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过后,鲁阳迎来了当年的冬季。
去年这段时间,鲁阳与叶县最为动荡不安,因为有大批从宛南、宛北的难民涌入境内,让两县措手不及,因此两县当时均出现了许多难民与当地人的冲突,其中不乏出现死伤。
而今年,鲁阳、叶县两地在以工代赈方面已有了经验,哪怕因为战争的关系,南阳郡仍然持续有难民北逃至两县境内,两县县令也能很快将这些难民安置于各个工点,给予这些难民活命的希望。
难民有活命的希望,自然就不会作乱,两县得以继续维持稳定的局势。
当然,大批难民的到来,也并非全然都是负担,这些人同样是优秀的劳力,极大地加强了鲁阳、叶县两地的建设能力,比如鲁阳,在县令刘緈与鲁阳乡侯的带领下,鲁阳在四月初时完成了当年的全县的耕种,随后在一边挖掘璟公渠的情况下,又陆陆续续开垦了数千倾的荒地,以便在六七月时种植豆菽。
豆菽的亩产要比稻米出色,更重要的是,豆菽在贫瘠的地上也能种植,甚至还能改善土壤,在赵虞的劝说下,刘緈今年尝试大规模种植豆菽,倘若效果确实好,那么相信这位刘县令并不会拒绝将豆菽作为鲁阳的经济作物之一。
更别说豆菽这东西,不但人能吃,喂牲口、喂战马,都是极好的饲料。
总而言之,鲁阳渐渐地愈有了活力,许多人都相信,待不久以后,鲁阳会渐渐追赶上叶县,成为毫不亚于汝阳、阳城的繁荣大县。
至少赵虞就是这样认为的:眼下的鲁阳,缺的只是时间。
鉴于鲁阳当前暂时不需要担忧什么,赵虞便开始思考自己的将来。
将来做什么?
说实话在来到这个家至今,赵虞还真没想过。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其实有三条出路。
目前最好的出路,自然是投奔宛城那位孤高的将军,王尚德。
虽然据鲁阳县令刘緈所言,王氏一族在朝野的名声并不是太好,他有点反对赵虞与王氏一族走地太近,但同时刘緈也必须承认,王尚德确实是晋国数一数二的将军,国内能达到他这种高度的,一双手就能数出来。
因此投奔王尚德,对于赵虞来说确实不失是一个好的出路,更别说王尚德也颇为欣赏他。
但赵虞个人并不喜欢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相比之下,他其实更倾向于他素未谋面的大舅、二舅那样的生活,当一名云游四方的商贾,累了就找个风景好的县住一段时间,待恢复精力后再去其他的县城。
但遗憾的是,商贾在晋国的地位低下,赵虞不敢在父母面前提起。
至于第三条出路,那便是刘緈所建议的,即去王都求学,晋国的王都在邯郸,也就是古时作为赵国都城的邯郸一带,那里聚集了晋国的高官名流,刘緈认为,凭赵虞的才能只要去邯郸求学,就肯定会被那些达官贵人看中。
这个建议,令鲁阳乡侯与周氏颇为犹豫。
相比较投奔王尚德、投身军伍,夫妇二人自然倾向于刘县令的第三条建议,毕竟军伍太过凶险,看看王尚德,五月初出兵讨伐南郡叛军,如今都十月了,这位王将军还在与叛军厮杀,据小道消息称,双方士卒的伤亡数字早已超过三四万。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为人父母只要有选择,岂会忍心将儿子送上战场?
但说到去王都求学,邯郸离鲁阳实在是太远了,无论是鲁阳乡侯还是周氏,都很担心将儿子送去邯郸后,他们儿子会像周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周韫、周傅那样,几年都很难见上一面——当然了,周氏两兄弟纯粹就是害怕见到老爷子,原因还是有所不同的。
好在幼子赵虞现如今才十一岁,哪怕过了今年也才十二岁,尚有至少三年的时间在家中陪伴父母。
十月中旬,因为天气逐渐转冷的关系,赵虞渐渐也不往郑乡跑了。
虽然父子的关系随着解除日渐亲近,但鲁阳乡侯对待两个儿子依旧严格,尤其是对待幼子赵虞。
这不,每日清晨大概卯时的时候,鲁阳乡侯命令张季、马成二人必须到赵虞的屋子报道,然后教授赵虞习武——他倒不是想让儿子练好武艺去投奔王尚德,但他觉得,儿子最起码得有防身的本领,毕竟日后万一出门在外遇到什么突状况呢?
