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演完, 中间是休息的时间,姜寻凑过去,低声对谢延生说:“我去趟洗手间。”谢延生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 还没见到姜寻回来, 谢延生有些不放心, 他起身正要去找姜寻时的。头顶上的琉璃灯“啪”地一下灭了。
观众席的议论声离开大了起来, 怎么来看个演出还出现停电故障。倏忽,舞台上出现的一道追光, 而台下两边墙壁上的壁灯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各位观众, 晚上好。”台上传来一道轻朗的声音。
谢延生听到熟悉的声音,重新坐回座位上, 掀起眼皮看向台上。“自由休息时间,我想唱一小调《探清水河》送给我的朋友。”
台下的观众见多了一场免费表演, 自是鼓掌欢迎。
怎么说,以前他俩欢爱的时候, 姜寻的声音就叫得十分勾人, 弄得谢延生只想狠狠地气欺负她。姜寻在台上唱歌的时候,谢延生是真觉得她生了一把好嗓子。
姜寻是南城人, 声音带了一点南城的本地人的软糯和清甜。
让人想到南城无尽延绵的水,温柔的雨。
站在台上的姜寻一张口,台下就纷纷叫好纷纷鼓起来掌来。
她轻轻唱道:
桃叶那尖上尖
柳叶儿那遮满了天
在其位这个明啊公
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
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
……
怎么说, 一束灯光打在姜寻身上, 可谓是台上有佳人。
姜寻着一件雾霾蓝莨绸盘口旗袍, 滚边花褶, 襟口别着一朵月牙白的茉莉。
旗袍将姜寻的身材恰如其分地勾得曲致。
几朵暗红的玫瑰顺着一根绿色的藤蔓爬在她的裙摆上,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开叉的旗袍半露出她笔直圆润的玉腿,细得脚后凸显出一根青色的血管。
再往上,纤腰盈盈可握。
姜寻乌黑的卷盘成一个髻,露出欣长的脖子,朱唇轻启。
声音似婉转的黄鹂,听得谢延生心颤。
全程姜寻眼睛里只有谢延生,她的眼睛温柔,似要把他望到心里去。
她唱道:
“太阳落下山
秋虫儿闹声喧
日思夜想的延哥哥
来到了我的门前呀
约下了今晚这三更来相会呀”
那一声“延哥哥”当真喊到了谢延生心里去。
气氛很好,谢延生抬眼看着台上的姜寻,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
没有提防,没有仇恨。有的只是美好的回忆。
两个人恐怕都想起了当初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姜寻追了谢延生足足有三个月左右,无孔不入地出现并参与到他的生活中去。
比如下午的全校跑操,有些女生为了偷懒,就跟班主任请例假,然后站在旁边看大家跑完操,就可以回家了。
姜寻便是其中之一。每次跑步都要她的命,所以她能躲则躲。
一群女生站在一旁嘻嘻哈哈,评论谁跑步的姿势丑,谁跑起步来刘海飞起也是帅的。
叛逆的少女一般说话都没个正形。眼看谢延生所在的班级跑了过来。
朋友不断用胳膊碰姜寻:“哎,寻姐,你男人!”
姜寻正着呆呢,两只乌黑的眼睛立刻放光:“哪呢哪呢?”
话音刚落,谢延生所在的班级有男生出笑声,他们的眼神揶揄,去碰正在认真跑步的谢延生:“哎,延哥,追你的小尾巴正盯着你看呢。”
姜寻眼睛片刻也未曾离开过谢延生。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额头上绑了一根紫金色的带,衬得面部五官更在深邃。
刺金色的阳光打在谢延生身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脸的性冷淡。
姜寻当真觉得他帅爆了。
所以姜寻一时没忍住,双手卷成喇叭状靠在耳边,冲他喊了句:“谢延生,加油。”
谢延生的脸皮薄,姜寻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班的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连跑步都要成为焦点。
他心里掀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谢延生抬起眼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但那个时候谢延生已经习惯了姜寻的存在。就像你时刻需要呼吸的空气一般,又像晚自习做试题做累了抬手揉着脖子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那一阵风。
姜寻不仅性格张扬,还古灵精怪的地很。
她会经常不定时出现在谢延生身边。有时在食堂,会自作主张地和他一起吃饭。但姜寻每次吃饭,绝不恋战,端着餐盘就走人。
有时会给他送早餐,如果谢延生不接受,姜寻就当着他的面扔掉。
但下次还会继续送。
有时是在路上,姜寻会给他送一些小物件。玩偶,笔记本,甚至是一片口香糖。
有时又跟他坐同一路公交一起回家。
谢延生这个时候成绩不知道为什么下滑了,但这个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重点是感情和睦的父母不知道生了什么,最近经常吵架,尤其是趁爷爷不在的时候,一吵就摔东西。
最严重的时候何清蓝说过要离婚。
那个时候谢延生是很烦闷的,有时候他会想感情是这么脆弱一击的吗?
