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飞脸色微变之下,勉强笑了两声,像是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
林镜缘轻轻把一只手搭在段云飞的肩膀上,凑近了他的耳边,却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悬镜司一直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悬镜司斩妖除魔,但是也养鬼为祸。猎尸堂里养着几具尸王,我的平妖堂里养的就是妖兵。”
段云飞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身躯也跟着绷得笔直。
林镜缘像是没注意到对方的戒备,仍旧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嘛,知道这个秘密的外人,我不会让他活着。只好委屈一下段兄了。”
段云飞的双手早就已经握了起来,可是这时却怎么也抬不起垂在身边的那只手掌。林镜缘轻轻抓起了他的手掌,从他无名指上摘下一枚嵌着血红色宝石的戒指:“这枚血魔之眼已经不适合你了,还是留给小妹吧!”
林镜缘把戒指轻轻套在自己手指上之后,伸手在段云飞肩头上推了一下。段云飞像是承受不住林镜缘纤纤玉手上那看似轻柔又带着几分柔情蜜意的力道,踉踉跄跄地向后连退了几步,直到快要接近绿云时才算停住了脚步。
段云飞身形还没站稳,从绿云当中弹出的五道血红色的舌头就同时缠住了段云飞的四肢和脖子。
“饶……”段云飞求饶的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五条舌头同时抻上了半空。
仅仅是段云飞两脚离地到身形入空的那么一瞬之间,他四肢就被凭空抻长了半尺,两只眼睛也翻得只剩下了眼白。
我只听见一声像是撕裂绵布时的爆响之后,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段云飞就被生生扯成了几块。
段云飞的尸体被拽进了翻滚的妖雾中时,弥漫半空的血雾才飘飘洒洒地落向了站在地上的林镜缘。她明知道自己头顶血雨飞扬,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猩红的血点非但没有让林镜缘的面孔变得狰狞可怖,反倒给她平添了几分妖异的美艳,仿佛从天而降的猩红就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粉妆。
林镜缘在血雾之中抬头向我看过来时,一双眼睛已经变得深如秋水、明亮如镜,看似平和,却杀机隐隐。
这才是真正的林妖女!
林镜缘微笑道:“吴先生,我们的合作结束了,该是刀兵相见的时候了。”
我侧目看向了驼子:“前辈怎么说?”
如果我没看见蜥蜴形的妖物,或许还不会把驼子先扔出来,等我看清了妖物的形体,第一件事儿想到的就是在我没进城之前忽然趴在我背上的那道妖魂。驼子当初骂过它们是臭虫,说明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妖物的存在,他不可能毫无防范。
驼子倒背着双手往前走了几步:“这帮臭虫总算全都出来了,封灵河大军早已等候多时了。”
驼子话音刚落,大殿之外涛声洞天、马嘶人沸,刀剑出鞘的声响伴随着涛涛水声向大殿中心汹涌狂进。仅仅片刻之后,惊天动地的喊杀在殿外直冲云霄,光凭声音就能听出有千军万马在城池之中上天入地、凶猛拼杀。兵刃崩飞、战马倒地的声音密如暴雨,在天上地下交响而起。
仅仅片刻之后,狂奔的马蹄声响就从我们头顶轰然而来,将整座大殿上的积土震得簌簌狂落。我忍不住在流水般的落土当中眯起了双眼。
短短几分钟里,外面的大战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双方兵马甚至已经杀到了大殿屋顶,封灵河里那难以计数的鬼兵竟然还没突破殿门外妖雾的封锁。
林镜缘究竟带着多少妖灵潜入了鬼域,竟然能跟封灵河里遍布水域的阴兵势均力敌?
驼子看向林镜缘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凝重。后者淡淡笑道:“前辈不需要太过惊讶。当年的战无相不也是被悬镜司逼得走投无路,远遁海外吗?战无相精于算计,但是悬镜司却长于攻伐。战无相的密藏,除非我们找不到,只要能找到,任何布置都拦不住悬镜司。两位准备好拼命了吗?”
