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壮士求放过

关灯
护眼

105.谈话

加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吾看书 www.wukanshu.com,最快更新壮士求放过!

请支持正版! 一只船只从河水上漂过, 舟上坐着几个男子, 艄公站在舟尾, 手里的长篙斜斜的插在水里, 手里使劲, 舟楫就在水面上飘出一段距离。

河水两岸是高高的蒹葭,河岸邻水, 草木就近得了水的滋养, 生的格外茂密。就算是有活物野兽之类的隐藏在里头也看不出来。

正在此时,箭矢从近乎有人高的芦苇丛中射出,舟上挡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 被射中了膝盖,那男子痛叫一声,踉跄着跌入水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舟上的人慌乱起来。几人顿时拿出放在一旁的弓箭, 张弓反击。舟上几人训练有素,并不是遇事便慌张不知如何应对的草野莽夫。

楚人善射,其中这几人更是其中好手, 他们围在四面, 把中间一个少年结结实实包围在里, 那个少年穿戴和其他几人一样,他生的唇红齿白, 面容秀气, 显现出几分男子的阳刚, 却还没完全褪去柔和的线条。

少年身处险境, 却临危不乱,厮杀声中,他冷静从箭囊里抽出箭矢搭在弓弦上,拇指上的玉韘拉开弓弦,破空之声在耳畔响开,在苍苍蒹葭里就冒出一声惨叫。

少年目光在芦苇中逡巡。这一带的芦苇生的格外浓密,人藏在里头,不仔细看,还真的察觉不到。

所以才让人给偷袭了。

他抿嘴不语,此刻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顾射杀这群刺客。藏在芦苇里的人数并不多,人数太多,容易暴露,不容易隐藏身形。

这一圈都是射手,被保护在中间的少年也不是等闲之辈,几个交锋过后,四面平静了下来。

四周安静下来的那刻,众人还没等把那颗悬在喉咙口的心给放下来,变故又起。有人从船下重重的往上一推。

这只舟并不大,堪堪可供几人坐下而已。舟头的艄公已经中箭倒在水里,不知死活,现在无人掌舟,下头的那个力气极大,舟身翻覆,几个人全部落水。

楚地别的不多,但就是多水。楚人自小就在水里泡大的,入水的瞬间,少年憋一口气,从水里浮出头来,新鲜的空气才入鼻子,一股劲风就从后脑呼啸而来,裹挟着忽视不得的杀气。

屈眳呼吸一窒,水里不比在陆地上,周围的家臣就算有意相救,有水搁在中间,也是有心无力。

“啊!”紧接着后面那刺客嚎叫一声,预料中的疼痛未到。

屈眳转头去看,那刺客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多出了一只纤细的手掌。手掌生的格外漂亮,手指却紧紧的抠住刺客的眼珠,手腕处连着手臂,一段手臂纤细优雅,肌肤如玉,上头扑了一层水,在日光下折射出熠熠光亮。

那个刺客身后攀附着一个女子,女子脑袋靠在男子背后,青白的手掌紧紧的抠在刺客的脸上,她用的力气很大,手背上青筋暴出。

屈眳抓住机会,抓出佩剑,重重的刺入刺客的心口。他狠狠的在刺客的血肉里搅动了两下,然后一剑拔出。

他伸手攀住翻覆浮在水面上的木船,免得自己沉下去。他抬头看向那个刺客那里,现那个女子如同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草似得,两手紧紧抱在尸体上,屈眳回忆起方才若不是这女子那一下,恐怕自己这条命已经不在。咬牙游过去,把这女子救上来。

这女子不知道是不是不谙水性,两手死死抓住自己手里的东西,死活不松手。屈眳把她打晕,直接提了上来。

四散的家臣们也聚集过来,帮忙把他们两个给带上岸。

一拖上岸,屈眳和家臣们看清楚这个女子的衣着,惊呼出声。

那女子衣着极其古怪,狂野大胆,竟然不着下裳,原本应当穿在内里的袴紧紧的贴在腿上,沿着双腿一路向上,蜿蜒出诡异而美艳的轮廓。

而且衣也古怪的厉害,两只衣袖,堪堪只到那女子的手臂上。

家臣们看的目瞪口呆,不知这女子到底是哪里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屈眳,屈眳此刻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看了一眼那古怪的女子,只是一瞥,顿了顿,火速别开眼去。

