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卿仍旧在继续加速,力顶甲士威压向前狂奔,林镜缘的声音却由远处传来:“变阵,铁甲锁天河。”
数百名甲士轰然踏步之间,呈半月形向战卿围拢而来,长枪上的劲气集中到了一点,直指战卿。如果战卿抵挡不住对方一枪,我和他都要在一瞬之间被碎尸万段。
战卿骤然加速之下,我也紧紧抓住了他的鬃毛,附在他背上闭上了双眼,等待命运的安排。
千钧一之后,我就被一阵惨叫吓得打了个激灵,等我睁开眼睛看时,围在我们身前的甲士竟然被从地下涌出的树根给掀上了半空。看似枯瘦的根茎竟然如同利刃穿透了术士的铠甲,将人挑在半空迎风乱舞。殷红鲜血如雨挥洒之间,树根再次暴涨几米,向四周狂扫而去,轻易地拨开了周围的甲士,给我们让出了一条路来。
战卿踩在一条树根上凌空跃起,跳上了悬镜司的围墙:“荆先生,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果此战之后我们都没魂飞魄散,我还要跟你算算大哥那笔账。”
荆先生?
我想起来了,当年战卿和妖王张玄羽义结金兰,荆先生就是张玄羽座下的席谋士。但也正是因为荆先生的背叛,战卿才落进了悬镜司的手里。而荆先生自己也在悬镜司见死不求的情况下,被打回原型带回了悬镜司。
他们之间只有仇恨,荆先生为什么要帮战卿?
荆先生长笑道:“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再说吧!妖道的命数,不在我们,而在苍天。不管你们谁想改命,还请念及妖道曾经援手,照拂妖界一二。”
“照拂妖界?逆天之人必死无疑,都给我留下吧!”远处忽然传来的一声冷笑瞬间压过了荆先生的余音。
荆先生惊呼道:“长老团?你们快走!”
与此同时,我们身后的尸气陡然爆,四道身影脚踩着狂涌入空的尸气从地下踏步而出,气势如虹地怒迎长老团。双方刚一交手,就爆出了惊天动地威势,劲气余波如同惊雷威震天宇。
我和战卿却谁都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只知道疯狂逃命,可我们冲出悬镜司不久,身后就传来了衣角破风的巨响——是长老团的人杀到了。
奋力狂奔之中,战卿忽然出一声惊呼:“小赵,你们想干什么?”
我抬头看时,却看见远处山坡上高高竖起一面大旗,战旗之上只有两个血红的大字“乞活”,旗下却只站着寥寥四人。
为那个青年向冲进的战卿淡淡一笑,挥手拔出长刀,遥指长老会:“战卿麾下,乞活军副统领赵志远在此。”
乞活军,当年战卿加入悬镜司时,统领过的乞活军。那时他们仅有几十个人,不死城一战当中,大部分乞活军背叛了战卿,活下来的几个兄弟却不知所踪。
他们一直没有离开?对!他们在守望着战卿,守护着他们的希望,而今他们又回来了。
长老会有人冷笑道:“原来是漏网之鱼。今天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赵志远一手拔起大旗,一手持刀:“乞活军,冲锋——”
大旗迎风,烈烈作响,三名乞活军齐声呐喊之间冲向御风而来的绝世高手,只有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人仍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给我回去!”战卿怒吼没落,赵志远三人已经与他擦肩而过:“老大,保重!”
战卿的脚步微微一顿之间,赵志远的身影却被湮没在了万钧当中。
战卿眼泪飞舞,却始终没有回头,他仅仅在一路狂奔之下,用声声长啸为兄弟壮行。
我们两个人冲上赵志远站立过的高坡时,有人大笑道:“好,张宣,你很不错,没有跟逆天妖孽同流合污。拿下战卿!”
站在坡上的红衣高手淡淡说道:“你们什么时候看过血衣大将亲自冲锋?乞活军长老,血掌柜张宣在此。”
张宣侧身给我们让开了一条路来:“卿子,要保重啊!”
战卿与他擦肩而过之后,张宣站回了原位,倒背双手、昂向天,大将守关,万夫莫开。
战卿从坡上急冲而下时,我们身后已经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张宣以寡敌众,其声势如同万军对垒,惊天动地。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上一眼,我们前方就出现了大批诛魔堂术士,为之人正是孙一凡。
倒背着双手的孙一凡与我对视了几秒之后才挥手道:“让路,放人。”
有人惊叫道:“总领,不行啊!长老会的人都在,你这样放人过去,等于自寻死路啊!”
