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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惊雷!
陈错方才全神贯注、屏息静气的回忆,立刻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笔落到纸上,墨迹渗透,勾勒出一片墨迹,轮廓狰狞,但随着墨迹扩张,很快消失不见。
深吸一口气,他顾不得整理桌面,就起身推窗,往外一看,入目的,是华灯初上的景象,抬头看天,朗朗星空,万里无云。
“怪了,哪来的雷声?”
陈错正疑惑,门外忽的响起翠菊的声音:“君侯,晚膳已经备好,是否用膳?”
同样的清脆、同样的好听,但落在陈错耳中,感受却已全然不同。
他直接道:“我有要事,不得有人打扰,晚些再吃。”
门外的翠菊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挣扎之色,想着是否要追问一句,以显殷勤,防止真被君侯记恨,可不等她开口,陈错的话又从屋子里传出——
“你方才听到雷声了吗?”
翠菊一怔,摇头回应:“未曾听到。”她抬头看了看天,“今夜也不会有雷雨。”
没有雷声?
屋里的陈错怔住了,摸了摸额头,想着莫非是用脑过度,又或是在梦泽中凝神背诵,以至精神恍惚,生了幻觉?
方才心急,此刻仔细打量自身,他这才猛然现,自己不光是额头上满是冷汗,后背衣衫也已湿透。
不知是回忆时透支所致,还是方才被吓了一跳情急所致。
想让门外人给自己换个衣衫,又记起其人行径,沉吟片刻,陈错干脆就道:“你且退去,不是说了吗,没我的允许,不得随意过来!”
翠菊一听,心里又凉几分,有心要说两句,又担心火上浇油,只好称是转身,想着等君侯过了气头再补救,只是心里却越懊悔和忐忑,不顾周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离开的时候,有阵凉风吹来,让翠菊浑身一个激灵,全身冰冷,入坠冰窖。其人一惊,随即回过神来,左右打量,现一切如常,身上也无寒意,便只当是幻觉,于是幽怨的回头看了一眼屋中,最后离去。
屋里,陈错则趁着思路清晰、记忆深刻,想着赶紧写下来再说。
“五天时间并不充裕,我光是挑选和回忆,就到了晚上,是耽搁不起了。”
一念至此,他重回桌前,点上灯,拿起笔,看了一眼纸上墨迹,暗暗摇头,便揭开这张,扔到一旁,展开一张新纸,开始落笔书写。
沙沙沙……
房间寂静,只剩下毛笔划过白纸的声响。
呼……
突然,一阵凉风吹来,烛光摇曳,让陈错映在墙上的影子扭曲起来。
“……”
与此同时,南康王府。
“嗯?”
盘坐静坐的周游子眉头一皱,睁开闭着的双眼,先摸了摸胸口,随后拿出一张符纸,指尖在上面滑动,扔到半空,随后掐指一算,那符纸迅速缩成一团,落到床前,滚动了几下。
周游子盯着一看,默默点头。
“果然有事生!师父赐我守心图,不光能护卫心念神魂,还能感应吉凶,王府是宗室地界,有阴司龙庭的气运护佑,能被波及,该是与南康王府相关之人。”
说话间,他手上捏了个诀,又拿出一张符纸,贴在胸口。
那符纸的边缘顿时焦黑,散出袅袅青烟,他眉头紧锁,拿起符纸仔细观看。
“守心图灼烧符边,以作烟气?这是预兆着,有人在立香火之根?这里是南朝都城,这般毫不避讳的立道寻根,该是有依仗的,难道转世仙人已复苏部分,趁着夜色,夺了身子,作法要恢复道行?”
周游子神色一动,记起来时经过的诸多佛寺,便生恍然。
“是了,自梁武之后,建康佛寺遍地,说不定是哪寺的大能,要在这南朝中枢立佛国以作修行,而王府主人去烧过香,得了庇佑,这样也是相关。”
看了看窗外,周游子越肯定此念。
“城中不见半点异样,即使不是,也不远矣,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尽早引领转世仙人前往宗门,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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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陈错便召来了府中仆役生,让他们拉着一干人等,将自己新鲜出炉的《画皮》一章誊写了十几份,对照无误后,分开来,让他们去建康城各处的茶肆、酒馆分。
他虽在家宅了一个月,但并没有封闭视听,知晓这建康城里的文章,如何才能散播、流行开来。
“画皮?”
