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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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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指着敞开的卧室门:“应该还在床上,被子鼓着。叫了几声, 没人应……我想掀开看看的, 又怕太冒失了。”

其他人脸色惨白。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还、还活着吗?”于闻惊恐地问。

老于没吭声。

就这种出血量, 换谁都得凉。

更何况这里血腥味浓郁,地板上的血已经干透……起码晾了有一夜了。

屋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这两位新加入的成员跟大家感情不深,尤其梁元浩,行事说话都不讨喜, 但他并没有害过谁。

没人希望他们落得这种下场。

“我再去确认一下……”

这种时候,老于当过几年兵的素质就显出来了。别人都快吐了,他抹把脸就能上。

他也就对着外甥会怂。

不过老于脸还没抹完, 游惑已经进了卧室。

秦究没有跟进去。

他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 落在游惑身上的目光饶有兴味,但唇角却抿成一条刻板的直线。他似乎对这种血腥场面有些厌恶,又好像无动于衷。

老于也想进卧室。

但某位监考官把卧室门挡得严严实实,他斟酌了片刻, 没找到开口机会。

我徘徊两圈,考官总能听见动静吧?

老于心想。

谁知并没有……

他转了四圈,监考官头都没回。

等这位监考官先生分点注意力给他, 估计能等到下辈子。

老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个……”

他刚出声,卧室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一声失了智的惨叫。

刚吐过的于闻冲进来:“哥——哥你怎么了?!”

老于也吓了一跳。

堵着门的监考官终于侧过身, 瞥了于闻一眼:“你哥叫得出这种声音?”

于闻:“???”

他心说:我哥叫什么声你管得着么?

紧接着他便反应过来……

对啊, 他哥那半死不活的性子, 杀了他都不会叫这么惨。

那……房里还有谁?

一群人冲进房间,尖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操你们是人是鬼????”于闻瞪着床边的地板,吓得声音都劈了。

众人瞪着的地板上,陈斌跌坐在那里,看着满地血迹,叫得比谁都大声。

游惑被他们叫得头疼,冷着脸喝道:“闭嘴!”

大家总算安静下来。

他们惊恐又茫然地对望片刻,忍不住问:“你……你还活着吗?”

老于小心翼翼摸了陈斌一下:“活的,还热着。”

“那……梁元浩呢?”

陈斌呆滞半晌,才轻声说:“没了。”

“什么叫没了?”

陈斌颠三倒四地说:“昨晚……昨晚有人敲我们的床,问我们娃娃,还拿了刀,我晕过去了。”

众人基本没听懂。

“等会儿,慢慢说,我们捋一捋。”老于说。

·

捋了十分钟,他们终于弄清了原委。

“所以缝了娃娃的人会被找上门,缝哪里剁哪里???”

陈斌点了点头:“她问我们谁缝得多,梁元浩说他多,缝了两条腿,然后……腿就被剁了。我当时就吓晕了,最后听见那个声音对我说……”

“说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又起抖来:“她说……明天见。”

·

梁元浩就这么没了踪影。

客厅那条拖行的血迹应该是他留下的,但血迹到门口戛然而止,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便无从得知。

其实大家隐约可以猜到,梁元浩十有八·九是被拖进树林了。

可是树林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广到看不见边际,在里面找人,无异于河底捞针。

他们找了很久,没能找到任何痕迹,不得不在乌鸦的警告声中回到屋前。

·

【警告:阅读题已经开始,请考生不要浪费考试时间。】

乌鸦阴森森地重复了三遍,大家面色晦暗地敲开黑婆的门。

一切都像是昨天的复刻。

黑婆又捻开了一摞牌,让站在最前面的人抽一张。

大家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昨天抽了一张死神,今天队伍里就少了一个人。

要是再抽一张凶牌,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这次站在前面的是于遥。

黑婆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她手都抖了。

她垂着头,咬牙抽了一张。

这张牌不像死神那么好认,牌面上是一个金天使在吹奏乐器,他身前有一面布旗,旗上画着红十字。

“这是什么牌?”大家都很忐忑。

于遥说捏紧了牌,低声说:“审判。”

“啊?”

大家也没想到她能认,又追问道:“好牌坏牌?”

于遥愣了一下,才说:“代表复活、新生和好运……”

“那是好牌啊!”

众人一下子高兴起来。

老于说:“复活?梁元浩会不会……还有得救?”

复活和好运总算让大家放松下来。

黑婆却很不高兴,甚至迁怒到了抽牌的于遥。她始终盯着于遥,眼神怨怼。

半晌之后,她才迈着小步进了房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信封。

不出意外,这就是题目所说的祷告信了。

黑婆把信封交给大家,然后伸出食指点着木架上的娃娃,嘴里念叨:“yck,du,trn,stor,pansch……”

“dsh ta sho.”