于是乎,赵虞每日尚在瞌睡之际就被静女唤醒,然后就在他那间小屋前,一边听着大哥赵寅郎朗的诵读声,一边跟着张季、马成二人习武。
张季、马成二人,论武艺在乡侯府的卫士乃是佼佼者,尤其擅长矛与剑这两种兵器——严格来说,其实乡侯府的卫士都擅长这两种兵器,因为都是卫长张纯等当过军卒的人教出来的。
在教授赵虞武艺钱,张季、马成二人在小屋前耍了一套,无论是剑还是矛,挥舞起来大开大合、飒飒生风,看得赵虞、静女、曹安三人一愣一愣。
然而张季与马成教授赵虞的第一课,却是马步。
这个赵虞懂,任何花里胡哨的武艺,最关键的就是马步,也就是下盘得稳,不然你一刀砍过去,别人还没怎么着,你自己却跄踉摔倒了,那纯粹就是白送人头。
下盘练得稳健之后,第二步是活用腰力,那些历来传说力大无比的猛将,无一不是掌握了如何灵活使用腰部的力量,这比单纯的臂力要强劲地多。
不得不说,习武打基础确实是一桩非常枯燥的事,哪怕有张季、马成这两位不错的老师,哪怕自告奋勇的曹安陪着一起练,哪怕有静女不离身的擦汗递水,也是非常无聊。
对此,张季、马成二人很是无奈。
他俩私底下评价这件事。
“二公子……过于懒散了啊……”
“没办法,二公子太聪慧了,一般聪慧的人都喜欢找捷径,可习武哪有捷径可寻?”
“二公子倒是也知道习武没有捷径,然而就像你所说的,二公子过于聪慧,耐不住寂寞,太好动了,倘若按照当初纯叔对咱们的要求……咱们是不是要求过低了?”
“行了行了,就现在这样,二公子都坚持不下来,还提高什么要求?我觉得吧……先让二公子掌握一些防身的本领吧,免得你我日后保护不及,剩下的,以后再说。”
“唔。”
不得不说,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张季、马成二人毫不后悔追随赵虞这件事,但这位二公子在习武方面实在是欠缺耐心,还是令二人有些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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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练一个时辰,赵虞便回屋睡回笼觉去了,一直睡到午后自然苏醒,随便弄点东西吃,然后在屋内看看书什么的。
这些书,都是赵虞从他爹鲁阳乡侯的书房内拿出来的,大多都是残缺不齐的百家杂书,赵虞纯粹就是看了解闷,毕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事做。
虽然有一阵子,赵虞兴致勃勃地带着身边的人出门打猎,但自从他们追着一只獐子追了几里山路且最后还是空手而归时,他就不想再去了。
仔细想想也是,在山中狩猎哪有那么容易?
除非像古代帝王狩猎那样,派出许多军队将猎物驱赶至一个区域内封锁起来,否则,狩猎绝对不会是骑着马、带着弓,在与旁人谈笑风生之间就能轻易获得猎物的。
狩猎其实是很辛苦的,喜欢的人乐此不疲,但像赵虞这种纯粹是因为好奇的人,根本无法坚持许久。
晚上,按照习俗是全家人团聚用饭的时候,乡侯府亦不例外,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就好比今日,当赵虞带着静女来到北屋,左等右等都不见父亲鲁阳乡侯前来。
他转头询问兄长赵寅:“爹呢?”
赵寅摇了摇头。
从旁,周氏正在翻看着一叠说媒人送来的女子画像,显然这位母亲还未放弃想给幼子寻一桩婚事,还在为此物色人选。
说实话,那些画像赵虞也看过,脸盲的他感觉无论哪个看起来都差不多,简直比前世的‘照骗’还要过分,但周氏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最近这段时间,几乎都在翻看这些画像打时间。
可能是听到了儿子的询问,周氏随口解释道:“再等等,虍儿,你爹在接待客人。”
“客人?谁?”赵虞好奇问道。
“这个为娘也不知。”周氏摇摇头。
娘俩正说着,此时鲁阳乡侯从屋外迈步走了进来。
见此,赵虞好奇问道:“爹,娘说你方才在待客?谁来了?”
鲁阳乡侯也不隐瞒,待坐下后解释道:“一个叫做童谚的人。……此人自称来自梁郡,什么身份他也没说,只说他是朝廷的人,奉命在搜捕一个叫做‘赵隅’的人。这次他来拜访我家,想知道我家跟这‘赵隅’有没有瓜葛。”
“赵隅?”周氏不解问道:“咱家有这人么?”
鲁阳乡侯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从我开始往前推三辈,我家都没有……”
周氏点点头,旋即好奇问道:“有没有可能是……那两支?”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半晌才说道:“不会。……虽然三家关系恶劣,但祖谱在我这,那两家若有人成婚生子,哪怕再不情愿,他们也会知会我一声,让我添入祖谱,我对这个‘赵隅’没有印象,应该不是我鲁阳赵氏的人……我晚上再去翻翻族谱。”
周氏微微点了点头。
从旁,赵虞好奇问道:“爹,这个赵隅,他犯了什么事?”
鲁阳乡侯皱着眉头说道:“据那童谚所言,这赵隅似乎是谋反作乱、罪大恶极……”
“谋反作乱?”
周氏与赵寅、赵虞兄弟俩面面相觑。
毕竟无论是在哪个朝代,谋反作乱必然是最严重的罪行,立斩不赦的那种。
“当真讨厌。”
周氏皱着眉头说道:“顶着赵氏之姓犯下这等重大罪行……”
“是啊。”
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此赵非彼赵,但一个赵姓之人犯下了此等罪行,总是难免让天下其余赵姓之人感到恐慌与不安,生怕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