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催促了没两声,就已经响起了撞门声,薄薄的门板不经撞,没两下就散架了。 倪访青足足带了十来个丫鬟婆子,其中还有小厮,那惊天动地的架势,像是来打架的一样。
倪访青进门的第一眼,看见沈战的夫人一脸惊讶的看着她,疑惑的问她:“国公夫人这是……”
倪访青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缩进了角落去的韩姨娘,对着江柔的时候,脸上带了僵硬的笑,“沈夫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老妇也好安排安排,如今连口热茶都没有,实在是怠慢了。”
在众人破门而进的一瞬间,江柔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不慌不忙的道:“哪敢劳烦国公夫人大驾,我就是惦记着小槐,来看看她,既然来了,就少不得而看看姨娘近来如何。”
说着,她看向角落里的韩姨娘,疑惑道:“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倪访青道:“老爷的妾室年纪偏小,许多规矩不懂,老妇身为主母,难免教教她们,许是有两回罚狠了,至今都还惧怕老妇。”
她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她,反正她都悍名在外,多江柔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江柔颔,没多说。
倪访青道:“听闻二公子和小姐也来了,我房中有些孩子的玩意儿,沈夫人不若去挑两样,算是我给公子和小姐的心意。”
江柔道:“我不过顺道过来看看,今日国公夫人忙着,我便不多叨扰了,将军还在正厅等我呢。”
倪访青本来就是来赶人的,便道:“那我送沈夫人出去。”
江柔点头,随着倪访青离开了。
沈十三等了一阵没什么耐心了,正准备进去找人,就见江柔出来了。
棺材出了府,葬礼还有下半场,倪访青还得接着去忙,江柔接触不到韩姨娘,她也就放心了,客套两句,就丫鬟假意来喊她,她顺势道:“府中有些杂事抽不开身,两位自便”。
江柔心不在焉,老是出神,皱眉道,“那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江柔正准备说,又顾及人多口杂,忍了下来,直到回了府邸才问,“你跟国公爷,有没有什么交集?”
沈十三道:“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交集。”
一个文,一个武,两人的年纪还差那么远,沈十三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江柔想了想,把今天韩姨娘给她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讲给沈十三听了一遍,然后问,“你觉得,韩姨娘想与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沈十三也觉得奇怪。
不过他向来不爱想这些事,想不通,就不想了,还嘱咐江柔,“你别惦记着了,该干嘛干嘛。”
她这两天心情好了些,又平白生事出来,沈十三很不满。
当天皇帝还是没能处理完他繁重的政务,不仅没有送奉国公一程,连沈十三都在下午被召进宫了。
沈十三家里宫里走了一趟回来,江柔还在苦思,韩姨娘到底要跟她说什么。
然而,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不用想了。
郭尧匆匆忙忙的推门进来,道:“将军,夫人,国公府出事了。”
江柔一愣,心中顿时浮现了一种可能。
郭尧印证了她的猜想,“韩姨娘落胎了。”
江柔浑身一震,“小方太医动的手?”
郭尧惊讶,“夫人怎么知道?”
“小方太医的安胎药变成了落胎药,韩姨娘喝了当场腹痛流血,孩子没保住,大人也快不行了。
国公夫人恨她毒杀了国公府唯一的子嗣,上前扇了她一巴掌,小方太医竟然用端药用的托盘砸了国公夫人的脑袋,现在人怎么样还不知道,但听说挺严重的,当场就砸晕了过去,血流了一地,到现在都还没醒。
谋害一品诰命,谋害国公遗嗣,小方太医这会儿已经下狱了。”
江柔没站住,脑袋里面嗡嗡直响。
韩姨娘说的是真的。
方小槐被接进国公府,虽说不合常理,但也不算不合规矩,今天下午和韩姨娘的谈话被打断,她就应该警惕起来,但她太大意了。
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迅速,竟然连一两天都不愿意等,她本来已经考虑,怎么把韩姨娘弄到沈府来。
这不是小事,如果韩姨娘的胎在沈府出了任何问题,他们都是要负责任的,所以她必须慎重考虑,可是倪访青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借的竟然还是方小槐的手。
这下麻烦了。
江柔披了件厚实的披风,准备出门,沈十三拉住他,“去江府?”
江柔点头,“我去找哥哥。”
沈十三道:“方小槐不一定会死,江蕴会想办法的。”
江柔道:“不对,两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我还是要去一趟。”
沈十三看她铁了心的要走一趟,也换了衣服,跟她一道走一趟。
江蕴也收到消息了,江柔到江府的时候,他正准备出门。
江柔把国公府的事给他说了一遍,江蕴看了沈十三一眼,“奉国公的死,和沈战有关?”
江柔点头,“韩姨娘应该没有骗我,我今天几乎是被国公夫人赶出来的,晚上韩姨娘就出事了,应该是怕她找到机会与我说完剩下的话,让小方太医背了黑锅。”
江蕴想了想,“我进宫去见陛下,你们去找曼兰。”
子时。
天牢外,两个狱卒正站着打瞌睡,冬天的夜里冷,他们的衣物抵挡不住呼啸的寒风,两人几乎是缩在门边。
狱卒甲冷得受不了了,迷糊中一睁眼,看见眼前站了几个人,他一激灵,立即过去推醒另外一个。
“见过沈将军,沈夫人,江大人。”
江蕴道:“探监,方小槐在哪个牢房。”
狱卒甲为难道:“江大人,不是小人不通融,实在是陛下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探视小方太医,特别是……您和沈夫人,还有沈将军。”
几人对视一眼,没多做纠缠,走了。
江蕴下午就已经进过宫了,皇帝震怒,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进天牢,所以,他们准备狸猫换太子。
身后垂头跟着的小丫鬟脸上,有张曼兰做的人皮面具,做的是方小槐的脸,他们准备进去把真的换出来。
但上次宫变中,皇帝见识了张曼兰做假货的功力,这次就学精了,不许他们探视了。
第二日中午,国公夫人醒了,让人抬着她进宫,在皇极殿哭了半天,最后情绪激动了起来,竟然还要撞柱,非要逼皇帝处决方小槐。
皇帝一番安抚,承诺会严查,如果真的是方小槐做的,一定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国公府传来消息,韩姨娘没了。
死无对证。
奉国公的案子前脚刚结,刑部后脚又接到了韩姨娘的案子。
这两天,刑部就像专门给国公府服务的一样,众人怨声载道,怨完了,还是得乖乖的去查证。
府中下人的口供很统一,说是前一天方小槐和韩姨娘不知道为什么生了口角,韩姨娘怒极了,骂方小槐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活该和孤寡老爹守一辈子,方小槐则是当场表示,早晚要弄死韩姨娘。
第二天,原本的安胎药就变成了堕胎药。
据仵作查证,药是极其烈性的药,药量加了好几倍,别说打掉一个孩子,就连大人的命,都能一起打掉。
得出的结论是:方小槐果然是恨毒了韩姨娘。
众人也觉得情有可原。
方小槐是方院判捡来的,没娘,正是痛脚,何况韩姨娘还说得那么毒。
似乎,可以定罪了。
由于案情重大,此案由刑部尚书主审核,经查证,每一份口供都属实,方小槐应判斩刑,刑部尚书将结果上报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