黑婆说完乱码,又苦恼地搓着手。

“干啥呢这是?”于闻感觉自己在看哑剧。

游惑:“数人头。”

黑婆似乎对娃娃的数量不满意,又把那个竹筐拖了出来,一人塞了一团毛线球。

她把沙漏倒放,又离开了。

·

有了梁元浩的教训,大家看毛线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他妈哪里是毛线球,这就是一把把剁骨刀啊!

“这谁敢缝啊……”老于咕哝了一句,把毛线球扔回竹筐。

大家纷纷照做。

游惑却突然出了声。

他问陈斌:“昨晚的话重复一遍。”

陈斌茫然:“哪句?”

“听话的客人那句。”

陈斌:“哦,那怪物问我们缝没缝娃娃,我们说缝了,她说我们是听话的客人,只好活着了……”

听话的客人,只好活着了?

众人一愣。

之前他们被吓得不轻,都没注意到这个内容。

现在重新再听,简直毛骨悚然。

“听话的客人只好活着……那不听话的呢???”

游惑说:“只好去死了。”

“……”

缝了剁手剁脚剁脑袋,不缝就去死。

那还缝不缝???

众人慌乱至极,好半天没个主意。

秦究作为监考官,看戏看得百无聊赖。他拿起黑婆的信封,拆出几页祷告信看鸟语。

刚看没两行,就被人不客气地夺走了。

“你能不能有点监考官的自觉,不要妨碍考试?”游惑呛了他一句,拿着信纸在沙里坐下。

“不能。”秦究维持着拿信的姿势,食指拇指摩挲了两下,偏头说:“怎么办?我突然感觉监考官有点无聊……”

游惑冷笑一声:“感觉真灵敏。”

“所以这张求助牌,你打算什么时候用?”秦究摸出卡牌在游惑面前晃了两下。

大佬无动于衷,说:“留着霉吧。”

·

祷告信是鬼画符,游惑翻了不到五秒就丢开了。

狗屁题目。

监考官捡起信纸,拖腔拖调地气人:“怎么?优等生的小聪明不管用了?”

游惑起身就走。

他在黑婆屋内转了一圈,试图找到吉普赛语之外的提示。

这场考试的背景故事中,黑婆的家人也许是丈夫来自于俄罗斯,黑婆自己应该会说俄语,某些情况下也会使用。他想找到这类痕迹……

然而黑婆清理得很干净,他一点儿也没找到。

该怎么办呢……

·

今天沙漏的时间比昨天长,但大家依然觉得漏得很快。

“沙漏都过半了,娃娃怎么说?缝不缝?”老于说。

于遥小声提议说:“再找找,也许有办法?”

“要不……我们今晚还去树林吧!昨天不就这样躲过一劫么?”于闻说。

晚上的树林非常吓人,但差点儿吓死总比真死好。

有了昨天的经验,大家对此非常赞同。

正要一致通过,某大佬又开始特立独行了:“我回屋睡觉。”

于闻叫道:“为什么啊?”

游惑说:“试试会不会死。”

众人:“???”

这特么还能试?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那怎么行!”老于当场反对。

结果就听监考官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人?”

游惑把墙角装炭的铝盆踢过去,老于小心翼翼地生了火,映得炉膛一片橙红。

于闻蹲在炉边,垂头丧气地往里扔木枝。

火光摇晃,他闷闷地看了一会儿,觉得临死前有必要找人聊聊感受。结果一抬头,就见他哥站在旁边烤手,一副兴致缺缺的冷淡模样。

于闻考虑了两秒,决定还是安静地死。

·

“诶,那什么。”老于突然出声。

游惑朝那边掠了一眼。

“不知道称呼你什么。”老于拍着大肚子女人的肩:“你挺着肚子呢,怎么能在这呆挨冻呢?太不讲究了,过去烤烤。别受了寒气,回头弄个两败俱伤。”

大肚子女人闻言愣了一会儿,眼泪啪啪往下掉。

老于吓一跳:“干什么,怎么了这是?”

女人低低哭着:“有没有命生还不知道呢……”

话虽如此,她还是挪了椅子坐到火炉边。

女人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她鼻音浓重地冲老于说:“对了,叫我于遥就好。”

老于努力哈哈了两声,宽慰道:“没想到还是个本家,我看你跟我外……”

他余光瞥到游惑在看他,舌头抡了一圈改道:“……儿子差不多大,挺有缘的,回头出了这鬼地方,我们给你包个大红包冲冲晦气,保证母子平安。”

纹身男阴沉着脸咕哝了一句:“都他妈这时候了,还有兴致聊天呢……操!”

众人闻言面色一僵,四散开来,在屋子各处翻翻找找。

只不过其他人是奔着题目去的,纹身男奔的是各式防身猎具。

游惑站没有走开,他烤暖了手,在写着题目的墙面上轻抹了几下,又低头拨着炉台上的杂物。

那上面搁着几个瓶瓶罐罐,一堆黑的硬币,几块形状奇怪的卵石,七零八落的鸡毛,甚至还有不知哪个世纪遗漏的霉奶嘴。

于闻看游惑没走,也没敢乱动。

他记起高考前老师叮嘱过的话,让他们没有头绪的时候就多读几遍题干。于是他就杵在墙壁前,反复咕哝着。

“一群游客来到雪山……”

“游客……”

“雪山……”

“嘶……”

念完一回神,现屋里格外安静,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

于闻:“……我就念念。”

老于有着传统家长都有的毛病,人多的时候,希望孩子当个猴儿:“想到什么了吗?说说看?”

