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周少瑾有些茫然。
先是因为程许的缘由她被人众目睽睽地打量,接着被程许叫去长春馆掏那个鬼钮印,然后又被告知程辂在书院里一直语气**地说自己和他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又亲耳听到潘清说什么“是周家的二小姐对父亲有益还是程家未来的宗妇对父亲有益”……她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她好像就生活在一个幻境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从来没有弄明白过……
有人从旁边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胭脂红的织金褙子,双螺髻上规规矩矩地箍着珠花,眉心一颗米粒大的红痣,嘴角噙着一丝不明所以的笑。
周少瑾眼睛微眯。
吴宝璋!
她在这里干什么?
她是什么时候到的?都听到了些什么?有没有现自己呢?
周少瑾思忖着。
吴宝璋却动作轻巧地重新返回了树林,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周少瑾愕然,眼角的余光却看见程许和潘濯并肩走了过。
潘濯怎么和程许走到了一块! 她眉头微蹙,听见渐行渐近的程许问潘濯:“你就没有看见周家二表妹吗?”
“真没有看见!”潘濯皱着眉,神色有些严肃,道,“我刚刚和妹妹在这里分的手。如果周家二表妹过来,我肯定会看见的!”
此处是条笔直的甬道,有人走过就会看见。
“难道迷了路?”程许呢喃,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
原来吴宝璋是在躲他们俩人!
潘濯和潘清的话在周少瑾脑海里翻滚,她想也没多想,本能地躲在了棵合抱粗的大树后面。
空中却传来一声大喝:“是谁躲在那里?”
周少瑾向来胆小,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两腿软,半晌都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周少瑾的心砰砰乱跳。
万一被人揪了出来,自己该怎么说好?
她悄然地睃过去,却看见程许板着脸朝着树林走过来,潘濯站在甬道间,满脸不解地问着程许:“出了什么事?”
“有人躲在树林里。”程许沉声道,眉宇间有着周少瑾从来不曾见过的冷峻。 周少瑾一愣。
吴宝璋战战兢兢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程公子,是我!”她满脸通红地望着程许,羞赧地道,“四宜楼里闹哄哄的,我感觉头很痛,又怕扫了长辈的兴,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没想到遇到了您和潘公子……原本想避一避的……”
这个借口真好!
周少瑾差点为吴宝璋击掌。
如果换成是自己,未必想得出这样的借口来。
她以为程许会看怜香惜玉地放了吴宝璋走,谁知道程许却眉头微蹙,看了眼远处的四宜楼,笑道:“小姐是?”
“哦!”吴宝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道,“家父上吴下岫,乃金陵知府。前几日到府上拜访袁夫人的时候曾和公子擦肩而过,公子不记得我了,我却记得公子!”
程许闻言深深地看了吴宝璋一眼,道:“没想到吴小姐的记性这么好,我下午酉时间三刻下学后才会去给母亲请安,吴小姐都能和我擦肩而过,可真是缘分啊!”
通常过了下午酉时三刻还没走的客人,都会留下来用晚膳。
程许话里有话,显然那天袁氏根本就没有留客。
周少瑾很是意外。
她一直以为程许只不过是个会读书的纨绔子弟罢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竟然现吴宝璋话中的破绽!
吴宝璋,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周少瑾看着她,有种旧仇未报又添新仇的感觉。
吴宝璋被揭穿,不仅没有慌张,反而有种“事已至此你没有证据就不能指责我说谎”的笃定,反而镇定下来,笑道:“可不是!要不是那天我们走得晚,也不会有幸见到公子了。”
潘濯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声道:“吴小姐是什么时候出的四宜楼?刚刚我怎么没有看见吴小姐?”
吴宝璋笑道:“我刚出来,还没来得及四处打量一番就碰到了两位公子,可真是不凑巧!”
“是吗?”潘濯狐疑地望着吴宝璋,眼色冰冷。
吴宝璋依旧笑语殷殷:“不知道潘公子为何要怀疑我?”她说着,后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避着两位公子了……”
周少瑾懒得听吴宝璋胡说八道,提了裙子,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可她的脚落下,树林里就出了一阵清脆的践踏之声。
“是谁在那里?”程许喝道。
完了!
被现了!
周少瑾拔腿就跑。
“周家二表妹!”她身后传来程许又喜又惊的声音。
周少瑾心里慌慌的。
相比被程许现,她更怕被吴宝璋和潘濯知道她偷听的事。
前面有树枝横着档住了她的去路,可当她撩开挡着的树枝时,却看见绿树掩映之下,有条蜿蜒曲折的青石小道正经过她的面前,不远处仿佛还有水流的声音和人说话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朝那青石小道跑去。
程许苦笑,再也顾不得什么,草草地向潘濯陪了个不是,匆匆朝那青石小道追去。
潘濯略一思索,也跟了上去。
吴宝璋站在那里,神色犹豫,却看见大苏和翡翠、玉如追了过来。
大苏和玉如不认识吴宝璋,翡翠却有印象,忙道:“吴大小姐,您可看见我们家大爷了?”
