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手笔,大家不用猜都能知道,只不过此时这位总殿阎王遇上了些麻烦事。
话说妖皇答应联手后,一行人便决定即刻动身,前往昆仑山。此行最大的目的,正如师千墨所暗示的那样,就是抢夺锁天链。本来由仙界之人取得锁天链,封印魔气是最佳选择,但在知道了季青的特殊身份后,大家早已默认,他才是使用锁天链的最佳人选,如此一来想要在三界彻底纷乱之前夺得锁天链,便成了重中之重。
可是几人每走两天,地府就生了一件大事,除了师千墨以外,其余十殿阎王的生死簿都出现了异常,无数生魂一夜之间尽数失踪,生死簿上只能显示死者的名字,却无法指示死者的魂魄到底在何处!
因为师千墨不在,其余九位阎王不敢私下决断,这才急忙派人前来传信。自从魔气脱离冥海后,凡间便生了不少怪事,有人身死却无法勾取魂魄,也有人明明还未身死,生死簿上却出现了他的名字,师千墨被这些事搅得不得安宁,这才来凡间探查,没想到才离开地府没几天,就又生了这样的事!
如果数量少些或许还能处理,但各大殿中的生死簿上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形,且数目庞大,这如何能让师千墨放心。不停搓着手中拇指长的朱笔,师千墨已经在同一棵树下转了几十圈,不知此事到底该如何应对才是。
坐在一旁装病的妖皇终于忍不住了,他靠在身旁男子略有些硌人的肩膀上,用虚弱中带着不耐烦的语气道,“再转你也想不出办法的,还是别想了。”
师千墨瞥了眼无比享受的妖皇,顺便给了他一个不要让我揭穿你的眼神后,继续开始绕着树干转圈。十殿阎王中几乎每人手中的生死簿都有这样的情况生,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师千百都有,唯独他的生死簿上任何事情都没有生,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这样的情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的生死簿上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遮掩他的耳目。
缓缓停下脚步,师千墨道,“可以走了。”
妖皇闻言,深吸一口气道,“你终于想开了,再走下去这棵树都要被你绕死了。”说完,他便要伸手将自己的座驾招来,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没进过昆仑山,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他还是很想去看看的。据说昆仑山上供奉着仙界的圣物——上古时女娃娘娘的一块手骨,那手骨吸收天地精华,时间一长便生出灵性,手骨上七色的霞光普照整座昆仑山,可以驱褪各方邪魔,守卫三界。也正是因为这样,妖皇一直没有去过昆仑上,虽说他并非仙界之人,但心中一直从未忘却过上古大战的惨烈,对已逝者他怀有绝对的敬畏。
一双白皙的手伸到面前,拉下他的胳膊,然后指了指旁边道,“他们朝那边走了。”
妖皇扭头一看,只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云层中了,“喂,小道士!你们走错方向了吧,昆仑山在这边啊!”
季青在看到阴兵时,就知道地府出事了,后来听了那阴兵的话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如果凡间在此时出了事,那么多半与魔气脱不了干系,而先前紧追着他不放的男子身上也有龙魂,只要能找到他就一定能知道一切。从师千墨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有了怀疑的对象,此时去昆仑山的事,便只能暂时推后了。
转头看了一眼下方因为还在装病,一直不肯施展法力的人,季青道,“计划有变,太阳落山前夏都见。”
狐九命此时也从道士的衣襟里爬出来,攀着道士的肩膀朝后看,在常乐都待得太久他都有些腻了,只是没想到能在小倌馆再遇到妖皇二人,眼看对面的少年已然结成妖丹,却被妖皇耍的团团转狐九命就生气,待挑个好时候,他一定要拆穿妖皇,谁让他曾经在自己体内种下印记呢,此仇不报非君子!
默默看着妖皇招来青鸟,与南子木一同跟在后面,狐九命才回过头对一直面无表情的道士道,“我有点饿了,什么时候可以用饭。”
季青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块干瘪的烧饼,递到狐九命爪前,“吃吧。”
伸出爪子将烧饼抱紧,狐九命热泪盈眶,想想以前他跟在季青身边时,至少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现在可好只剩下冷冰冰的大饼了。用力咬下一口烧饼,狐九命咀嚼着咀嚼着,就嚼出了仙丹的味道,立刻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狐九命只看到其刚毅的下巴和挺翘的鼻峰,难道……面瘫道士转性了
狐九命一边吃着烧饼,一边感慨,这一定是他的幻觉,道士什么时候对他这般好过,想要仙丹就给仙丹?怎么可能嘛!只是这个月又要到月半了,一定要提前找好埋骨地才是,就算会被雷劫劈死,他也一定要选择死的优雅!
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毛团吃完了烧饼,又欣赏了一会儿景致之后,便钻到自己衣襟中睡觉去了,季青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前襟。白色的道袍相交处,一撮白色的狐毛露出来被风吹得来回摆动,就像此时此刻躲在他胸前的毛团一样,肆意撩拨着季青的心。
狐九命自冥海逃生后,法力便一落千丈,一来是因为妖丹有损,再者则是因为他在冥海中被魔气侵蚀筋脉,身体早已不像原来那般。在常乐都的日子,季青也曾陪他渡过几次天劫,但每次月半的天劫一次比一次强悍,狐九命几次三番差点被劈的灰飞烟灭,若不是季青从旁相助,他恐怕早就被带走几十回了。
季青原本打算将狐九命留在常乐都的,可是后来想到又快到月半,实在放心不下让它一人渡劫,这才将狐九命带在了身边。但离开常乐都前,季青早已与他约法三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听他的,尤其是出门在外要少以人形出现在别人面前,狐九命追问,“为什么?”
