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桥公司为什么春节没有放假?”侯沧海开车先去接杨敏,问道。
杨敏一脸无奈,道:“我也不想在春节施工,加班费这么高,三倍工资。这是省政府重点工程的一部分,要做为献礼工程。省政府在春节前专门召集各个施工队开会,要求几个重点部位不能停工,其中就包括我们中标的这个高架桥。”
侯沧海问道:“出了事故,肯定要倒查手续,工程手续怎么样?”
杨敏道:“路桥公司是老公司,各方面很正规,是正常中标。”
张小兰焦急地道:“妈,你平时到工地吗?是不是存在管理漏洞。”
“我不懂施工,到工地就是睁眼瞎,所以我不想管路桥公司。平时是武雪在现场管理。”对杨敏来说,路桥公司是麻烦,交给了女儿和女婿管理,自己乐得轻松。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会出现严重安全事故。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应该有工人遇难和受重伤。
“武雪也是外行啊,盲人瞎马。”张小兰以手拍额头。她在此时想念起父亲,如果父亲管理企业,应该很难生这种事故。
很多人以为做企业老板很容易,仿佛坐在办公室喝喝咖啡,企业就能变出一堆一堆的钱,生活过得超级拉风。实际上当一个好的企业家很难,管理问题、技术问题、资金问题、政企问题,几乎所有问题都会在企业存在,纠缠在一起,让企业家难以轻松。
“这次虽然出事了,路桥公司实力仍然在。等把事故处理完毕以后,你们还是接受路桥公司吧。我是受够了,再也不想管自己没有兴趣的企业了。” 杨敏产生这种想法也很自然。她本身有足够多的钱,还有一个每天产生现金流的美容院,生活过得很逍遥,实在不想陷入一个充满男人汗水味道的路桥公司。路桥公司赚的钱不能增加幸福感,而是增加许多麻烦事情。
一路飞驰,很快来到出事工地。他们没有直接进入出事区域,而是在事故生点约一百米的地方停车。出事地点距离黑河镇不远,是江州城市交通的一个重要节点。事故现场一片狼藉,高架桥外围拉上警戒线,警灯闪烁,救护车呼啸着离开。
杨敏面对事故还是比较镇静,拨打了武雪电话。
武雪很快从事故现场出来。她很长时间从事公关部的工作,平时挺注意外表,向来以优雅大方的面貌展示于人。今天出现在事故现场,她头凌乱,衣服上满是灰渍,牙齿在不由自主出“可、可”声音。
侯沧海安慰道:“武总,不要急,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工人们还放了鞭炮、烟花,庆祝工程即将结束,谁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个事。”杨敏是路桥公司董事长,武雪任总经理。杨敏平时到路桥公司的时间不多,主要是由武雪负责管理。在张跃武时代,武雪是公关部门,后来虽然到房地产公司任职,毕竟不是专业工程技术人员出身,在掌管企业时遇到很多困难。再加上无法如侯沧海那样拒绝各种关系,导致高架桥有三个施工队同时在操作,确实混乱。
侯沧海又问道:“伤亡情况?”
“三个现场死亡,还有四个重伤送医院。医院正在急救,不知道能否救得活。”武雪以最快速度接到电话,来到现场后看到过惨象,身体一直在抖。
侯沧海道:“伤亡的是公司的人,赶紧要做好善后工作。当前要稳定军心,若是工人闹事,麻烦更大。”
武雪道:“伤亡的员工都是一家外包公司的,有人去安抚。”
听说是外包公司员工出事,侯沧海抬头看了一眼壮观的高架桥,很是牙痛,道:“是分包啊!事故原因是什么?”
武雪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事故的真实原因,尽量控制身体,不出明显抖动,“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是肯定与抢进度有关。白天地面施工,高架上的施工队无法作业,又要赶工期,只能晚上作业。”
杨敏看见女婿始终一幅牙痛表情,帮着解释道:“我们公司分了一部分钢结构、钢梁桥面给其他公司。我们是专业分包,在当地政府有备案,完全合法。”
武雪接过张小兰递过来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慢慢平静下来,道:“杨姐,刚才我无意中听到应急指挥小组的人打电话,死了三人,重伤三人,这算是重大事故,他们准备要控制负责人。我是总经理,肯定要被控制。你先别露面,想办法,找找人。”
“要负刑事责任?你也别到现场。让下面的现场负责人顶着。”杨敏当过多年政府部门领导干部,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武雪苦笑道:“我是总经理,这个责任无论如何也跑不掉。杨姐留在外面,才能挥作用,找到相关领导话,定性就要轻些。我们若是全部进去,就任由别人宰割了。”
杨敏同意了武雪提议。
远离事故现场后,脸色沉重的杨敏下车打电话。她拿着电话站在车外,不停走来走去,打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电话,这又回到车内,指挥小车直接开向萍萍山庄。
“妈,为什么到萍萍山庄?是不是分包给了陈萍萍介绍的公司。”侯沧海其实明白分包单位肯定和陈萍萍有关,忍不住问道。
“嗯。我和陈萍萍是多年朋友。她开口,我没有办法拒绝。”杨敏打完电话,神情轻松了许多。
得知分包工程给了陈萍萍,侯沧海看了一眼张小兰,苦笑。张小兰忍不住道:“萍萍阿姨就是开餐馆的,根本没有能力搞路桥。妈,搞工程要实打实,和办公室政治不一样。”
杨敏道:“在山南,办公室政治决定一切。”
张小兰无法理解母亲的思维。她很想说“政治”无法做好一个工程,想着路桥公司处境,没有辩论。
来到萍萍山庄,杨敏与陈萍萍关门密谈。
侯沧海和张小兰在另一个房间等待。
侯沧海安慰焦灼不安的妻子道:“你别太操心,凡是搞建设就有可能出事故,不管技术再高、管理再严,要想完全杜绝事故都不可能。出了事故,正常应对就行了。赵律师和杨律师早上就能过来。他们很有办法,应该能够大事化小。”
张小兰轻声道:“当初你在江南地产狠心拒绝了陈萍萍,我当时虽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也觉得你太刚。现在看来你的决择是是正确的,陈萍萍是太贪心了,什么便宜都想占。她好好地开餐馆,足够富裕了,何必跨行来搞技术含量高的路桥。侯子,如果我们提前接管路桥公司,能否避免这次事故?幸好因为春节耽误我们接管,否则我们就有大麻烦。”
尽管杨敏是母亲,张小兰在思考事情之时,还是将自己的小家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父亲的家和母亲的家。
“武雪真有可能被判刑吗?”