“把她绑起来,待会等她醒了,再行审问。”

说完,屈眳又加一句,“你们远远看着,不要靠近。”

家臣们连连道了几声唯,照着他的话做。

半夏迷迷糊糊的,浑身上下炸开似得疼。学校放假,她和几个同学到洞庭湖旅游,她靠在栏杆上,被突然跑过来的熊孩子重重的撞了一下,整个人就掉到湖水里去了。

她无意识里张开嘴,贪婪的呼吸空气。模糊中耳边传来了什么听不懂的古怪话,半夏拼尽全力,眼睛睁开一条缝。

那个衣着古怪的女子醒了。

屈眳听到家臣的禀告,起身去看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侧卧于地,长落在身后,露出不同于平常野人们的白皙细嫩肌肤。

“……”屈眳走到离女子几步的距离,蹲下来看她。

这女子捞上来之后,他就看过几眼,只不过这女子衣着实在太过暴露,领口开的极大,几乎整个肩膀都袒露出来。让他不好做太细的打量。

此刻她已经醒过来,鸦黑的头有几缕落在肩上,她眼眸还带着初醒的迷蒙,抬眼的时候,光亮落入她乌黑的眼里,映出朦胧的光亮,莫名的吸人。

屈眳皱了皱眉,“你是何人?”

说着,他再次打量了此女一眼。她衣着古怪大胆,上衣极短,湿透之后紧裹在肌肤上,纤细窈窕的腰腹从衣料之中袒露出来。纤腰细细,妖冶柔韧,恐怕就是家中豢养的那些从郑卫来的舞伎,恐怕也没有眼前女子吸引人。

半夏茫然无措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小时候看过的历史剧里相似的衣裳,她用力的眨眼,她想要起来,可是稍稍动了动,现自己动弹不得,再低头一看,现自己被五花大绑。

“你们干什么!”半夏挣扎起来。

屈眳听到面前这女子古怪至极的语音,眉梢挑了挑,在家臣错愕的目光里,他伸手就抬起她的下巴。

入手肌肤光滑莹洁,她目光明亮,眼眸黑白分明。她微微张了张嘴,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

红唇白齿,竟然还真如卫风里传唱的美人那样。明眸皓齿。万万不是乡野出身,不,就算是士人家里,恐怕也出不了这样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屈眳遭受了一次刺杀,心情很坏,他对待眼前的女子也失却了稍许耐性。

可是这女子开口还是说的古怪的腔调,落入耳里竟是一句也听不懂。

屈眳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紧了点,那女子吃不住他的力道,低低痛叫。她很生气,此女容貌很美,五官精致,尤其一双眼睛,生的大而圆。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怒气,似乎是怒了的文狸,只要他松手,她就会狠狠冲上来,咬他一口。

见是问不出什么了,屈眳干净利落的松手。

那女子落地,痛叫一声。

家臣们在一旁看那个女子落地,有些于心不忍,“少主,此女子应该和那些刺客没有关系。”

屈眳嗯了一声,“我知道。”

如果有关系的话,也不会坏了刺客的好事。不过此女突然从水里冒出来,实在是太过古怪。

“看好她。不要让她跑了。”

屈眳说完掉头就走。

他身上的衣裳半干,之前在篝火坐了一会,湿透了的衣裳勉强被烤的稍干,若不是为了见这女子,恐怕他此刻早已经把身上的衣裳全都脱下来烘干。

半夏躺在地上,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磨牙。

她不知道自己到哪里来了,这里的人穿着比历史剧里头还要复古的衣服,说着一口完全听不懂的话。

而且那个人……

刚才捏着自己下巴的男孩,生的浓眉大眼,看上去十五六岁,眉眼轮廓里是青涩的俊朗俊秀。

生的人模狗样,竟然把她捆成了粽子!