林镜缘轻轻一挥手掌,她身后的妖雾顿时卷天而起,一瞬间封锁了大殿门口之后,又绕开了站在正中心的林镜缘,从她身体两侧向殿内狂涌而来。
瞬息之后,半座大殿就被妖雾覆盖,唯独留下了我和林镜缘相对而立的那一片空间。
自从我们两个人就像是在一个狭长的走廊当中遥相对峙开始,我手中的罗刹就在嗡嗡颤鸣,可是刀身上的三枚鬼眼钱却是一动不动,就好像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灵性,怎么也推算不出林镜缘的劫数。
林镜缘果然是命数师!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封闭了天机,才让鬼眼钱无法牵动对方的命劫。
林镜缘淡淡笑道:“吴先生,你恐怕还不知道祸命九刀的全部秘密吧?祸命九刀虽然神妙无比,却不是无往不利。当命数被某种鬼眼钱无法穿透的力量屏蔽之后,鬼眼钱能够引动的就只剩下了刀主的劫数。你不会不知道宁逆天其实是死在了自己的刀下吧?”
我心头微震之下,忍不住侧目看向了驼子,没想到后者竟然在轻轻地点头:“传说,宁逆天确实是在罗刹宝刀之下身异处,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不清楚。”
林镜缘微笑道:“吴先生,事到如今,你是想赌一赌自己的刀法,还是准备赌一下自己的实力呢?”
林镜缘是在逼我用祸命九刀!
我和林镜缘两个人之间,除了还剩下像走廊一样狭长的区域之外,左右两面全都已经被妖雾覆盖,只要我敢向前冲击,就会受到妖魂的全力阻击。我敢肯定的是,自己难以凭借玄冥真气上的修为冲近林镜缘身边。
一旦我离开原地,小白糖和雪灵儿的安危就只能交到叶烬的手里了,就算他有心助我一臂之力,也不敢轻易离开小白糖身侧。
至于说驼子,我怀疑,他正在操控外面封灵河的阴兵,分身乏术,否则,他应该不会眼看妖魂逼近而无动于衷。
赌!
我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字——赌!
就赌祸命九刀能将林镜缘一击必杀。
我双目凝视林镜缘,悄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右手扬刀而起,一口鲜血喷上了刀身。三枚被血染红的鬼眼钱蓦然出一阵刺耳蜂鸣之后,几乎旋成了球形的虚影。
与此同时,林镜缘身后的妖雾当中也随之映出了一道巨大的黑影。我虽然看不清那藏在妖雾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东西带着人形的轮廓。
瞬息之后,雾中妖影就向前微微挪动了几分,映在我眼睛里的轮廓也开始越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古装衣裙的女人,她身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能让鬼眼金钱窥视天道的力量绕道而行。
女妖在屏蔽天机!
我心头震撼刚起,林镜缘就开口说道:“你想赌自己的力量是对的,可惜你找错了对象。祸命九刀对我毫无用处,能杀的只有你自己。”
林镜缘话音刚落,我手中的罗刹忽然自动抬了起来。我凛然一惊之下,想要撒手弃刀,却没想到自己握在刀柄上的手掌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禁锢在了刀上,怎么也松不开。
我连续挣扎了几次,手臂上的力道却怎么也运不到刀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刹在我面前调转了刀锋,慢慢地往我脖子上压了过来。
“召子,快撒手!”叶烬在我身后怒吼的声音刚刚传来,我就听见背后劲风暴起,好像是有十多个妖魂同时扑向了叶烬的方向。
“快撒手啊!”叶烬的怒吼虽然近在咫尺却飘忽不定——他是在跟人交手。
叶烬已经被人拉住了,我唯一的希望就在驼子身上。可是当我转头看向驼子时,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
双拳紧握的驼子紧紧地闭着双眼,全身都在暗暗力,却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应该是在控制外面的阴兵抵御妖魂,殿外的大战应该已经进入了胶着的状态,否则驼子不会如此凝重。
整座大殿当中唯一能救我的两个人已经全部被人牵制,除非我能挣脱身上的束缚,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罗刹割断喉咙。
罗刹的刀锋一寸寸地向我身前推进时,林镜缘呵呵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劫数的力量。你的命中应该有一次横刀自刎的命劫,否则你手中的罗刹应该以另外的一种方式砍向你的身躯。”
“以前死在你手里的人都是被祸命九刀引动了命劫,所以他们避无可避的死在了你的刀锋之下。现在,你也被引动了命劫,其实这是一种报应。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使用祸命九刀会遭报应吗?”
这些话确实有人说过,起码渺空就曾经警告过我不要轻易使用祸命九刀,否则必遭报应。
现在是我的报应来了吗?
那一瞬间,我甚至已经打算放弃抵抗,任由长刀割破我的喉咙——在我看来,没有人能躲过命中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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