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暂时没有扣动扳机,海龟公子乌天翔却要扣动扳机。
山庄里,化身为李清明的方铁头久未露面,今天终于又重出江湖。
高州持续一年的打黑除恶工作接近尾声,战果丰硕。不少刚刚成形的黑恶团伙受到重击,小菏才露尖尖角便被送进监狱。这一年里,一大恶人所有企业在高州全部老老实实,道上兄弟大都到了外地。
丁老熊见到方铁头,不停摆头,拱手道:“流年不利啊,居然为了屁股大的小事,折掉两个老兄弟。”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幸好两个老兄弟一人死亡一人被吓出精神病,否则会给乌老大这边带来麻烦。
方铁头点燃了一枝烟,手指头稳稳的,道:“这些年我们都太顺了,大家都没了警惕性,两人两支枪,居然被父子俩空手干掉。除了我们低估对手的原因以外,另一个原因是大家日子过得太好,变成了猪。老熊哥,我再说一句实话,小熊性急,不是干这行的料,以后只做正行生意,求个平安生财。”
“小熊这次吃了大亏,脑袋被铁锤敲了。我给他弄了一个建筑公司,慢慢磨他的性子。”丁老熊早年才出道的时候,是江州一带有名的“火车游击队”,带着十几个兄弟长期吃火车饭。若是没有遇到一大恶人,他早就进监狱里当劳改犯了。与一大恶人相遇后,丁老熊不再吃铁路饭,以道上手段辅助做生意,生意如虎添翼,赚钱到手软。
丁老熊如今身家不菲,成为江州名流,退出江湖的心思时隐时现。只不过身上犯的事情太多,要想金盆洗手极难。这次折了两个两兄弟,王朝夜总会被毁掉,他都忍住了这口恶气,没有立刻报复侯天明和侯荣辉父子。
聊了几句,陆续有人进来。进入者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兄弟,这些老兄弟多和丁老熊有相似经历,都是各自一方的“狠角色”,狠是狠,却无势,混得一般,跟上一大恶人以后才各自成势。
按照老习惯,七个老兄弟坐在二楼,好烟好茶有人侍候。
大厅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西服中年人。此人西服质地非常好,裁剪合身,加上其相貌堂堂,原本应该风度翩翩。此时他站在大堂,如风中树叶,瑟瑟抖,透着一股狼狈相,英俊的相貌反而变得特别猥琐。
大厅不断有人来来往往,没有人看中年人。
乌天翔出现在大厅,走到中年人身边,二话不说,左右抽了两个嘴巴。中年人扑通跪在乌天翔脚边,嘴里不停小声咕哝。
乌天翔踢了他一脚,道:“我打过招呼,不准做手脚,为什么不听。”
中年人不停打嘴巴,道:“利好消息布以后,我想总得有人买股票吧,我就抬轿子,帮着把股票推起来。”
“别找理由,老老实实说做了什么事,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乌天翔见他到此时还要说假话,冷笑两声,掉头回二楼。
二楼的人都没有看楼下,打招呼,说闲话。
一大恶人乌有义弯着腰,驼着背,背着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盘腿坐在椅子上。他没有开口,其他人皆安静了下来。
一个精瘦的留着八字胡的家伙出现在大厅,手里有一个托盘。
看见八字胡,中年人不敢再给自己狡辩,对着二楼道:“大哥,怪我猪油蒙了心,起了贪心。”
一大恶人一言不。
中年人知道规矩,走到一个固定的话筒边上,声泪俱下地道:“我建了老鼠仓,提前买入山南建材,等山南建材拉到高位后抛盘,获利三千五百万元。”
从左侧角落出一个清脆女声,道:“就这些,完了?”
中年人声音抖,道:“全部讲了。”
女声道:“我最后问一遍,完了?”
