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昉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月上高天之时。
琥珀走上前轻轻叩起了门扉,原本侯在那处的小厮忙开了门,待瞧见王昉便又垂下了头,躬身一礼后口中是跟着一句:“四小姐。”
“嗯…”
王昉看了他一眼:“今夜辛苦你了。”
那小厮闻言忙恭声答道:“这是奴的分内事,担不得您一声谢。”
琥珀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跟着是和气一句:“四小姐素来疼自己人,这一份赏钱你便收下吧。”
“这…”
小厮看了看琥珀,又看了看那个荷包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荷包不重不轻…可也足够抵得上他个把月的工钱了。先前只听说这位四小姐是个厉害的,打发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因此如今底下当值的难免有些颤颤巍巍。
如今看来这位四小姐却有几分赏罚分明…
若是好好替她做事,往后何必在此处当这等小差?他想到这止不住又朝人磕了几个头,口中是言:“四小姐请放心,奴一定会好好做事,守口如瓶。”
王昉倒不担心小厮会胡乱说什么,只不过驭下需得赏罚分明。她先前做的那几桩事,只怕已让底下这群奴仆惊恐了好一阵日子,让他们害怕固然是好,行起事来也方便许多,可这样管家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如今也是时候换一种方法了。
月色依旧很好,因着委实有些晚了,此时也有几分万籁俱寂的模样。
此处离有容斋并不远。
主仆两人行在小道之中,一路上也未碰到什么人,没一会便到了。珊瑚正坐在屋中打着络子,听到声音忙站起了身迎了上去…
“主子。”
珊瑚并不知晓王昉今日出去做什么,只不过她也察觉出这阵子不拘是主子还是府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气息…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只不过珊瑚素来不喜多问,既然主子未与她说,那她便只需做好手中的事便是…她从一旁的盆中绞了一块帕子递了上去。
王昉接过帕子,任由琥珀替她解下了披风,待拭过脸才问珊瑚:“可曾有人来过?”
“七姑娘来过一回,她知晓您不在也未说什么,只是待在屋子里下了一局棋。”
珊瑚接过王昉手中的帕子,才又跟着继续说道:“表小姐先前来过一回,奴说您睡下了,她便也未曾打扰。”
“嗯…”
王昉点了点头,她坐到了塌上初初取出手书,便听到外头传来流光的通禀声。如今流光与寒星一直跟着秦邢,此时来——
她也未曾多想,把手书压在茶案下端坐好让人进来。
流光走进来她行了一遭礼,便开口说道:“主子,秦邢出门了…奴让寒星已跟着了。”
这个时候出门?
王昉面色微凝,她袖下的手轻轻敲着茶案,口中是跟着一句:“你也去跟着,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打草惊蛇。”
“是!”
流光闻言拱手一礼刚要退下,便听到身后传来王昉一句:“万事小心。”
她回身看去便见王昉依旧端坐在软塌上——
灯火下的王昉面容凝重,眉心紧锁,她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再受伤了。
“是…”
☆、第一百零六章(捉虫)
王昉夜里睡得不好…
手书算不得长, 统共加起来的字数也不过百字有余,可王昉却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了许久。
二十多年前杜席方因被同僚举报,其后从杜家翻出通敌卖国的证据…通敌卖国,这样的罪名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当时在任的天子更是震怒, 他让三司同去扬州查探,最后定了杜家的罪状。
虽然并未诛九族…
可这后果也委实也算得上可怕了。
当年不是没有人提出这桩案件的不实,口中直言杜席方在扬州任职十余年, 向来是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从无贪墨,也算得上是造福了一方百姓。可偏偏罪证全在, 杜席方也未有一丝辩解,这事便也这般结束了。
手书上除去此事还写了杜家两个女儿…
杜家二女一个名唤“杜惟芳”, 一个名唤“杜惟萋”…当年杜家事后, 两人便被卖到了勾栏之处, 彼时两人年岁皆小,许多事已寻不见摸不透了,只是还有一话却是说杜惟萋眼下有一颗多情痣。
虽然杜姨娘早就更换姓名, 可眼下那颗多情痣却是做不得假。
…
隔日清早。
琥珀进来服侍王昉起塌的时候, 方想唤她便听到帷帐里已传来了王昉稍带着喑哑的声音:“几时了?”
“刚过卯时…”
琥珀一面轻声答着话, 一面是上前伸手轻轻把那嫩橘色软烟罗帷帐收进了金钩子里, 她看着王昉眼下止不住的乌青还有那一脸疲倦之态可见是昨儿夜里又未睡好…琥珀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 可到头来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
那张手书里写着什么她虽然并未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