孙一凡看向我道:“吴召,我答应过路小赢要放你一次,现在就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你走吧!”
“总领……”
“闭嘴!”孙一凡不由分说地抬手道,“谁敢对吴召出手,立斩不赦。”
孙一凡麾下术士对望之间,默不作声地让出了一条路来。战卿小心翼翼地走向对方阵营的缺口时,山坡上忽然传来张宣的呐喊:“乞活苍天,不如与天争命,哈哈哈………”
我猛然回头之间,却看见张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夺回了乞活军的大旗。沾血的战旗与张宣一席红衣同时迎风飘扬之间,张宣抬起手来奋力扯掉了浸血的旗帜,人也跟着仰身向后栽倒了下去。
战卿再不停留,转瞬之间就冲过了诛魔堂的阵营。我坐在战卿背后喊道:“孙一凡,我不会欠你人情。有朝一日,我放你一次。”
孙一凡哈哈大笑道:“我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孙一凡话音未落就有人怒吼道:“孙一凡,你私放悬镜司重犯,该当何罪?”
“我放人了吗?我们只不过是抵挡不住战卿的攻势,让他跑了而已……”
孙一凡毫无所谓的笑声很快就被战卿给甩在了身后,战卿的眼泪也随风而起:“吴召,张宣说得对。向天乞活,不如与天争命。”
“我从出道之后,就一直在想着怎么能让自己活下去。”
“我爷爷领我入门时,在我手上划了三刀,第一刀就划断了我的命运线,还告诉我:一刀断命程,我命从此不由天。哈哈哈……他是在告诉我,让我出手反抗,让我逆天改命啊!”
“可我一辈子都在想着怎么死中求活,从来就没想过怎么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大概就是祖师爷看不上我的地方……”
“其实,不是我不想改命,是我手里掌握的力量不够改命。等我知道先祖战无相还有最后一处密藏时,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我的命已经定了,没法再改。现在看你的了。”
“无相先祖留下的三千魔军就是你逆天改命的资本,无论生什么事情,也不管有多大的阻力,你都得带走那三千魔军,那才是你逆天改命的关键。”
“我知道,你心里应该还有解不开的心结。你觉得自己成了先祖的棋子对吗?我们这些人都是他的棋子,他就是在以人为子,博弈天道。我们破不了他的局,就只能任他摆布。”
“但是,你仔细去想的话,无相先祖不但与你无仇,反而对你有恩啊!如果不是他留下的逆天改命的机会,你会和所有半命道弟子一样,带着无限的遗憾含恨而终。”
“吴召……”战卿哽咽之间,我们眼前已经出现了一道峡谷,数不清的悬镜司甲士已在峡谷边缘严阵以待。带领甲士封锁边缘的人正是林镜缘。
林镜缘?她刚刚不还带人在悬镜司里与尸帅鏖战吗,怎么会跑到我们前面?
悬镜司里的人,不是林镜缘。
我们从始至终都只听见她的声音,并没看见她人在何处。她应该早就把人带到峡谷边缘了。
林镜缘微笑道:“小妹在此恭候两位哥哥大驾多时了。”
战卿周身杀意暴涨:“林镜缘!”
林镜缘微笑道:“两位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守在这里?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们,悬镜司之所以迟迟不肯帮助地狱门开启总坛,就是因为我们怀疑,距离悬镜司总部只有两山之隔的地狱门就是半命道藏兵的地方。”
“当然,那之前我也仅仅是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此次半命道余孽救援战卿,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们要进地狱门。所以,我力排众议,带领人马抢在你们前面堵住了地狱口。看来,我是猜对了!”
林镜缘道:“战卿、吴召,你们投降吧!半命道永远都不可能是护道人的对手。你们交出半命道密藏,悬镜司可以网开一面……”
“哈哈哈哈……”战卿忽然一声狂笑之间掉头往峡谷左侧跑了过去,“林镜缘,你总算是算错了一次。咱们后会有期。”
林镜缘自信道:“我从来不会算错。就算我算错了又能如何?有陈予唱在我手里,你能翻天覆地吗?”
战卿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林镜缘的军阵当中果然推出了一个全身捆着绳索的女人。
陈予唱!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她就是战卿一生挚爱的女人,陈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