半夏滚落在地,她挣扎了两下,但是好几下都没有挣脱开,她也不做无用的挣扎,干脆停了下来。

她惧怕的仰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负责看守自己的大汉,那两个男人生的不是很高,衣着和那个少年相似,他们的腰间都佩戴了一把剑。

现代刀剑属于管制刀具,没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带在身上。半夏恐慌起来,她掉到河里又被人捞起来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到哪里了?

她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眉心忍不住皱了皱。

整理好仪容之后,等在庭中的婢女才进来。

婢女进来就站在那儿,等候她开口。

一开始的时候,婢女还会趴在地上给她行礼,半夏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改成了现在这样。

“后日还会是晴日。”她开口之后,感觉四周的气氛稍稍有些沉了些。

婢女对她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婢女一走,准备好了的朝食被两个侍女捧了上来。半夏看了一眼陶鼎里头的肉汤还有一旁早已经熬煮好了的粥羹。

此刻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吃肉,平民庶人没有吃肉的资格,就算有,也只是平时打猎打打牙祭,要想吃多点肉,除非自己能活到六七十岁。

阶级尊卑的严格划分,处处可见。但屈氏对她的待遇很不错了。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全亮了,阳光照得人心慌慌的。

半夏胡乱把早饭吃了,而后贴墙站着。

饭后贴墙站着是她的一种保持身材的习惯,不管在哪儿,她都保持着,哪怕到这里她都没能改掉。

她站在屋檐下头,后背贴墙。站了好会,稍作休息和洗漱,她就去练舞。

半夏经常去,那边的女胥见让她回去是没可能了,干脆她做什么都不拦着了。

半夏看女胥新排练的舞蹈,她看了好会,然后和舞伎们一块跳了会。舞伎们已经习惯了她每日过来,只是碍于身份的天壤之别,每次过来,她们都不敢和她说一句话。

“苏己。”半夏跳完,伸手结果侍女递来的帕子擦汗。听到身后有舞伎低低的声音。

她回头过去,见着一个舞伎低着头,两手不安的搅在一块。半夏立刻笑了,“有事?”

舞伎立刻跪伏在地,半夏最见不得别人给她行如此大礼。别人都以为她是贵族,但她自己知道不是。受不得这么大的礼。幸好对此她已经有自己的一套应对。

半夏沉声道,“起来说话。”

舞伎怯怯抬头,她站起来,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婢子斗胆,”舞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只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抖,“甚么时候鬼神才能平息愤怒,下雨呢?”

半夏愣了一下,屈氏宫邸这么大,人多眼杂。她会上通鬼神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平常下头的人拿着敬畏的眼神看她,不敢在她面前胡乱说话。

现在正值干旱,哪怕是贵族宫邸里也人心浮动,这个舞伎见半夏这段日子和众人和平相处,从来没有因为她们卑贱的身份,就轻视她们。所以鼓起勇气,问这个问题。

女胥勃然变色,苏己能通鬼神,她也知道。能通鬼神之人,身份超然,哪里容的下身份低微她怒喝,“放肆!此事也是你能问的!”

说着又对半夏道,“苏己莫生气,待会婢子一定狠狠惩戒这个冒犯苏己的贱婢!”

半夏摇摇头,示意女胥不要,而后看向站在那儿瑟瑟抖的舞伎,“无事,这两三天应该还是晴日。”

她说完,对女胥道,“她也是无心,算了。”

女胥就没见过这么好脾气的贵女,早知道这位苏己性情好,不轻易责难人,但亲眼看到她对人能宽容到什么地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惊。

可是越是好性子,女胥越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这位是和鬼神沟通之人,哪怕不和那些巫人一样高傲,可是若是对她不敬,恐怕也会被鬼神记住。

“你跳舞的样子很漂亮。”半夏道,她笑看女胥,“吾子果然会调教人。”

女胥不知为何半夏会说那个胆大包天的舞伎舞技好,不过摆明不想让她处罚此女。这么能行,冒犯苏己,要是什么都不罚,难保以后不会有人胆大妄为。

“……”女胥不说话,只是对她一拜。

半夏说出几日都不会下雨之后,气氛有些凝滞,半夏和女胥商讨了一下有几个动作该怎么改。

她是专业出身,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学舞蹈,到现在已经有十四年了,不敢说很出众,这行里比她时间长,专业技能过硬的多了去。但坚持到现在,多少都有自己的心得和见解。