季青虽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狐九命幻形后的样子,却仍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行走将会,多有不便……”
将露出衣襟的狐毛塞回去,季青方向一改,朝下方飞去,他虽偷偷将仙丹融入饼中让狐九命服下,但丹药毕竟是身外之物,不是自身修炼而成,一时之间很难被炼化,他担心狐九命吞下仙丹也不能顺利渡劫,因此才打算在去夏都途中,顺便往蓬莱山借点东西。
师千百被自家哥哥带着,自然不用动用法力,悠闲的捏着前方男子的袖口,到处乱看。这不少一转头,便看到季青从云头消失,往别的方向去了,急忙晃了晃男子的袖口,“哥,季青他们怎么走了?”
师千墨捉住在自己身旁晃动的手,顺便将人从背后拉倒身前道,“他们走他们的,我们在夏都等他们便是。”
一路从凤翎洲来到蓬莱山下,季青只用了两个时辰,此处位于夏都的正东方向,只要尽快将东西拿到,他便能立刻往夏都方向与妖皇等人汇合了。望了望头顶碧蓝的天际,季青从雕刻着“蓬莱仙山”四个大字的界山石旁走过,一步步踏上了前往蓬莱山顶的石阶。
此处在凡人眼中不过是茫茫大海,而蓬莱仙山确实矗立在大海之滨,此山有神仙居住,山外有巨大的结界笼罩,避免尘世纷扰。此山东北西南走向,中央有一天堑,左侧繁华绿树美不胜收,右侧则生长着嶙峋怪石、光怪陆离,但凡来过蓬莱者,都忘不了此处的独特景色。
季青有幸来过一次,他记得岛上有一长亭,就建在两峰之间的天堑上,亭边长满了白色的浆果,乃是酿制琼浆玉液的必需之物,此果不仅能增进法力,对于海族也有奇效,正是因为这样,整个蓬莱仙山上除了八位神仙居住外,到处都是来此修行的鲛人。
自古鲛人是妖非妖,是人非人,每一个鲛人想要化出双腿、前往凡世,都要在月圆之夜吞下一颗蓬莱山的仙果,才能渡劫成功、褪去鲛尾。能留在蓬莱山修行的鲛人实属少数,只有个别心思诚挚之人才能得上仙赐下仙果,可见仙果之宝贵,此番季青前来蓬莱山,就是为了能为狐九命取得一枚仙果,渡过天劫。
越往高处走,周围便越是云雾弥漫,此处位于近海,自然有很多海雾常年不散。季青这般想着,便继续踩着石阶朝上行去,可走了半天却现山顶早已不见了踪迹,只有大片雾海寂静的飘荡在空中,阻隔着他的视线。将神识放出体外,季青想要看看前方的情形,却现自己的神识只能离开身体数丈,还不如视线看的远,知道此雾必有古怪,季青停住脚步道,“不知哪位道友在此,为何不出来一见?”
狐九命原本因为吃饱喝足睡的正香,此时听到季青的话,立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钻出衣襟的刹那,狐九命便感到一股海风夹杂着鱼腥味扑面而来,砸了砸嘴巴,狐九命现自己正身处雾海之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道士,我们这是在哪里啊,周围哪有半个人影,你不会迷路了吧?”
狐九命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一直传出去很远,站在原地似乎还能听到远处的回声,季青没有回答而是盯着雾海中某处,轻轻勾了勾手指。
随着男子的动作,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逐渐在雾海中显现出来,那身影似是有些福,行走间跌跌撞撞的有些不稳,狐九命好奇的站在道士肩头,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从雾海中冲出来,扑倒在石阶之上。
“不知是上仙驾临,还请降罪。”跪倒在地的人影,出的声音男女莫辩,让狐九命更加感兴趣,一双狭长的眸子从那人身上扫过,狐九命现来人下身竟只有一条蓝盈盈的尾巴,而没有双腿。
“起来吧,你是鲛人?”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却仍不敢抬头道,“是,我叫念奴,乃是蓬莱仙山无极仙尊座下记名弟子,不知上仙来此可有请柬,蓬莱仙山向来不喜外人,还望上仙勿怪。”
指了指周围的雾海,季青道,“我此行并无请柬,而是来此借样东西,这些雾气可是你用法力所化?”
那鲛人摇摇头,“这些雾气乃是念奴内丹幻化而成,尊上派遣我来此,就是为了预防有其他人混入蓬莱山。上仙既然没有请柬,还是就此止步吧,念奴也好向尊上交代。”
季青闻言,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递到那鲛人眼前,“我与无极仙尊乃是旧友,只要你肯将这枚玉佩转达,他必定会见我,不知你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小忙?”
那鲛人踌躇一番,终于还是接过玉佩,临行前冲季青叮嘱道,“还望上仙不要随意走动,念奴一刻钟后便会赶来。”
季青点点头,却在看到那鲛人消失在雾海中后,也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