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成都,柳淳的感觉一下子舒服了起来。别看他横行巴蜀,领着一帮新兵打得风生水起,但柳淳真正擅长的并不是疆场争锋,而是统筹谋划。
别管局面多复杂,他都能从容应对。至于上战场,他还真有点紧张。他原本琢磨着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拥有攻克城池的能力。
没想到蓝家的帮忙,让他迅速占有了成都,整个巴蜀的战局也完全扭转了。
“我们现在是内外皆敌,刚刚蜀王殿下建议招降平安,我觉得是可行的,不过平安这个人轴得厉害,别指望他会老实投降,因此请蜀王殿下立刻写一封信,就说叛贼攻城紧急,请平安将军立刻领兵回援,解救成都之围。”
平安是眼前的大敌,解决了他,就可以对徐辉祖下手了。
此刻的徐辉祖,空有二十万大军,老巢却被掏了,下场会有多惨,全在柳淳的一念之间。
“啊?让我写啊?”朱椿的脸快下来了,“柳大人,你有遗旨在手,为何不亲自写?似乎更能名正言顺一些?”
还没等柳淳说什么,蓝氏就瞪眼睛了。
“王爷,你就不要耍心眼了,你现在不写,不就是怕落下把柄吗?遗旨固然重要,可有这两张绸子,就能让朱允炆把龙椅交出来了吗?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道理,人家柳大人能不懂?你什么都别说了,赶快照办就是了!”
朱椿简直想哭了,你这个败家娘们,到底是谁的婆娘啊?
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说实话,朱椿真的有点不甘心,他所谓招降平安,也是想给平安送个信,让这家伙能杀回来。
哪知道没骗过柳淳不说,连平时傻乎乎的媳妇都骗不过,真是要死了……朱椿没法子,只好展开宣纸,提起毛笔,刷刷点点,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求救信函,柳淳拿过来,看了两眼,就提起笔,不停地抹,一行一行又一行!
洋洋洒洒,最后剩下的不到一百个字。
“生死之间,哪来那么多废话,照这个抄就是了。”
朱椿深深吸口气,又抬头瞧瞧,现柳淳似笑非笑的样子,朱椿心头一惊,乖乖低头,赶快抄写了一份。
柳淳交给了信使,立刻去德阳,请平安回援。
“大姐,蓝兄,接下来就是恢复成都的秩序,少不得还要请王爷帮忙。”
“怎么还是我啊?”
朱椿怪叫一声,“我不行的,真的,我什么都不会,不能打仗,不能治理地方……王妃啊,你要是可怜我,就给我个院子,让我老实闭门思过,读书写字,我谢谢你了。”
蓝氏哼了一声,根本不屑一顾。摊上这么个怂货,真是上火。
柳淳微微咳嗽道:“蜀王殿下,我现在没法露面,王妃和蓝兄也不方便,不然会祸及无辜之人,算起来,就是王爷最合适了。”
“我,我也会祸及别人的,我不行的……”
蓝氏气得伸手拧朱椿的耳朵。
“你能给谁惹祸?你是朱允炆的叔叔,他要是想牵连九族,先把自己杀了。燕王殿下娶了徐氏,朱允炆也没有对徐家下手!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挺起胸膛,别三心二意,否则我爹有了闪失,老娘跟你没完!”
你怕没了爹,就不怕没了丈夫,守活寡啊?
朱椿真是无言以对,无话可说,假如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觉得不娶蓝家的女儿,上辈子干了多少缺德事,才会成为蓝家的女婿啊?
蓝家女婿?
貌似柳淳也是啊!
哈哈,你小子也会倒霉的,比我还惨一万倍那种……朱椿疯狂诅咒柳淳,当然了,他也就能在心里暗爽了。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朱椿明白了,虽然同为蓝家的女婿,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诸位朋友,鄙人王才,或许你们都知道,要说王才是什么人呢?有人肯定要说,不就是成都府买盐的商人吗!都干了十几年了,谁不认识!可要说我有什么别的身份……大家一定不信,有人会说,你个龟儿子,除了会卖盐,还能干什么!”
“还真别说,鄙人就干了一件大事,一件顶大顶大的事情!我投军了!要说我投靠谁了呢?可不是那个成天设卡收税的昏庸朝廷,我跟了义军!义军,知道不?就是燕王爷,就是岷王爷,就是奉天靖难的王师!”