楚国舞蹈讲究灵动纤细,不过多少还是带着点祭祀风,她改了下,和女胥说了一会。她今天兴致不是很好,和女胥说完之后,就回去了。

侍女们把她迎接入室内,给她更衣擦身,把汗湿了的内袍换成簇新的细麻袍子。

半夏想起之前舞伎战战兢兢的脸,那话问出口,耗费了那舞伎的全部勇气,她觉得甚至说不定她还做好了被她处死的准备。

她看了一眼侍女,这群侍女今天也跟着她去了,她随口提了两句。

侍女笑了,“可能是担心父兄吧。”

半夏看过去,满眼迷茫。

侍女知道半夏听不明白。贵人们日日钟鸣鼎食,高高在上,哪里知道庶人们的苦楚。便为她解释,“宫邸里的舞伎和婢子们不同,有些人是下面的人专门从外面挑选的,出身野人。有些人家里有父兄,靠着种耕为生。今年入夏以来,先是涝,后来又连续干旱。恐怕农田要歉收了。”

半夏听了,看了一眼外面炽热的骄阳。

在现代,还有一系列的科技手段,可以缓解自然灾害带来的伤害。可是这里,完完全全只能靠上天赏饭吃。

巨大的差距横在其中,让她感觉这里头深渊一样的差别。

对她来说,连日的干旱可能就是炎热,不,连炎热都算不上。因为奴隶们会把盛满了冰块的铜盆抬入室内,不会让她受到任何来自炎炎夏日的烦恼。

可是对别人呢。

不仅仅是不舒服,更加是关乎到性命。

难怪那个舞伎宁可冒着被问罪的风险都要来问她一句。

半夏沉默下来,她是第二次面对别人的生死。第一次是在云梦遇见屈眳的时候,那一次她还能拼命自救。但这次,她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

想到这里,半夏整个人都没了往日的活力。

甚至连晚膳都用的很少。

为此伺候她的侍女,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外面的奴隶们把庭燎点起来。庭燎也是身份象征的一种,没有那个身份,哪怕是大商人都不能使用。

半夏拉开门,屋子里头被冰块散出来的寒气被闷了一天,她拉开门,燥热的空气迎面扑来。

庭燎烧的正旺,劈剥作响。

半夏看着庭燎,过了会,她站在门口,看到天空有一道流星划过。她双手抱成拳头闭上眼,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着一旁侍女略带些古怪的眼神瞅她。

侍女们偷偷摸摸的,见她看过来,统统低下头。

半夏径直入门去,早早休息。

她睡下的很早,哪怕睡饱了,睁开眼外头竟然还没有天亮。夏天原本就白日长夜晚短,天亮的很早,但是现在天还晦暗着,只能还很早,甚至还有可能没有到第二天。

但是半夏却睡不着了。

房间里的冰块哪怕在她入睡之后,也一直及时进行添加。不管外面如何炎热,但房间内就是清凉舒适。不存在被热的睡不着的问题。

可她就是睡不着了。眼睛数次闭上又睁开,最后闭上眼酝酿睡意。越是想要入睡,就是睡不着。

她带着几分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浑身上下抖过一道电流窜过似得战栗。

半夏猛然起身,整个人都坐起来。

外面小睡的侍女听到寝室里的动静,掌灯进来。

“苏己可有吩咐?”侍女轻声道。

但是穿上的女子却没回答她。半夏坐在床上,她抬头双手揪住身上被子,靠近领口的那处凹陷被她压在手下面。

还没等侍女继续出声,她直接掀了被子,直接跳起来。

也顾不上脚上没有穿履,赤脚踩在地上,跑到外面去了。

侍女被她这突然的一下,吓了一大跳。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门被拉开的声响,紧接着就是脚步咚咚咚的踩在地上。

侍女赶紧抱起半夏丢在那边不管的鞋履,追了出去。

半夏没有乱跑,她赤足散站在庭院里,庭燎里的火已经燃的差不多了,只有一点点火星还在里头。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