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儿女婿回府,梁大将军脸上并没多少喜意,甚至微微沉了脸。
对大皇子这个女婿,梁大将军实在算不得喜欢。
前几年还好,小夫妻两个也算和睦。哪怕大皇子亲近孟家,对岳家不冷不热,梁大将军也没放在心上。
他是李家家奴出身,便是永嘉帝再抬举,在李家人眼中,梁家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奴才。
大皇子对自己这个岳父,既不殷勤也不热络。孟贵妃对梁家更是不满意,对着大皇子妃横挑鼻子竖挑眼睛的。
这些,梁大将军都心知肚明。他平日也很少去大皇子府。偶尔梁夫人前去,也多是叮嘱大皇子妃安分守己。
后来,大皇子妃有了身孕又小产,缠绵病榻小半年。梁大将军心疼女儿,对大皇子愈不满。奈何对着大皇子,他这个做岳父的摆不出泰山架势,也不能冲去揍女婿一顿,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忍。
待孟家倒霉遭殃,大皇子对岳家就亲近多了。三不五时地陪梁氏回娘家。
看透了女婿为人的梁大将军,对大皇子实在亲近不起来。
梁大郎最清楚亲爹的脾气,忙低声道:“爹,过两日大殿下就要随军出征,今日定是来向爹道别。爹别撂脸子,权当是为妹妹忍一忍吧!”
梁二郎也叹道:“大哥说的是。如今姐姐养了瑭哥儿在院子里,也算有了依靠。只要大殿下对姐姐好一些,我们咽些闷气,也就是了。”
梁大将军目光一闪,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我也盼着他认清现实,安分一些。怕只怕他存了不该有的念头。”
“我们梁家是皇上的奴才,为皇上尽忠。皇上立谁为太子,我们梁家父子不会也不能掺和。谁也别想将我们拖进浑水里。”
大皇子打着什么主意,梁大将军岂能看不出来?也正因如此,梁大将军心中愈厌恶这个女婿。
真以为嫁了女儿给他,梁家就该为他出生入死不成?
先不说梁家不会掺和立储之事,就算让他来选,他也会选嫡出的二皇子。一个庶子,还想争夺家业,怎么有这个脸!
梁大将军话说得十分清楚,梁大郎梁二郎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他们和亲爹的想法倒是稍有些不同。
梁家不会主动掺和立储一事。不过,到了关键时候,轻轻推上一把,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们的亲妹妹(姐姐)是大皇子妃。
做家奴,哪里比得上做太子的舅兄?
不过,这等话,是万万不能在亲爹面前说的。不然,梁大将军定会翻脸动怒,将他们痛揍一顿。
……
很快,大皇子夫妇便进了书房。
大皇子妃自瘦下来之后,就没再丰腴过。苗条的身形,透出些许凄苦的意味。脸上施了脂粉,看着气色倒是不错。
“女儿见过父亲。”大皇子妃笑着行礼,又喊了一声大哥二弟。
大皇子如今对着岳父也亲热多了,笑着拱手喊岳父。
梁大将军心里再不满意,面上也未表露,和气地笑道:“殿下快请坐。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大皇子笑道:“两日后大军就要启程。我特意来向岳父和两位舅兄辞行。”
梁大将军说道:“向我辞行也就罢了,大郎二郎就不必了。我今日向皇上进言,让他们兄弟两个随皇上出征。没什么官职,就做皇上的贴身侍卫。”
也只有梁大将军,能在几句话间将儿子们都送到皇上身边了。
这“没什么官职”,比军中武将还要得天子亲近信任。
大皇子心里一喜,忙拱手向梁大郎梁二郎道贺。
梁大郎笑道:“我们兄弟两个一直在禁卫里当差,这回还是第一次到皇上身边做侍卫。要学的东西还多的是。”
梁二郎接过话茬:“还请殿下多多提点。”
大皇子笑道:“两位舅兄何必谦虚。便是在禁卫里,你们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父皇对你们也算熟悉,今后你们都在福皇上身边当差,多提点我才是。”
不得不说,大皇子肯放低身段哄人,功力着实不弱。
梁大郎年长些,性情稳重。
梁二郎已舒展眉头,咧嘴笑了起来:“殿下只比我年长两岁,已随皇上打过不少胜仗了。论战场上的经验,比我强得多。”
大皇子笑着应道:“想来,岳父早已指点过舅兄了。我这点能耐,在岳父面前不值一提。”
梁大将军瞥了献殷勤的女婿一眼,淡淡道:“我没什么能耐,唯忠心二字而已。大殿下随大军出征,少动些歪心,将心思都用在行军打仗上,皇上自然都能看到。”
大皇子:“……”
大皇子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耐着脾气闲话。
梁大将军不喜多言,几句过后,就住了嘴。
大皇子再能言善道,也架不住岳父一直沉着脸。熬了一炷香时间,便张口道别。梁大将军亲自领着两个儿子送大皇子夫妇出府。
……
等出了梁府,上了马车,大皇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大皇子妃见大皇子面色不佳,有些忐忑,柔声低语道:“我爹不善言辞,说话不那么中听,殿下别放在心上。”
说不善言辞太委婉了。根本就是个一根筋!
大皇子忍不住轻哼一声:“岳父对父皇忠心耿耿,这我都清楚。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站在父皇一边。便是母妃当日被罚孟家遭殃,岳父也从没张口求过情。”
“我哪里敢奢望着岳父张口指点我。”
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被噎了一下,很快垂下头。
大皇子想让梁家彻底站在自己这一边,梁家父子却不肯,只对皇上忠心。
永嘉帝立了太子之后,梁大将军对着太子比对大皇子还要恭敬亲近些,大皇子心里如何能不恼?
在亲爹心里,唯有忠心二字。绝不会为了女儿站在大皇子府这一边。
在丈夫心里,想要的却是岳父的支持。
她夹在娘家和丈夫之间,左右为难。个中的凄楚酸涩无奈,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