕颜眼疾手快,用力捂住李丽华惊叫的嘴巴。
看到这一幕,花夕颜心里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晚上于水景明非要到月夕阁责怪她多管闲事,破坏掉了他们除去耶律奇最好的时机。这耶律奇,绝对不是一只只会横冲直撞的大野牛。
在耶律旭光倒下去的地方,只见到一道绿水游动着,不会儿包裹住耶律旭光全身,像是粉碎掉梨花那会儿一样,很快将耶律旭光的尸身破坏到干干净净,做到毁尸灭迹。
操纵圣水的于水隆,从隐蔽的丛林里走出来,手指戴的圣水宝戒指向巴格,一条链锁飞了出去,巴格跳上这锁链,轻轻松松不需要沾水,回到了岸上。
花夕颜感觉到被她捂着嘴巴的李丽华已是晕死了过去,于是松开了手指。
于水隆亲了亲储藏圣水的宝戒,微眯的眼角,扫到河对岸。
花夕颜触到他目光,感觉与他上次的会面不同,他看着她的目光里更多了一丝复杂的深沉。
倒在她身上的李丽华全身直哆嗦着,因为步步逼近于她们那股强大的气。
大野牛耶律奇,早在她们背后守着了,只等先解决了三皇子。
花夕颜冷笑一声:“二皇子,不要忘了,之前本宫可是救过二皇子一命。”
耶律奇高大的身影从灌木里直起身,一下子盖住她们头顶上的阳光:“可这回,貌似是本王救了娘娘的命。”
“没有二皇子,本宫也能逃出去。”
“娘娘好狂妄的口气。”耶律奇专注的目光,落在她小小不起眼的个头上,每次只要想起上次在猎场中的错失良机,都心痒难忍,“谁不知道,娘娘对于天下,很重要。谁抓住娘娘,等于抓到了一半天下。”
花夕颜出一串低笑:“本宫倒是不知道原来自己能抵一半天下。”
“明海大师不是来找过娘娘了吗?”
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怔疑,耶律奇砸吧嘴:“这消息绝对是不会错的。本王向魑魅阁主讨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