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夫人是闻名天下的才女,皇室多次请她给公主们授课。但凡被她肯定的闺秀,无不身价倍增,成为各家争相求娶的对象。
罗知慧成为她的学生,那就更是难得了。
至少在场的贵妇中家里有适龄儿子的都开始盘算了。
气氛热闹起来。
罗知雅低着头,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自己平白无故被泼了一盆污水,她们却一个比一个风光?
田氏悄悄拍了拍罗知雅的手,声音放得极低:“元娘,这种场合,大家都看着你呢,要沉住气。”
这么多年,她都贤良大度忍过来了,吃食衣物,无不挑最金贵的给清风堂,生病了请医问药,启蒙了重金聘请名师,若只看做的,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她不得不忍,不得不这么做。
老夫人不是糊涂的,但凡他们夫妇表现出一点养歪了大郎的意思,老夫人都不可能再让她管家,更会把大郎接到身边教养。
他们夫妇再想影响大郎,暗暗引导事情变成想要的结果,那就难上加难。
现在老夫人似乎起了疑心,这后宅是该平稳一段日子了。
等以后——
田氏心中冷笑。
罗知雅却气不过,自嘲道:“娘,您多虑了,这个时候,谁还看着女儿呢,都看二妹去了。”
田氏轻笑一声:“傻丫头,看她又如何,她的亲事不是已经定下了吗?”
罗知雅眼前一亮。
对啊,二妹已经定下了和贺家那个瞎子的亲事,就是再风光又如何?
看着罗知慧宠辱不惊的模样,罗知慧心中郁气一扫而光,反倒觉得格外畅快。
二妹,希望你越来越出众,给国公府添光增彩,然后在所有人惋惜的目光中嫁给一个眼盲之人。
作为培养出你的同一府的姑娘,就沾沾光,寻一位如意郎君吧。
接下来的献礼没有什么出奇的,丝竹声中,宴席很快开始了。
已经有相熟的开始打探罗知慧的情况:“老夫人,贵府二姑娘还未定亲吧?”
说来奇怪,这次采选,镇国公府两位适龄的姑娘都未参加,可这些年也从未听说她们定了人家。
那罗大姑娘也就罢了,往日虽看着不错,如今名声可不大好,倒是这罗二姑娘,不但是公主伴读,还成了骆夫人的学生,要是能娶进门,那可是件得意事。
老夫人笑得很自然,说的话却让不少人吃了一惊:“二娘亲事已经定下了。”
“呃,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这个福气?”不少人纷纷问道。
“是燕江贺家的公子。”
田氏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
她越猜不透老夫人的想法了。
这亲事虽是上一辈就有的约定,可现在双方连小定都没下呢,要是有个什么完全可以推脱的。
老夫人这么一说,那就成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用明日,满京城的人就会知道镇国公家的二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来有些放不下的心总算踏实了,再不必担心出什么变故让元娘顶上去。
“燕江贺家?呀,是那耕读传家,早年曾出过帝师的贺家吧?”一个妇人惊讶道。
然后对杜老太君道:“老太君,您的孙媳好像就是燕江人吧?”
“是呢。”老太君点点头,看了那圆脸年轻女子一眼,却现她脸色有些难看。
“江氏?”
被称作江氏的圆脸女子回神,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哎,祖母,孙媳一听到罗二姑娘要嫁到娘家那边去,有些意外。”
“贺家怎么样啊?”不少人对镇国公府把如此出挑的嫡女远嫁到燕江去,心中很好奇,有沉不住气的就问了出来。
毕竟就算出过帝师,也是两代前的事了,如今朝廷上可没贺家的人。
“贺家是当地的望族,对族中子弟约束很多,风评是很好的。”江氏有些支吾,“且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杜老太君笑着拍她一下:“你这丫头,平日不是挺泼辣的,说起这个倒是腼腆起来了。怎么,怕我和你婆婆多心啊?”
人们都笑起来,然后纷纷夸罗二姑娘有福气,镇国公府会挑人。
气得罗知雅都要翻白眼了。
真想看看这些人知道二娘嫁的是瞎子时,都是什么表情。
可她却是半点都不敢透露的。
在外人面前踩着自家姐妹,那她名声就不用要了。
田氏心里亦是有火。
这起子逢高踩低的人,二娘风头正盛,关注她的亲事也就罢了,可知道她已经定亲了,却绝口不问元娘的亲事,分明是因为惊马的事嫌弃元娘!
几杯果子酒下肚,厅里气氛越加热烈。
一个小娘子凑过来:“表姐,怎么不来我们那桌坐?”