中年人道:“完了。”
乌有义盘腿坐在椅子上,仍然一言不。
女声道:“如果这一次你将所有事情讲完,按照乌三前例,自己割三根指头,此事就算了。你这人极不老实,到现在还不说实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从大厅后面出来两个戴口罩的壮汉,如提小鸡一样拎着中年人出门。中年人吓得尿失禁,狂喊:“我拿公司股票做质押,这一次饶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楼上在座之人都是资金提供者,冷冷地看着中年人。
乌天翔留洋归来,出手不凡,操作岭西矿业让所有人都大赚一笔。作为资金方,自然深恨内鬼。此人建大老鼠仓,抢先出货,虽然没有造成资金大规模出逃,但是也影响了盘面,一些跟风盘出逃。由于主力未出货,乌天翔被迫动用大量资金护盘,开始横盘整理,伺机再拉升,因而打乱了整个计划。
乌天翔立刻判定有内鬼。他动用关系,准确地揪出中年人,才有今天这一次聚会。
中年人被拎走,大厅恢复平静,“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歌声欢快地从隐藏在角落的音响中飘了出来,大厅一扫阴霾,变得明亮欢快起来。咖啡、茶叶、雪茄、土酒洋酒皆推了出来。
在此地服务人员皆是内部人,没有妙龄女郎。
乌天翔站在大厅,声音清朗地介绍道:“各位叔伯,公司选择的股票有如下特点,一是流通盘下,是股市上的小盘股,容易控股;二是经营业绩极差,政府对它没有兴趣,恨不得有人重组;第三,产业特征清晰,有炒作空间。”
操作山南建材时,尽管有老鼠仓这种窝心事,扰乱了整个计划,但是肯定还会大赚。二楼之人对此毫不怀疑,都有新的资金计划。
山庄在极深山谷里,从远处看,灯光若隐若无,如鬼火一般。声音如被一层无形的屏幕隔离,在夜色中零落,不再入人耳。
在与高州隔了一座大山的江州,一个小山坡上,侯沧海和杨兵盛了一杯小酒,检讨这一次战役的得失。
侯沧海总共在山南建材中投入五百万,又分散在不同账户,在中年人出逃前便陆续出货,所以没有引起庄家注意。但是,侯沧海总觉得还是有失误之处。
“你和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要做大事业的人,所以不能在股市里留下蛛丝马迹。”侯沧海这一次斩获太多,反思之后,觉得自己还不算太冷静,以后行动应该把自己的父母全部摘出去。如果一大恶人真要下定决心查,还真有可能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这条线上。这一次或许能够侥幸得手,下一次若没有更好措施,说不定就要大意失荆州。
“你向来说一不二,怎么开始患得患失。我们就是通过正常渠道注册,炒股赚钱那是本事。就算不宣传,也谈不上蛛丝马迹。”
杨兵不相信侯沧海转眼之间就由房地产商人变成了“巴菲特”,猜到他肯定从某种方式获得内幕,只不过出于对好友的充分信任,不追问此事。而且,此战役之后,杨兵也获得了丰厚报酬。这个报酬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丰厚,很容易让人对实业丧失兴趣。
杨兵没有追根寻底,这让侯沧海很轻松,道:“给你五十万资金,你指挥小团队自由挥,寻找操盘手的感觉。你不要跟他们讲原因,还是和操作山南建材一样正式地指令。”他如此安排,也就是让小团队有输有赢,这样或许减少他们跟随操作的信心。
杨兵胆子比起侯沧海要小得多,但是智商不比侯沧海低,脑筋转了几圈,便明白侯沧海的意图,道:“你啊,胆子大起来没边,胆子小起来也真是鼠胆。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我去扔骰子,扔到哪一只股算哪一只股,就好比我们当初招聘那样。想起以前的事,我还真有些服你这张乌鸦嘴。”
这些天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兵就会回想起那次招聘,如果自己不把侯沧海扔到一边的孙艺欣档案捡起来,后来所有一切都不会生。他总是琢磨此事,隐隐产生了宿命观点。
“这事交给你办,准备十个账户,把我们两家人都摘去。”侯沧海又开玩笑道:“以后等我们成了山南企业家时,若是寻找原始积累时,最好不要让他们追到股票上去。靠炒股家,会显得我们创业之路不曲折,形象会打折扣。”
“矫情。”杨兵冲着侯沧海竖起了中指。
侯沧海这一系列布置,显示这个“内幕消息”很特别,杨兵故意装傻,不提此事。
侯沧海起身,到门口时,回了一个中指。
综合研究中心顶楼都住着核心人员。侯沧海离开杨兵家,走几步就进了自己温暖的小家。他从小就喜欢面条厂环境,坡顶有脸盆粗的香樟树,让原本平庸的小山坡摇身一变成为绝色丽人。办公楼增加了卫浴间,不少卫浴间紧靠香樟树,站在窗前,伸手就能触摸到绿油油散香樟味的树叶。
“你到杨兵那里聊什么?”张小兰身穿宽松睡衣。睡衣上有淡色花朵,开领很低,露出可餐之秀色。
“你太不讲道德了,明知不能为,还穿得这么性感。”侯沧海假意捂着鼻子,作流血状。
张小兰在镜前打量自己,道:“我要趁着身材没有变形,让自己更性感更美丽。生产后,很难将身材恢复成少女时代了。”
侯沧海轻轻抱住妻子,道:“你和我岳母的身材很接近,应该能恢复得很好。”
“这是安慰我,以后要赔偿我的身材。”张小兰撒娇,亲了亲丈夫额头,又拉开衣襟,将柔美肩膀露出来,有意秀了秀肩窝。
“老公,你说我们以后生儿子还是女儿?这是由男方决定的。你爸妈在意这事吗?”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他们都喜欢。”
每次与妻子在一起甜甜蜜蜜之时,侯沧海心里都有一丝阴影。他一直在暗中布局与一大恶人交手。可是一大恶人凶名在外,与其相斗,难免会影响到家人。
想起幸福生活有可能被打破,他内心深处有了犹豫。
(第二百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