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的后院,清静如故。叶浅玉拿着雕刀专注在手上的竹筒上面,她微微的低着头,如同静静开放在院角的小花朵一般恬淡。纪六里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瞧着那个沉静的女子,他能想象到那双明亮眸子,抬眼望人时,那眼里亮晶晶的神采飞扬。
纪六里静静瞧着不远处端坐着的那个小女子,他身后不远处的后门口,探出两人的身子,很快的悄无声息退回去。纪大翠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身边母亲的神色,她试探的说:“小六从小就爱跟玉囡囡争吵,这些年瞧着是关系要好一些,他眼下又想去惊吓玉囡囡一回。不知这一次,玉囡囡会如何的对付他?”纪母瞧一眼女儿,她轻摇头说:“你啊,你看出什么了?”纪大翠脸微微红起来,低声叫嚷说:“娘亲,你早看出什么了,怎么是会我看出什么了?”
“唉”纪母轻叹息一声:“小六从小待玉囡囡就不同,他平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偏偏就爱跟玉囡囡争长短,而且是每次输了还要继续争执下去。玉囡囡小时在叶家极受宠爱,她的性子不坏,却因为年纪尚幼,也不是一个能忍耐太多的人。唉,这长大后,两人分隔两地,玉囡囡回来之后,待人比儿时更加懂事知分寸,待我们家的人,也和从前一样。小六却有些不同,他每次回来最喜欢听玉囡囡的事情。”
纪母又伸头出去,见那一处两人依然如故一坐一站着,她回头望着纪大翠一脸苦笑说:“你瞧瞧小六如今的神情,他对玉囡囡没有别的心思,我还真不信这样的虚话。”纪大翠跟着伸头出去,望一眼自家弟弟的背影,轻轻叹气问:“娘亲,那我们要做什么?”纪母翻白眼对她说:“我们能做什么,小六是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可玉囡囡年纪尚轻,她明显是不开窍的性情。那位白小姐小小年纪,一脸狐媚相,开窍得早,偏偏小六如同瞧不见一样。”
纪母想想也叹息不停,象白纤蔓那样的女子,她原本担心能勾动纪六里初出茅庐的心,结果自家儿子对那女子各种娇柔妩媚视若无睹,反而注意起青涩的叶浅玉。“冤孽”纪母低语后,望着纪大翠说:“我们和叶家还要相处下去,既然小六现在自个都不知自个的事情,我们同样当做不知,就这样顺其自然下去。他们有缘份,自然能在一块,如果没有缘份,就这样错过,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我相信不会损坏我们两家几代以来的交情。”
纪大翠眼里闪过怜悯的神情,她低声说:“娘亲,你很喜欢玉囡囡?这样做,保护了她。”纪母没有好气的瞧着女儿说:“难道我为了私心,一定要年纪轻轻的她,知道实情后,为了两家的交情,跟着一块为难,然后想法子躲闪小六吗?小六长得姿容出众,玉囡囡瞧了他多年,也没有见她被他迷了失神。小六心底估计也明白这一点,才会由着自已糊涂下去。现在说出来,他们两人之间就不会有一丝的机会。
玉囡囡的性子直爽,她从小就不爱跟心眼多的玩耍。小六偏生从小就比别人家的孩子要多几个心眼,你看玉囡囡待小六远不如待你们亲近。”“唉”纪大翠听这话后,不由得跟着叹息一声,她嫁人后,常从家人口里听说叶浅玉的事情,仿佛是瞧着那个小女子长大一般的亲近。“回吧,我们家小六有主见,他要有心,一定有法子打动人。”纪母和纪大翠还有事要忙,虽然顾念着纪六里的情意,却也没有多的闲心在这里为他伤情。
纪家过年家里的人多,客人也多,家里虽然早早请了人手帮忙,也不好叫别人什么都做尽,做主人家的人,还是在厨房里做一些事情。纪家的后院门没有探头的人,别家的后院门,在这样热闹团聚的日子,也不会有闲心往后院子门转悠。叶浅玉低头太久,她微微抬头扭动脖子,听见有人叫:“玉囡囡。”她顺着叫声笑逐颜开的望过去,见到纪六里往这边行了过来,她微微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她和他两人之间没有相见欢的交情。
客人来,主人迎,叶浅玉站起来招呼说:“小六,恭喜又有人上门为你提亲。”纪六里最初瞧见叶浅玉脸上绽开的笑颜,仿佛如同小石子轻拍心湖一下,波纹轻轻的荡漾开去。转眼望见叶浅玉脸上淡薄的笑意,如同被风吹过湖面,那些波动很快的恢复平静。纪六里瞧着这样的叶浅玉,总觉得心头有一口闷气出不来,他听叶浅玉的话,淡淡抬眼瞧着她说:“你很羡慕吗?要不要我帮你放出风声,你已经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
