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爱是最好的催眠药,此话当真不假,侯卫东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秦大江门口的那一条白线。这就是秦大江倒在地上的轮廓线,一摊血迹在白线里面格外醒目。梦中的情景如此真实地出现,甚至还有颜色和气味。随后他拿着一把刀子,一直追着几个流氓。几个流氓被追进了小胡同,当他刚到小胡同的时候,就见到两只黑沉沉的手枪。
胸口被重击,他低头看了一眼,几股血从胸口涌出,虽然恐怖,却一点也不痛。他挥刀砍过去,刀子却慢得如蜗牛一般,无论如何也砍不到对方。正在着急的时候,枪声大作,侯卫东猛地睁开眼睛,这才现刚才的战斗只是一场梦。他胸口完好,正和小佳睡在大床上。
“怎么,做噩梦了?”
侯卫东甩了甩头,道:“没有什么,可能是睡觉的姿势不太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好了一些。上青林的争斗,他从来没有给小佳讲过。这是男人们的事情,没有必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成天提心吊胆。
“黑娃还有两支枪,这始终是个隐患。”这个噩梦,给侯卫东心里蒙了一层阴影。
5点40分,侯卫东和小佳穿戴整齐,便直奔水陆空。这时候,小佳便显示出她在建委办公室工作的职业素质,翻翻菜谱,噼里啪啦点了七八个菜,道:“来一瓶五粮液。”
等到服务员离开以后,小佳道:“粟部长和赵姐都可以喝酒,喝了酒好说话,但别喝得太多。”侯卫东道:“我们今天没有什么具体事吧。”小佳白了他一眼,道:“平时多烧香,到时好抱佛脚,我们两人的工作都靠粟部长,已经有了这一层关系,不好好利用才是傻瓜。”
6点钟,粟明俊、赵秀和粟糖儿准时出现在水陆空。
粟糖儿叫了一声“侯叔叔好”,坐在小佳身边,俯在小佳耳边,嘻嘻哈哈说了一气。然后赵秀又俯在小佳耳朵旁,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倒亲密得紧。
“麻将和酒一样,也是重要的社交工具。”看到了小佳与赵秀的状态,侯卫东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粟部长,今天没有事吧,多喝一杯。”他见粟明俊没有反对,就倒了两个大杯,又给赵秀和小佳倒了两个小杯。
喝了一杯酒,吃了两口菜,闲扯了三句,大家就进入了聊天的状态。粟明俊头一丝不苟,穿着短衫衣,腰上是一条鳄鱼皮带,整洁而有风度。“我有一位朋友,高宁,以前在委办,前一段时间调到益杨任副县长,以后在益杨县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去找他。”
“我已经和高县长见了面,他分管民政,正好是我的顶头上司。”
“是你的顶头上司,这就好办。”
粟明俊当场拨通了高宁的电话,道:“高县长,我是老粟。父母官在忙什么?真是日理万机啊。我有位朋友在青林镇当副镇长,上次给你说过的,我们正在一起吃饭,改天回沙州,我们请你吃饭。”
“我们见过面,侯卫东是很不错的小伙子,抓殡葬改革很有一套。”高宁很看重粟明俊的位置,自然赞扬了一番他的朋友。
挂断了电话,粟明俊很随意地道:“高宁为人很不错,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水陆空餐厅的菜品保持了一贯的风格,以鲜香为主,很适合小佳、赵秀和粟糖儿的口味,粟糖儿吃得特别香甜。开了一瓶五粮液,侯卫东和粟明俊各分半瓶,慢慢品尝着酒与菜的滋味。
吃过晚饭,小佳牵着粟糖儿的手,到赵秀家打麻将。侯卫东与粟明俊握手告别,回到自己家中。
他知道小佳的战场至少会持续到晚上12点,便把新买来的电脑打开看了看,浏览了一会儿新闻,又看了一会儿美女图片。美女图片好看,但是要把图片打开挺费时间,也就没有更多的兴致。
侯卫东又想起下午的那个怪梦,胸口血淋淋的枪洞仍然历历在目,就给大哥侯卫国打了电话:“大哥,枪案到底查得如何?秦大江是被枪杀的,公安机关总得给个说法。”
这一段时间,老婆江楚炒股损失惨重。炒股亏了也就亏了,只要不割肉就不算损失,可是江楚回家以后,要么是哭丧着脸,要么就是捧着一本被称为“炒股圣经”的厚书细细研读,家务事做得丢三落四、马马虎虎。侯卫国办案回来还常常要洗菜做家务,心情烦躁无比。
接到侯卫东电话,他正好可以气,吼道:“小三,你借钱给江楚炒股,如果亏了,我可不还你!”
