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晗是后来的,与平南王等人隔着一段距离,离着最近的就是太子了。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骆姑娘在看太子。
隔着人群,那个少女望着他微笑,眉眼一如既往的镇定。
卫晗沉默着。
原来花三千两银子买一柄花里胡哨的匕只是个开始。
他没有舍己为人的仁名,更无意与一名女子牵扯,骆姑娘就笃定他会承认?
她哪来的底气与自信?
卫晗面无表情与笑意浅淡的少女对视,令人丝毫看不出心中想法。
骆笙当然不会去赌一个人的良心,何况在没有交情的情形下男女间避嫌再正常不过。
更别说骆姑娘与开阳王之间还是调戏与被调戏的关系……
确定了对方在看她,骆笙忽然抬头看了看天,随后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卫晗眸光微闪。
如果他没意会错,骆姑娘是说在天香茶楼谈的那件事她答应了?
这是交换吗?用请神医换他出面解围?
卫晗突然想到了用一百两银子换一碗臊子面的事来。
他不得不承认,每一次交换无论价值是否相当,骆姑娘倒没有白占便宜的习惯。
交换,只看是否心甘情愿。
而用他出面解围换神医出手,他当然是愿意的。
至于出面后旁人如何揣测他与骆姑娘之间的关系,那就是旁人的事了。
他并不是在意世人看法的人。
卫晗同样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骆笙唇角扬起,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开阳王愿意配合再好不过,省得她祭出杀手锏了。
“骆姑娘把匕送给了谁?”赵尚书忙问。
在场之人目光灼灼盯着骆笙,就没有不想知道答案的。
只有朱含霜看着这一幕生出不妙的熟悉感。
与卫晗默契达成协议的骆笙微笑着向他走去。
朱含霜眼神一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她,她,她又向开阳王走过去了!
难不成她要说把匕送给了开阳王?
这个念头才闪过,朱含霜就在心里疯狂否定。
不可能,开阳王除非是疯了才会收下骆笙的匕!
然而那道淡绿色身影在朱含霜的目送下穿过人群,在身穿绯衣的开阳王面前站定,不走了。
一红一绿两道身影登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朱含霜死死攥着拳,眼神恨不得化成小刀子把站在心上人面前的少女千刀万剐。
骆笙这个贱人竟如此不要脸,难怪今日穿了鲜少穿的绿衣!
在前朝,成亲时新郎穿绯衣新娘穿青衣乃是惯例,到如今虽不再如此,可他们穿成这样站在一起还是会让人不由想到这上面去。
骆笙这是想方设法占开阳王便宜!
朱含霜气得手抖,若不是场合不对,恨不得冲过去撕烂那张一直微笑着的嘴。
而众人也在骆笙站在卫晗面前后吃惊得忘记了言语。
骆笙神情坦荡,语气平静:“王爷还记得我那柄镶满宝石的匕吗?”
有那么一瞬间,卫晗其实想转身就走。
一柄匕,到底要把他坑几次才算完?
罢了,自己挖的坑只能认了,何况人家还许了好处。
众目睽睽之下,卫晗平静颔:“在我这里。”
他干脆看向赵尚书:“骆姑娘多日前就把匕给了本王。赵尚书稍候,本王命近卫回府取来。”
赵尚书:“……”他真的没想到审出了这么大的事!
众人茫然望着卫晗,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今日赴宴的开阳王莫不是被人假冒的吧?
再看站在不远处的平南王与太子,又否认了这个猜测。
开阳王要真是被人假冒的,兄长和大侄子不可能认不出来!
可要相信开阳王收下骆姑娘的匕,似乎更困难。
骆大都督第一个忍不住了:“笙儿,你的匕为何在开阳王那里?”
众人恨不得冲骆大都督竖大拇指。
还是当爹的身份便利,他们都要憋死了。
怎么会在开阳王那里呢?
就连卫晗都忍不住看骆笙一眼,等着她的回答。
他确实想听一听骆姑娘如何解释。
“哦,之前女儿不是扯掉了王爷的腰带么,后来就找了个机会送上匕当做赔罪了。”骆笙一点犹豫都没有,随口扯了个理由。
脸皮厚就是这点好处,理由张口就有。
骆大都督猛地看向卫晗,语气透着不可思议:“王爷就收了?”
众人齐刷刷盯着卫晗,无声表达着同一个意思:你就收了啊??
卫晗拢了拢拳,维持着云淡风轻开口:“嗯,本王收下了骆姑娘的歉意。”
他不是收了,他是输了……
卫晗看向骆笙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脸皮这般厚的女子,实乃他平生仅见。
“这个事情有点不对——”出于老父亲的直觉,骆大都督喃喃道。
被忽略太久的陈阁老怒气升腾:“赵尚书,我孙女的死还查不查了!”
一群人盯着开阳王与骆大都督女儿之间的眉来眼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尚书干笑:“陈阁老莫急,这不是查到这里了么,如果能证实骆姑娘的匕在开阳王那里,那令孙女的事就应该与骆姑娘无关了。”
他查案不擅长,这点还是能捋清的。
开阳王府与平南王府离得近,石焱很快带了匕前来。
“主子。”石焱把装有匕的匣子奉给卫晗,心下得意。
主子还罚他刷马桶呢,关键时刻还不是得他来。
石燚回去只知道问他要匕,知道这柄匕是怎么来的吗?
石焱挺直身板,看着匕从匣子中取出来后陷入呆滞的众人,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是笙儿以前常把玩的那柄匕!”骆大都督仔仔细细打量着被卫晗握在手中的匕,肯定点了点头。
骆笙忽然看向朱含霜,露出体贴的笑:“我未离京之前常与朱姑娘打交道,朱姑娘见过我的宝石匕多次,不如过来确认一下?”
骆大都督说匕是女儿的有些难服众,还有什么比与骆姑娘不睦的人点头更合适呢?
骆笙笃定等着朱含霜帮忙。
而朱含霜明明十万个不愿意,却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无法拒绝光明正大站到他面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