因为父母吵架的事情,他心情很不好。一边要面对沉重的学业压力,回到家还要处在父母吵架的压抑的氛围中,还要做他们气氛的调解人。
谢延生是真的累。
所以那段时间姜寻对他的追求,无疑是一种困扰。
他实在分不出别的精力去应对姜寻。
谢延生去姜寻的班上找了她一次,声音微哑:“姜寻,你出来一下。”
姜寻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呢,被同桌叫醒:“哎,谢男神找你,情况是不是有进展了。”
同桌的这句话无疑像一枚烟花在姜寻脑海里炸了一下,她懵了两秒。
然后迅速从抽屉里掏出镜子对着它扒拉了一下头才出去。
谢延生说话从来都是冷酷无情,没有半点铺垫。
“你暂时别来找我了,找了我也不能回应你什么。”谢延生双手插进裤袋里说道。
姜寻当即明艳的表情黯淡下来,不过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捕捉到了谢延生不佳的情绪。
所以她问道:“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谢延生抿紧嘴唇。
“那行,我暂时不当你的跟踪狂啦,你记得开心一点。”姜寻笑着说道。
谢延生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姜寻觉得自己还是暂时先别去打扰他了,
刚才感到谢延生眼底的黛青和憔悴的神色,姜寻直觉他有事,还是别为他增加负担了。
姜寻仰天长叹了一下,心想,既然这样,有这个时间那就先别想男人,还不如去兼职多挣几个钱呢。
谢延生为了当那个中间调解人,买了三张相声专场的票。
他让父母也一起去看的原因,只是想缓解一下家里紧张的气氛。
好不容易把他们两个都劝来,却互相不说话,谢延生处在中间有点尴尬。
检票的时候,长队排着,谢延生排在前面,他父母跟在后面。轮到他的时候,谢延生把票递了出去。
一双白皙的手伸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来,检完票的请往这边走。”谢延生倏然抬头,姜寻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脖子上还挂着一根蓝色带子的工作牌。
“这么巧,谢同学。”姜寻说道,乌黑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狡黠。
谢延生眼神骤然冰冷:“你跟踪我?”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谢延生抿着嘴唇说道,浑身散着抗拒的气息。
一向能说会道的姜寻呆站在原地,想说的话梗在喉头,一股凉气一路从脚底攀到心脏深处。
在谢延生眼里,她就这么不堪吗?
谢延生从姜寻身边,一个眼神也没有分开她。他走向父母时,何清蓝问道:“那是你同学吗?”
姜寻听见谢延生淡淡的说:“不认识。”
一颗坚硬的心被摔在了地上,成了稀巴烂的样子。
谢延生从进场开始,他的眉心就直跳,总担心有一种不好事情生,即使台上表演的是他喜欢的相声演员,他也无心去看。
谢延生回想刚才姜寻受伤的眉眼,他这么对一个女孩子,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他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却终究还是对她造成了伤害。
演出结束后,一行人往外走,而他的父母之间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一些,甚至何清蓝脸上出现了微笑。
谢延生无暇顾及这个,他想为自己刚才的态度解释用一下。他以为姜寻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在门口堵着他。
可是门外空空如也。
那天谢延生找遍了剧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姜寻。直到值班经理说:“你说那个漂亮的女学生啊,今天她说不舒服,请假先离开了。”
自从那次在剧院上班撞见谢延生后,姜寻就拿着一把书砸在他们班一个男生池飞的脑袋上。
全校敢这么对池飞的,拎不出来几个。
也就姜寻敢在老虎头上拔须。
池飞是姜寻玩得比较好的朋友,他这个人长得挺帅的,就是留着寸头,青皮脑袋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股子邪气。
加上他打架狠,坏学生的名头又声名在外。
学校的大部人都不敢惹池飞。
在剧院的工作是池飞介绍给姜寻的,他一直都对姜寻有意思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姜寻去做个兼职哪想到能遇上谢延生,还被误会为跟踪狂。
姜寻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可撒,只能找池飞算账了。“池飞,你大爷的!都怪你。谢延生在那怎么不跟我说。”姜寻说道。
池飞一边笑一边躲:“哎呦,我的姑奶奶,这你都要怪到我头上。”
“你他妈把脑袋伸出来挨打。”姜寻笑骂道。
池飞不肯,姜寻追着他跑,走廊里回荡着两人吵闹的声音。谢延生因为有事,过高二教学楼找苏桃送笔记本。
恰巧撞见了这一幕。在走廊着,姜寻同一个男生追追打打,明媚着一张脸。
谢延生心里不是滋味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好像是一种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突然被抢走了。
十分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