侯卫东耳膜被话筒震得痛,忙道:“老大,你吃了火药吗?我耳膜要震坏了。”
“你嫂子现在是股痴,多少钱都能让她亏进去。我一个大男人,刚刚办了案子回来,现在我还坐在厨房理菜,算什么日子!”
“大嫂没有回来吗?”
“她回来了,邋遢得很,披头散地研究股市K线图。”
侯卫东笑道:“大哥,你别煮饭了,你把车开到新月楼水陆空,我请你和大嫂吃饭。我吃过了,就是想和你喝一杯。”
有了免费的晚餐,不吃白不吃,侯卫国把菜放回菜盆,走到卧室。江楚坐在桌前,正在白纸上画股市升降图,一丝不苟,很是认真。
侯卫国披起衣服,道:“小三请我们吃饭,你去不去?”
江楚正在推测明天股票走势,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正忙着,不去。”随即又反应过来,道,“谁请客?小三请客当然要去。”
江楚赶紧梳理了头,拎着小包,跟着侯卫国下了楼。到了水陆空餐厅,江楚见只有侯卫东一人,问道:“小佳没有来吗?”
“打麻将去了。”
“现在什么年代,别迷着打麻将,小佳可以炒股,也可以做生意,老打麻将是浪费青春。”
这一段时间,侯卫国对江楚颇为不满,道:“小佳做事自有分寸,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他肚子早就饿了,冷盘上来以后,风卷残云般地将一整盘夫妻肺片吃完。
江楚摇着头对侯卫东道:“你大哥就是这个态度,幸好我脾气还好,否则天天都要吵架。”
侯卫国一边吃菜,一边道:“小三,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大嫂炒股是个无底洞,你再借钱,亏了算你的。”
江楚不满地道:“我的事情你别管!”
侯卫东见江楚神情不快,转换了话题,道:“大哥,益杨的两支黑枪有没有下落?我这几天做梦都是血淋淋的。”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事,刑警支队的人已经收回来了,黑枪的事情如今交给益杨公安局侦办。”侯卫国这话有三分保留,沙州刑警并没有放弃这个案子。因为一时破不了案,同时感到益杨公安局内部有些复杂,便在明处把人撤走了,暗中并没有放掉这条线索。他是老刑警,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很有分寸。
侯卫东不满地道:“益杨公安局莫名其妙,放着基层支部书记被枪杀一案不查,紧盯着黑娃被砍手的事情,难道基层支部书记还抵不过一个黑社会?”
侯卫国当警察多年,社会阴暗面见了不少,道:“我理解他们。黑娃是益杨的社会大哥,如今手被废了,手下都想立山头,互相不服气,益杨城内的治安案件和刑事案件上升了不少。从公安的角度来看,盯住黑娃显然比盯住秦大江的家人更有价值。”
“你们两兄弟别说这些事情,听了让人怪沉重,聊点轻松的话题。”江楚又问侯卫东道,“听说你买了一台电脑,能不能上网?我参加了电脑班,已经是二期了,去看看你的新电脑。”
用完餐,三人上了新月楼,侯卫国找了一盘新版《真实的谎言》,打开音响,一个人欣赏起来。
在书房,江楚熟练地点开网页。不一会儿,下了一款软件,安装好以后,道:“小三,这是钱龙软件,专门炒股用的。”她手法灵活,不断变化钱龙的页面。
江楚一边操作,一边道:“我运气不好,明明要涨的股票,我买进去就跌,卖出去就涨。我现在被套起了,这钱一时半会儿还不了。”
侯卫东知道江楚有这个心理负担,道:“嫂子,你别有心理负担。刚才给你说过,不用考虑还钱的事情,只是股市风险大,你也千万要小心。”
江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现在股市到了最低点,我想再借些钱抄底,绝对赚钱。”
“多少?”
“五万。”
“明天我让小佳送过来。”
江楚盯着钱龙软件,叮嘱道:“你别给你大哥说,他这人固执,不接受新鲜事物。”
侯卫东对钱龙软件没有多大兴趣,道:“嫂子慢慢看,我到客厅去了。”江楚嗯了一声,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回到客厅,侯卫东心里还是记挂着上青林之事,对大哥道:“李剑勇认定是上青林的人砍断了黑娃的手掌,太武断了。”
侯卫国道:“我和李剑勇一起办过案子,他经验丰富,办案能力也强,就是脾气臭点,你要相信他的专业素质。”
大凡有本事的人都有点臭脾气,侯卫东暗自琢磨道:“若此事是曾宪刚所为,他还真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