叶浅玉一脸恼怒的神色瞪眼瞧着纪六里,见到他拉凳子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东西打量起来。叶浅玉冷下脸赶人说:“纪小六,你这样的客人我招待不起。我招惹你了吗?你年纪一大把,有人上门提亲是喜事,我恭喜一声,都得罪你了吗?你这么大的年纪,都没有成亲,我年纪小小,用得着定亲事吗?再说,你又不是我什么人,用得着你关心我的事情吗?”叶浅玉随口一连串说出来,她觉得纪六里这样的人,就是不能给一个笑脸。
纪六里转着手里半成品笔筒,抬眼望着叶浅玉说:“来,坐下吧,你这些年怎么还是白长身高,从来没有长过心眼啊。而且我瞧着你是看人从来不带眼,我年纪轻轻,看在你的眼里,就成了年纪一大把的人。幸好我年纪增长许多,心胸跟着开阔起来,才没有被你的话,气得老去许多年。玉囡囡,君子一向不会计较小人之言,你在外面,可不能象待我一样,待别人,别人可没有我这般的好心性,由着你乱说话。”
纪六里一脸好人的表情,开努细细的叮嘱起叶浅玉,他瞧着她愤愤不平的坐下来,转头瞧向别处,他的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眼前这个女子,在他的面前,还是不会去掩饰自已的脸色。叶浅玉满脸郁闷的神色,望着远处墙角处一丛浅浅淡淡青工绿色小草,突然想起春天来了,自个又要大一岁,她却被爷和奶以女子年纪渐大为理由,说她到了要休心养性的时候,现在关在家里面可以沉淀下浮躁的心性。
叶浅玉只能眼睁瞧的瞧着兄嫂们带着侄儿回府城,她实在想不通自家爷和奶从哪里瞧出她心性里的不安份出来。叶浅玉轻叹一声,兄嫂们走后,叶老爷夫妻的脸阴沉起来,叶怀茗兄弟和叶浅玉在他们面前想法子逗乐他们,他们最多咧了咧嘴,就长叹一声说:“老了,老了,就爱儿孙满堂。”兄妹三人怔然的瞧着他们,叶怀南直言说:“爷,奶,哥哥们年纪大了,他们现在不去外面做事,将来谁来为他们养家活口。”
叶老爷直接伸手拍打起凳子,骂道:“不孝子,你年纪小小,什么都不明白,就要跟爷和奶顶嘴。江怀城这么大,在自家门口做事,不好吗?”叶浅玉微微皱眉,叶家几代行官媒的行当,难免有失手时,何况现在官媒更加的难以做下去,三姑六婆这个行当,近些年,不再同从前那般清明,大家不再遵守各行各道的规定,没有什么轻易不去犯对方门槛的说法。在利益吸引下,三姑六婆各行当有些乱起来,许多小人联合起来行事。
阮芷不肯同流合污,已经在无意中得罪了人。阮芷顶着官媒的名头,她只接熟人介绍过来的活计。叶老爷夫妻依旧不肯松手放开这个行当,而叶家别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无人愿意接续下去。叶老爷夫妻坚持已见,晚辈们无人只能委曲求全,各自往府城展。叶浅玉听到雕刻的细碎声音,回头望见纪六里正低头小心雕琢着,她打量过去,见到他的手法,丝毫不比石家小十四爷差,便放下心由着他行事。
叶浅玉折身进去,很快的端一杯热水放在纪六里面前,她对眼前这个人,是一脸无奈的感觉。纪六里端起杯子,喝一口热水,笑着对叶浅玉说:“玉囡囡,要不要我教你省力的雕刻方法?”叶浅玉瞪大眼睛望着纪六里,说:“纪小六,你是冷过了吗?”叶浅玉没有说后面那‘已经冷得说起胡话’的话。纪六里脸沉下来,瞪眼瞧着叶浅玉说:“你可以跟石家小十四爷学雕刻,为什么不能跟我学?教我的师傅还没有他师傅那么多的规定,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叶浅玉目瞪口呆的望着纪六里,眼前这人给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接受下来的事。叶浅玉皱眉的思考起来,纪六里却等不及的说:“玉囡囡,你想不想学,你这三招子招式,时间久,最伤手腕,你学会了,我不会介意你教会你的哥哥们。”叶浅玉细细端详纪六里,瞧见他满脸肯定的神色,她对他绽开大大的笑颜,难得纪六里这般主动送好处上门,她还要推辞下去,一定会天理难容。
叶浅玉欢喜的点下头,笑着奉承他,说:“小六哥,我听你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请你用力教,我比较笨,要辛苦你多说两遍,你只要愿意教我,你觉得骂我很舒服,就多骂两声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