“死亡三人,或者重伤三人,就算是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了。至于是否判刑,有几人被判刑,得看调查组如何为事故定性。”
张小兰从小就认识武雪,关系很不错。她想到武雪居然有可能会进监狱,成为劳改犯,人生彻底改变,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这是一个让人揪心的夜晚,侯沧海和张小兰住在萍萍山庄。张小兰心忧母亲,辗转反侧,到了凌晨四点才入睡。张小兰醒来之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她起床走到大厅,见丈夫独自一人在看电视。
张小兰打着哈欠,道:“我妈呢?”
侯沧海道:“找人,解决问题去了。”
张小兰道:“我觉得应该给我爸打电话,他是路桥建设的专家,过来帮助出谋划策。”
侯沧海不停摇头。
“你别摇头,说原因。”
“你妈在机关事务局工作了好多年,认识很多领导。她有能力处理好这事。”
“这和我爸过来出谋划策有什么关系。我爸是专家,肯定愿意。”
“你是真没有看明白,你妈应该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男性朋友,很有地位。我相信这位男性朋友能帮助解决好事情。”
张小兰是当局者迷,一直没有从蛛丝马迹中现母亲的异常,得到丈夫明确提醒以后,细细回想,这才恍然大悟。她愣了半响,无话可说。
侯沧海拉着妻子,道:“我们回江州面条厂。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事情总会过去。”
中午,雀湖律师事务所的赵波和杨焱夫妻回到面条厂。
高架桥垮塌事故的初步调查结果是由于施工方违反施工程序和管理混乱所致。
具体来说:此次事故中生整体垮塌的B17-B18 高架桥是一段简支钢箱梁,位于在建高架桥弧形弯道处,呈弧形,重心在右侧。事故生之时,混凝土施工队却在右侧围栏浇注混凝土,导致重心偏移侧翻。
赵波拿出笔记本,看着记录解释道:“据我去了解到的情况,官方认定的违反施工程序是指没有对钢箱梁加固就进行右侧围栏混凝土浇筑。一般桥柱上有橡胶或者混凝土的拉压力支座,用螺栓或者焊接的方式都可以将钢箱梁进行固定,如果先加固后浇注,就不会生侧翻。至于管理混乱,官方讲了几点,一是几个标段同时施工相互牵扯生摩擦的情况非常多,二是项目部年轻人居多,工程技术靠年轻人,施工组织管理能力和执行力较弱。而匝道钢箱梁的技术要求比较高。”
侯沧海道:“判刑可能性有多高?”
赵波又道:“很高。本案针对不同责任人,可以套用重大责任事故罪或者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本案必须有人判刑,能争取少判,或者缓刑,那是最理想的结果。”
“我岳母怎么样?”
“她不会进监狱,会受牵连。”
春节期间遇上这事,节日所有安排全部被破坏。张小兰尽量抽时间陪在母亲身边,主要作用不是出谋划策,而是陪伴。
张跃武得知此事,悄悄跑回来一趟,与女婿单独交换了意见。他明确表态杨敏不是做企业的料,劝侯沧海将路桥公司接过来,整合力量。
春节在紧张气氛中渡过。
武雪很快取保候审,分包方经理仍然关在看守所。在一个重要会议上,江州市提出保护企业家的问题,要分清什么是恶意犯罪,什么是生产中的偶然事故。政法系统要对这两种情况采取针对性处理方式,更好地为江州经济社会大局服务。
在这一段时间,侯沧海暂时没有大行动,抽空了解和研究股市。
2008年, 1月2日是新年第一个交易日,开5265.00点,微涨0.21%,此后4连阳,1小阴后再3连阳,总体放量上涨的9天,直到1月14日弹至5522.78点。这一段时间,众多股民感到了幸福。岭东金地如死泥鳅,几乎拉出一条没有波动的直线。
春节后市场平淡,2月20日,市场传闻“浦巨额再融资计划”,沪指5连阴,跌幅约500点。
3月13日沪指跌2.4,收盘跌破4000点。
杨兵和他的小组不为市场波动影响,为了避免被邓哥和老谭现,每天操作小心翼翼,悄悄地吃进岭东金地。
杨兵在指挥小组进行操作时,意外地显示出了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他让自己部分资金进入股市(没有跟随岭东金地),在沪指连跌时居然颇有斩获。
(第四百一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