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北地便霜雪遍野,凛冽的寒风灌进兜鏊里,割面如刀。
这是桐柏山卒在北地经历的第二个寒冬,还是难以适应寒季这么早就凛冽的到来。而在桐柏山即便再有大半个月,可能也会有初雪降下,但要远比恢河两岸温润得多。
武周山走势从东北斜向西南,徐怀勒马停在武周山南麓的一座坡岗上,能眺望到巍峨大同城的全貌。
依照双方联兵攻打大同的约定,赤扈人负责攻打北城,两万兵马主要集结于武周山的东北段,位于大同城的北部及东北方向上。
赤扈人的中军大营位于大同城的东北角,非常简陋。
其帅帐是一座堪比宫殿的大型毡帐,四周用一支支硬木长枪捆扎在一起,插地形成枪栅,再挖一道浅壕与外界相隔;而帅帐外围没有栅墙、护壕,直接就是一座接一座、大约供五到十名士卒休息的小型毡帐,马匹就直接寒冷的冰天雪地里过夜。
游牧部族在草原之上逐水而居,栖息繁衍都不会固定在某处,不可能花费大力建造坚固的城寨。面对来势汹汹的强敌,部族也没有携带不走的田宅要守,常常是远走避之。
这一传统反应到部族骑兵征战时安营扎寨,风格也就相当粗犷简陋。
同时也因为骑兵机动性极强,赤扈人结营再是简陋,以步卒为主的兵马也很难偷袭其营。
不过,赤扈人除了中军大营保持这种传格的粗犷简陋风格外,其左右军大营却又是标准的栅寨兵营。
赤扈人的左军大营距离最近,站在武周山东南麓的坡岗之上也眺望得最是清晰,能清晰看到栅营高大的望楼等建筑。
徐怀蹙着眉头。
契丹在潢水河畔建造的临潢府以及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都是相当宏伟壮阔的城池。赤扈人能在很短时间内,相继将这几座大城拿下,彻底吞并契丹北部及东部地区,除了契丹已经彻底没落,赤扈人兵马当然不可能没有一定的攻城能力。
不过,在以往所搜集的情报里,赤扈人集结起来的兵马主力一定是骑兵。
在兵锋横扫时,赤扈骑兵也会绕开坚固的城塞。
因为其后勤主要通过携带的多余马匹及掠夺这一特点,他们无惧后路被封堵。
唯有遇到极具价值的城池,赤扈人才会先肃清周边的敌兵,然后组织攻城,但所有的攻城筹备,基本上都是临时筹措,附城进攻也主要依赖于将卒的武勇善战,几乎很少运用大型攻城器械。
然而赤扈人这次直接负责进攻大同北城的左军大营,很显然在进入预定战场之前,就已经做好攻城的准备,左军大营里也配备大量的工匠就地取材打造攻
怀点点头,表示对这样的结果并无意外,也完全没有其他的期待,而是蹙着眉头朝监送郭仲熊南送的蕃将看过去,问朱芝:“那人是谁?”
“那人是赤扈王帐子弟摩黎忽,此时在镇南副都元师木赤麾下任将,硬说要礼送我们归营,借机多结识我朝的将领,却不知道何故突然停在那里……”朱芝有些困惑的扭头看过去。
“西山诸番部袭扰朔州,在城西南角的猴儿坞,集结数千兵马与我们打过一场,这个摩黎忽当时就在西山番兵之中与我打过照面。”徐怀说道。
“啊?”朱芝震惊的又回头看过去。
徐怀没有其他表示,待郭仲熊、史轸等人过来,朝郭仲熊拱拱手道:
“徐怀有些体己话找史郎君说一说,还请郭郎君先行。”
郭仲熊手抓住缰绳,坐马鞍上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继续驱马南行。
徐怀沉吟片晌,又朝郭仲熊喊道:“郭郎君请留步。”
郭仲熊勒住马,转过头来,冷淡问道:“徐军使又有何事?”
“郭郎君当真没有想过引狼入室之忧?”徐怀盯住郭仲熊的脸面,问道。
郭仲熊脸皮子跳了跳,眸子猝然敛了起来。
“徐怀,你反复口出狂言,惊怒友盟,真以为刘令公、少相不能治你的罪!”田志甄怒斥道。
“我与郭郎君说话,有你这狗东西插话的资格?”徐怀手按住腰间佩刀,虎目盯住田志甄,厉色道,“你再不懂规矩,当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你……”田志甄涨红脸,直要闭过气去。
“是否有引狼入室之忧,非徐军使你等能议。”郭仲熊这时候板起脸来,冷冷说了一声,便继续驱马前行,不再理会徐怀。
“赤扈人没有急于攻城,这几天都在观察骁胜、宣武两军攻城的情况——目前赤扈兵马看似以镇南副都元师木赤为,但我随郭仲熊入其帅帐,看蕃虏将吏神色,应有更为重要的人物藏身幕后谋划!”史轸看着郭仲熊远去的身影,心情沉重的蹙着眉头说道。
能预测到是一回事,通过种种迹象,一步步证实预测,则另一种更为沉重的感受。
“不要多想了,你们都不要回大营了,直接去朔州。”徐怀勒住缰绳,断然说道。
“啊?”朱芝愣怔片晌,转念问道,“你是说赤扈人一天一夜就能攻下大同城,杀机随时会暴?”
“差不多吧,就是不知道赤扈人是选择在打下大同城后,找个借口撕毁盟约,还是直接出兵往南城包抄过来!”徐怀说道,“但你们已经没有必要冒险回大营了,随便派个人回去禀报一声,便说你们被我强拽去饮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