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洋想了想,道:“你坐一会儿,动用枪械也是大事,我要跟祝书记汇报。”他很快回到了办公室,道,“祝书记特许了这事,不过要由武装部军事科的同志全程陪同,确保安全。”
祝焱如此爽快地答应了此事,反而给侯卫东增加了心理压力。他也在心里骂道:“狗日的资本家,给你一点阳光,就真的灿烂起来。”
动用武装部的枪械,这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俗话说,老大难,老大难,老大出面就不难。有了县委祝书记的指示,武装部军事科一个科长三个参谋全部出动,开了一辆越野车,很快就来到了益杨宾馆。
打猎车队一共四辆:一辆是带枪的军车;一辆是侯卫东的皮卡车;还有一辆是张木山的专车;刘涛与计委的大金主任坐着桑塔纳。
到了望日村,村支书贺合全带着村委几个干部早就在办公室等着。见到车队过来,几名村干部就迎了上来,侯卫东就将贺合全介绍给众位来宾。
贺合全专门买了一包红塔山,等到张木山等人下车,他就轮流着烟。在贺合全的心目中,红塔山就是最好的烟了。因为是侯卫东要来,所以他才狠心跑到上青林场镇,买了场里最好的烟。
张木山车上还有他的随行秘书小贾,他也是烟民。不过他抽烟是讲情调的,只抽三五牌烟,对国产红塔山不屑一顾。当贺合全递了一支烟给他,他摆了摆手,道:“我不抽烟。”
张木山对这位脚上带着泥痕的支部书记很有几分亲切感。他接过贺合全递来的烟,自顾自点燃,抽了一口,对贺合全道:“贺支书,今天要麻烦你了。”
贺合全当农村干部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差。他看得出来张木山是大人物,憨厚地笑道:“侯镇长的朋友都是贵客,我们平时想请都请不来。”
几个村干部就围在侯卫东身旁,他们之中的两人买了大车,专门给狗背弯拉货,见了狗背弯的正宗老板,自是亲热无比。
当几位穿迷彩服的军人提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出现在几位村民面前,这几位长期手握土枪的猎手被震住了,看着保养极好的枪身,不自觉地咽起了口水。
侯卫东道:“老贺,你带路,我们上山打猎。”
在几位村干部的带领下,一行人就朝着深山走去。上青林的森林保护极好,山高林密,在林中穿行,鸟叫声不断。
走进密林,张木山接过了一杆步枪。他持枪动作标准,几个验枪动作也极为利索,严肃的军事科长脸上神情这才松了下来,道:“张总当过兵?”
“七二年的兵,在部队我还用过这种枪。”他拍了拍枪身,兴致很高地道,“这枪虽然老了点,可是精度高,射程不错,我很喜欢。今天如果能打到一头野猪,就找一户农家,现杀现吃,享享口福。”
侯卫东在小时候,跟着父亲侯永贵打过手枪,可是从来没有摸过步枪。本想打几枪过过瘾,可是看到几个参谋紧张的样子,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李晶、侯卫东、刘涛、杨大金没有枪,就跟在队伍的后面。山林越来越密,路也越来越难走。李晶兴致虽然高,体力却跟不上。侯卫东就牵着她的手,两人就成了队伍的尾巴。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前面就传来了吆喝声,随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
“唉,不会用步枪,真没面子。”侯卫东身上也流着男人的血性,听到枪声和喊声,就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休息一会儿。”李晶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从侯卫东手中抽回来,不断地扇风,脸上汗水不断,又有不知从哪里沾上的黑色痕迹,顿时成了大花猫。听到侯卫东不服气的抱怨,道,“岭西有射击俱乐部,下个星期我带你去,找个好教练,很快就学会了。”
听到前面的枪声,刘涛、杨大金就按捺不住了,跟在军事科的几个干部身后,朝林子里钻去。
侯卫东要照顾李晶,落在了大队伍后面,只听见前面零落的枪声回荡在森林里。
“算了,我不走了。”为了打猎,李晶做好了准备,可是山上草深林密,她胳膊上被茅草划了好几条口子,晶莹的血珠挂在白净的皮肤上,格外醒目,不太痛,可是看着很是憷人。
侯卫东不能丢下李晶,见大队伍走远,干脆道:“别走了,他们带着真家伙,距离拉开以后,有被误伤的可能。”
李晶坐在一根断树桩上,用嘴巴吸吮着手臂上的血口子。此时她不再是精明的李总,纯粹就是一位参加春游的大丫头。
侯卫东背着军用水壶,这是以前在上青林下村时准备的装备,绿色的外漆剥落了几个小块。他仰头喝了一口,痛快至极,又喝了几口,他见李晶没有水喝,问道:“你的水壶?”
“放在车上没有拿下来,谁想到林子里这么热。”李晶也着实渴了,道,“你这人怎么不怜香惜玉,只顾自己喝?”
侯卫东将水壶递了过去,道:“你喝吧。”
李晶接过水壶,并没有马上喝,拿着水壶看了一会儿,道:“这种水壶看上去很亲切,我爸爸也当过兵,从部队回来就带了这样一个水壶。他带我出去玩的时候,就喜欢背这种水壶。”
侯卫东原本想开玩笑“这是间接亲吻”,听到李晶如此说,这玩笑也就说不出口了。
歇息了一会儿,侯卫东握着着李晶的手,两人慢慢地退出森林。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将斑点晒落在阴湿的地面,落在两人的身上。
来时还有一股锐气,退出时则如残兵败将。两人朝着村办公室的大方向,东转西转,渐渐与来时的小道错过。下了一个小坡,听到了叮当的水声,随后就见到了一个小水潭。水质清亮,可见底下的细石、小草与沙土,四周是天然的石头,被水冲得平滑整洁。
“我要休息。”见了水塘,李晶两眼放光,如小女孩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坐在水边,把鞋子脱下来,将脚放在清凉的水中,天然的凉意使每一个毛孔都敞开。
“卫东,你站着干什么,坐到这里来,我又不吃你。”
侯卫东坐了下来,在李晶的要求下,也将鞋子脱下来,四只脚就放在清水中。几条消瘦的小山鱼飞快地游到一边,不一会儿又探头探脑地游了回来。
“有没有烂脚丫?”“没有。”“真的没有?”“真的。”
得到肯定答复以后,李晶飞快地用脚踩向侯卫东的大脚掌,踩中以后,又飞快地移开。侯卫东报复,她就躲来躲去。这一刻,李晶完全扔掉了厚重的外壳,以女人的本色在大自然中嬉戏。
闹到衣衫尽湿,这才停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想要小孩子?”李晶的脚掌靠着侯卫东宽大的脚掌,望着水塘,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话。
侯卫东没有听明白,反问道:“你说什么?”
“以前我跟你说过,这一辈子我不会结婚,不过我想要一个孩子,我要借你的种子,我的孩子需要有一个智商、情商和身体都不错的爸爸。”
李晶将借种子说得跟借一块橡皮一样,让侯卫东哭笑不得,道:“别开这种玩笑。”
李晶道:“我没有开玩笑,是认真的。”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李晶将身体靠过来,依在侯卫东的肩上。
森林中,小鸟在叫,穿林阳光在慢慢移动,微风过处,小草在微晃,甚至还有若隐若无的薄雾。
很远处又响起了几声枪响,刺破了暂时的宁静。李晶坐直了身体,低头道:“很久没有享受到这样单纯的时光,如果我还想到这儿来玩,你要陪我。”
回到村办公室的时候,已是下午4点钟。村办公室只有妇女主任贺小英在留守,看到两人回来,手脚麻利地将矿泉水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