……
“你去,把王才的嘴堵上,然后用最简短的话,告诉大家伙。蜀王殿下加入靖难军,从今天开始,所有税卡悉数取消……派遣使者前往川南,请求岷王低价提供一批井盐,恢复成都府的物价。再有,请大家出钱出力,帮着稳定秩序,朝廷不会亏待大家伙。”柳淳气哼哼嘱咐道。
杜思贤也早就不爱听王才放屁了……这家伙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还当成是说书的场子啊,这么大的事情,不尽快处理,想屁吃啊!
当初就是脑袋进水了,怎么就拥立他当了二头领……其实也不怪自己,还是怪大头领,你带着谁不好,带这么个废物!
他从角门出去,直接到了正厅,按照柳淳吩咐的办了……
杜思贤的抱怨,柳淳不用问也知道。
但是这小子没想过,这就是王才的价值所在!
他一个普普通通,没啥出奇的商人,都能得到重用,其他商人肯定会有想法的,这就叫千金买马骨。
而且王才纵然有太多的不好,可他是成都本地人,坦白讲,任何时代都有排外的问题,巴蜀被群山环绕,环境相对独特,文化也跟其他地方有些差异。如果不用本地人,或者说,得不到本地人的支持,是没法站稳脚跟的。
其实这也是柳淳把蜀王朱椿推在前面的原因所在。
果不其然,成都的商人普遍站在了柳淳这边,有了商人,就有了充足的物资供应,原来的王府三卫,包括平安留在成都的官军,相继被柳淳招降。掌控了兵马,剩下的文官就是砧板上的肉了。仅仅用了一天不到的功夫,成都就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平安率领着大军,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他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些天跑了好几百里的冤枉路不说,还稀里糊涂跟乡勇干了一架!
他把两处的乡勇冲散,抓了好些俘虏,挨个询问,结果平安傻了。奶奶的,这帮人不是乱贼啊!
乡勇也委屈,他们都喊了,可对面的家伙就是杀人,弄得他们还以为是叛贼伪装的官兵吗!
平安气得差点昏过去,他哪听得懂乡勇喊什么啊!
方言害死人!
怎么就不知道说官话呢!
现在讲什么都晚了。
金堂和汉州都被柳淳攻陷了,这帮乡勇失去了老巢,又死伤惨重,那个惨劲儿就不用说了。
平安看着遍地鸡毛,气得三魂七魄都飞上了天,他誓一定要抓到逆贼的领,把他给碎尸万段,扔到了河里喂王八!
“查,给我查!不管上天入地,都要找出来!”
平安红赤着眼睛,恶狠狠道。
正在他撒出去人马寻找柳淳的时候,成都遭到了攻击,平安立刻点兵南下,刚走了一半,蜀王的求救信函到了。
里面只有寥寥百字,却写得十万火急,平安也急冒汗了。
他是朱元璋的义子,而朱椿则是亲儿子,几天前逆贼第一次攻击成都,他主动向徐辉祖讨令,带领人马回援,就是为了保护朱椿。
平安也是大意了,叛军的人马似乎不多啊,谁给他们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攻击成都,完全没有道理啊?
自从入蜀之后,颠覆他认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平安风风火火,赶到成都北门。
他气喘吁吁,遥望着城墙,果然上面有一大片失去了外面的青砖,就像是被野兽张大口狠狠咬了一下似的!
好一群凶悍的反贼!晚一点,没准真的能打下成都,那样的话,可就罪过大了。
“快开城门!我是平安,我回来了,蜀王殿下可好?”
朱椿就在城楼之上,平安风尘仆仆赶来,焦急询问,他的心暖呼呼的。
“王爷,末将奉命前来救援,逆贼在哪里?”
半晌城头没声音,平安咬了咬牙!
“城上的弟兄们,要是王爷觉得不方便,我可以不进城!告诉我乱贼去了哪里,我这就去追!等我把乱贼的脑袋揪下来,献给王爷!”
平安大声吼着,焦急万分。
朱椿瞧了瞧旁边的柳淳,乱贼在哪,就在我的身边啊!
可惜的是平安将军,你没法进城杀他啊!
“柳,柳大人,平安将军是忠义之士,这样的人,杀不得啊!算我求你了!”朱椿鼓足了勇气,“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出头!”
难得,这位蜀王殿下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勇气了。
“王爷,我爹也是先帝的养子啊!你放心吧!只要平安愿意归降,我可以给他一条生路。”
朱椿总算战战兢兢,转身爬到了垛口。
“平安将军,本王来迟了,你可以进城了。”朱椿的声音颤抖,说实话,真亏心啊!人家来救他,他却要害人家!
柳淳啊,你小子太不地道了!平安啊,我也是没办法啊!兄长,我是无辜的!
朱椿不停念叨着,而平安只当他被叛贼给吓到了,急忙催马上了浮桥,直奔城里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