侯府管事陈海拿到文章,看一眼,并未深入,不屑的咧嘴一笑,道:“想以文采动京城?想的太简单了,真以为什么文章都能风行开来?又或者,君侯以为茶肆和酒馆,真就都闲着无事做,整日里等着世家子送去文章不成?”
边上的人听他语气,就凑上去问道:“管事,如何应对?是否要禀报老夫人?”
“不用,既然答应了君侯,他有吩咐,我等照做,如何能变卦?”陈海摇摇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只管按着吩咐行事就是,咱们什么都别多做,君侯很快就知道,这世间的事,可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到时得了教训,也该懂事一些了。”
他正说着,忽然又有人来请示——
“大管事,君侯让我等拿着文章,前往酒肆、茶馆分,说让您去库房支告一声,拿些钱财出来,作为茶水费,打点各处……”
陈海一听,不由愣住,继而疑惑道:“他还能想到此事?知道以钱财开路疏通?”
来人就问:“如何回应?”
“咱们是侍候人的,可不是府中主人,难道还能不让君侯用钱?”陈海摇摇头,“我写个字条,你去支取,只要数目不大,也不用禀报王府那边。”
府中财货运转,都要经过他这个管事,才有人过来通报,鉴于之前与陈错的口头约定,陈海不好拒绝,只能低头认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陈错得了钱货之后,不光疏通各处茶肆、酒馆,还分出不少犒劳仆役、婢女。
一时之间,府内仆役、家丁、婢女对那年轻侯爷的观感,都有了不小提升,仅过半日,私下里,已能听到称赞之言了。
“真是奇了,君侯过去眼高于顶,与友人固然友善,但对我等下人不假辞色,也就对翠菊稍好,怎么突然间就开了窍?前几日训斥,今日赏赐,颇有几分赏罚分明、恩威并施的味道,还有这文章……”
惊讶之余,陈海终于想着要细读《画皮》一文了。
送文章去茶肆、酒馆,无需他这个侯府管事出动,但协调各方,依旧要耗费精力,此刻才稍有闲暇。
“送文章出去的几人回来反馈,说几个酒肆、茶馆,得了钱财后,听说要在一日之内安排说书,本有几分不情愿,可唱曲的人看了文章后,却纷纷称赞,马上主动排练演说,这会,有两三家茶肆已经说上了,莫非还真有门道?”
这般想着,陈海展开文章,想要看看有什么古怪。
结果这一看,立刻便挪不开了眼睛。
起先他漫不经心,但很快专注起来,几息之后,更是呼吸急促,渐渐地,那枯瘦脸庞上的五官都朝着中间凑过去,一副揪心之际心惊胆战的模样,最后长舒一口气,缓缓回神。
等他放下文章,却悚然一惊,背后居然有了冷汗。
“我观此文,不觉入神,先是好奇,而后被情节吸引,沉浸其中,虽说不出赏析之言,却也觉得故事精妙,难怪唱曲人会那般热切!但君侯居然能作得此文?真是他所作?这平白无故的……”
说着说着,他念头一顿,脸色倏的苍白。
原来,他是想到文中恶鬼披着画皮,诱人害人,而不久前,君侯恰好当面斥责他陈海等人的谦卑之态,乃是披着友善之皮,实藏恶念……
“这……”
陈海冷汗直流。
“难不成,君侯是因我等,因为我等,才有了文思灵感,继而写下此文,以此暗讽?这……这文章如此精妙,必然风传建康,日后若被人看出缘由,我等该如何自处?岂不是传的满城皆知,都知道我等是恶奴?怕是连王府都不敢护佑!”
想到其中利害,他越慌乱,再看文章,诸多念头瞬间混杂,不知是否焦急之下的错觉,陈海竟感到那纸上的诸多文字,隐隐悬浮起来,朝着面门直扑过来!
“啊!”
他惊叫一声,扔下文章,一脸后退三四步,才冷静下来,凝神再看,纸上已无异样。
“呼……”
陈海颤颤巍巍的捡起文章,大口喘息,已是汗透衣襟,待心中稍定,他便急思对策,有心要禀报王府,又怕王府主母深究,一时之间踌躇难定。
“先等等看,这文章,说不定不能流传开来,万万不要流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