罗知雅露出个温婉的笑:“母亲说了,让我好好招呼这桌的客人们,哪能乱走呢。”
有人低笑一声。
虽然声音很轻,语气中的嘲讽却是掩不住的。
罗知雅一看,是远威候府的萧如玉,心中就一阵腻歪。
自打去年,萧如玉就嫉恨上镇国公府了,就是因为给公主选伴读时二娘选上了,而她落了选。
四位公主伴读,是有讲究的,两位勋贵家的,两位重臣家的。
重臣和勋贵各自的两个名额,还要一文一武。
镇国公府和威远侯府都是军功起家,罗知慧和萧如玉就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
所以萧如玉落选后,但凡是花会茶会,总有意无意的针对着镇国公府的姑娘。
想到这里罗知雅更是郁闷。
你嫉恨二娘就嫉恨啊,凭什么把她带上。
合着背黑锅时她上,有好事时就是别人的了?
想着田氏的叮嘱,还是忍了下来。
倒是那凑过来的姑娘不乐意了:“萧如玉,你笑什么?”
萧如玉看了看那姑娘,嘴角勾起,抬了抬下巴:“你是哪家的?抱歉,我忘了。”
“萧姑娘贵人事多,难免记不住人,这是我表妹田莹。”罗知雅嘴角含笑,显得格外沉稳大气,却悄悄捏紧了拳头。
她外祖家并不显贵,应该说是才家的,总有暴户的嫌疑,还是母亲嫁进国公府,外祖家才渐渐融入了上流的圈子里。
不过,她外祖家再不济,她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面对对方的骄纵,没有人认为她的谦让是畏缩,反倒是大度。
“呃,田莹啊,我想起来了。怎么,田姑娘,我堂堂威远侯家的姑娘,笑一笑还要征求你的意思吗?”
这番口角,双方虽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原本坐在一席的小娘子们都注意到了。
罗知雅是主人,对方虽明显是挑衅,却不想把事情闹大,忙拉了拉田莹:“表妹,你先回去坐吧。”
田莹自小也是千娇百宠养大的,后来年纪大些可以参加各种宴会了,才现不少人对她的出身心存轻视,性子就变得格外敏感尖锐,见她维护的表姐反倒让她走,当下就忘了场合,抬高声音道:“表姐,她明明就是笑你!”
热闹的大厅陡然一静,许多人望过来。
罗知雅眼前黑,差点栽倒,眼圈腾地红了。
甄妙托着腮好奇的往这边看看。
呃,大姑娘这哪寻来的猪队友啊?
另一个席面上的小娘子忙过来把田莹拉走。
丝竹声继续响起,尴尬的气氛遮掩过去。
可席面上的姑娘们却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贵妇们则挂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罗知雅如坐针垫,只觉那些私语定都是议论她的,还有那笑容,定是讽刺她。
那样孤零零的坐着,渐渐白了脸,恨不得大声把实情说出来,偏偏只能死忍着。
田氏心疼的不行,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说什么,心中又把甄妙诅咒了百八十次。
甄妙却没兴趣关注这边了,骆夫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甄大奶奶,你那花瓜,做得可真是好。”
“骆夫人,您叫我皎皎好了,这小字还是及笄礼上您亲赐的呢。”
骆夫人从善如流:“皎皎,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在这方面怎么有如此造诣?”
触类旁通,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不同的食材质地不同,想要完美的雕刻出一幅作品,绝非一日之功。
甄妙心中一跳。
因为原主争强好胜,琴棋书画女红厨艺都力争表现,她在厨艺上展露的天赋并没有人质疑过什么,骆夫人是第一个好奇的人。
呃,也许别人好奇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唯有真正追求艺术的人才会格外执着吧。
甄妙起了敬佩之心,认真道:“因为很喜欢,所以就格外用心了。大概我不笨,用心了,慢慢就越做越好了。”
骆夫人眼神渐渐温和:“这很好,心无旁骛的人,少了许多烦恼呢。”
看一眼新收的学生,接着道:“皎皎,若是无事,常和二娘一起来我府上玩。”
“嗳。”甄妙笑着应了下来。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走进来:“老夫人,宫里来人给您送寿礼了。”
满室皆静。
老夫人忙带着人迎出去。
一个内侍走来,先是宣读了天家赐下的礼单,接着又取出明黄圣旨:“兹闻镇国公之嫡长孙女品貌出众,恭谨端敏,朕躬闻之甚悦,特许配蛮尾国二王子为妃……钦此。”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