于闻翻了个白眼:“没有。”

众人满脸失望,又继续翻箱倒柜。

只有纹身男不依不饶,他怀疑地打量着于闻:“真没有?别是想到什么藏着掖着吧?”

于闻:“我干嘛藏着掖着?”

纹身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弄得人很不爽快。

“行吧,最好是没有。”

这小流氓可能威胁人威胁惯了,句句不讨喜。说完又转头去翻猎具了。

于闻无声地伸出一根中指,心说:傻比。

此同学高考前刚成年,正处于自恋的巅峰期,觉得普天之下尽傻比,亲爸爸都不能幸免,唯一的例外就是游惑。

其实他跟游惑熟悉起来,也就这两年的事。老于说游惑之前在国外待着养病,后来时不时会回国一趟。每次回来,都会去他家小住两天。

两天两天地加起来,实际也没多长。

但于闻凭借着从未用在学习上的钻研精神,还是了解到了一些事。

比如游惑的记忆力有点问题,他对某几年生的事碰到的人毫无印象。在国外养病也是因为这个。

再比如家里几个长辈都有点怕他。

这点于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问过老于几回,老于说他成天不干正事净瞎想。

时间久了,他又觉得这很正常。

毕竟连这屋里刚见面的小流氓都有一点怕游惑。

仗着他哥在旁边,于闻本打算跟纹身小流氓叫个板,气他两回。结果一回头,现游惑早没了踪影。

于闻:“……人呢?”

大肚子的于遥问:“找谁啊?”

她身体不方便频繁移动,没法满屋子翻东西。

于闻:“我哥。”

于遥:“他往那边去了。”

她冲屋子另一头努了努嘴。

·

这间屋子其实不算小,一楼连客厅有三个房间,边角的阴影里还有一个老旧的木梯,连着上面的小阁楼。

实在是堆放的东西太多,又塞了这么多人,才显得昏暗又拥挤。

一层的卧室门都锁着,锁头锈迹斑驳,构造古怪。

更怪的是,一间门上挂着公鸡,一间挂着母鸡。

那两只鸡被放干了血,羽毛却梳得很整齐,头被掰着冲向同一个方位,看着有种怪异的惊悚感。

于闻过来的时候,游惑就站在门边的阴影里。

比鸡吓人。

“哥你手里摸着个什么东西?”于闻搓了搓鸡皮疙瘩。

“斧头没见过?”游惑懒懒地抬了一下眼。

“见过……”

于闻心说就是见过才慌得一比,你好好的为什么拎斧子?

拎也就算了,游惑是松松散散地捏着那个小型手斧,另一只手的拇指毫不在意地摸着刃。

“屋里转一圈,想到线索没?”他头也不抬地问。

“啊?”于闻有点茫然,“应该想到什么?”

游惑看向他。

他的个子高,看人总半垂着眼。眸子又是清透的浅棕色,眼皮很薄,好看是好看,但不带表情的时候,有种薄情寡义的距离感。

别的不好说,反正感受不到亲情。

于闻怂得不行:“你举个例子。”

游惑:“跟雪山相关的题有哪些?”

于闻:“……不太知道。”

游惑:“你没上学?”

于闻:“上了……”

游惑:“上给狗了?”

于闻:“学了点技巧……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参差不齐全选C。物理基本靠这个。”

游惑:“……”

于闻:“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游惑:“……”

于闻:“学会放弃。”

游惑:“滚。”

于闻怀疑再说下去,斧头会插在自己脑门上,于是讪讪闭了嘴。

他亲爱的表哥总算收回眼神,懒得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于闻没忍住,又憋出一个问题:“哥,你拿这个干什么?”

“找笔。”游惑说完,略带嫌弃地冷嗤一声,把那巴掌大的小型手斧丢进了一只废桶。

于闻盯着斧子:“找什么玩意儿???”

游惑说:“笔。”

于闻觉得他和游惑之间肯定有一个疯了。

不过游惑没有多搭理他,说完就沿着木梯爬上了阁楼。

·

挑挑拣拣,时间居然走得格外快。

墙上红漆的数字总在不经意间变换模样,从6变成5,又变成4。

第一次收卷的时间越来越近,众人也越来越焦躁。找不到头绪,没有线索,还有个堪比高考倒计时的东西悬在那里。

高压之下,总会有人病急乱投医。

游惑从阁楼上下来的时候,大肚子女人于遥正用手蘸着一个小黑瓶,要往答题墙上写东西。

一股浓郁的酸臭味从瓶子里散出来,像是放久了的劣质墨水,但那颜色又跟墨水有一点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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