吴宝璋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不明的光芒,笑道:“你们到底是找周家二小姐还是找你们家大爷?我可看见你们家大爷追着周家二小姐去了那边?”她说着,指了指小道。
翡翠神色不变,心里却恨不得骂程许几句。
“劳吴家大小姐费心了。”她笑道,“我们都在找周家二小姐,我们家大爷也是。”
“哦?”吴宝璋意味深长地笑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你们都在找周家二小姐?”
翡翠却不想和吴宝璋过招,笑着向吴宝璋道谢,没有理睬她,就和大苏、玉如上了青石小道。
周少瑾越跑,就觉得水流的声音越大,她心里的希望就越大——不管是些什么人在那里,自己只要一口咬定迷了路,当着外人的面,程许难道还能强行地送自己回四宜楼不成?
她想着,眼前豁然开朗。
岩石叠嶂,清泉飞溅而下。有个七、八岁的青衣道童正拿着竹筒在那里取水。旁边一座茅草亭,三、四个男子在亭间席地而坐。一个面容青瘦,形如枯竹的三旬男子双手拢袖地站在亭外,眼睛半张半阖,似乎没有睡醒的模样,但双目一张,却寒芒如电地朝周少瑾射过来。
她心中一颤,像掉进了冰窟里似的,手脚寒。
身后是程许略显几分焦灼的声音:“二表妹!”
前面是群一眼就知知非同寻常的陌生的男子们。
周少瑾慌张地回头,进退两难。
亭间却有人向她招手:“小姑娘,你过来!”
她定晴望过去。
朝她招手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穿了件靛青色素面细布道袍,皮肤白皙细腻,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挺笔直,明眸清亮温暄,相貌十分出色。别人都正襟危坐在镶绿色卷草纹襽边的香草席上,只有他随意地支肘斜靠在一个葛黄色的大迎枕上,神色慵懒,颇有些睥睨天下的放任不羁,却又因气质温和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或是反感。
周少瑾有些犹豫。
那男子已道:“你会不会烧水?”
周少瑾这才现亭子中间有个红泥小炉,炉上架着个提梁紫砂壶,众男子面前各放着个紫砂小杯。
他们显然是在这里喝茶。
“我会一点点。”周少瑾有些摸不清楚这些人的底细,谦虚地道。
那男子就笑了起来,扭头对身边一个穿着宝蓝色团花杭绸袍子的三旬男子道:“别云,通常说自己会一点的,都是高手。”说完,他对周少瑾道,“过来帮我们烧壶水!”
其他的几个人都善意地笑了笑。
周少瑾眼眶微涩。
就算她长得像丫鬟,可穿衣打扮绝不像个丫鬟,可若说这男子认错了人……看他那清亮的眼睛,周少瑾就不相信。
他分明就是听见了程许的喊声在为她解围!
周少瑾轻声应“是”,忙低头走了过去。
泉溅石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男子衣衫身上若隐若现地传来淡淡的沉木香。
那是京城“霍记”香铺的镇店之宝,叫“如是我闻”,三十两白银一两,每年只售一百两,有价无市。
穿靛青色素面细布袍子,却用“如是我闻”的熏香,若不是身份地位极其尊贵,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地步,就是已深谙吃穿住行真谛的世家公子,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个人都不可小视。
周少瑾有些拘谨跪坐在那形如枯竹的三旬男子摆在靛青色素面细布道袍男子身边的蒲团上,见他们喝的是铁罗汉,遂小心翼翼地用雕祥云银制长箸从光滑的湘妃细篾篓中夹了块银霜炭放进了红泥小炉里。
水轻轻地响了起来。
周少瑾就听见那个叫“别云”的男子道:“可万童就算是被贬到金陵城做镇守太监,他是皇上的大伴,情分到底不同,只怕没几天又会被召回京!”
周少瑾的手一抖,雕祥云银制长箸差点落下去。
众人却好像没有看见似的。
“别云”身边的男子道:“这次他牵扯到结党之争,回京,恐怕没那么容易。何况京里还有个王刚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我倒觉得,万童能在这里安老就不错了,怕就是怕他全身而退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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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再次声明,女主角前世只是个浮萍似的人物,很多事她根本就不知道,或者是说,以她的层次,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包括她和程辂,程许的事,并不像大家想像中的那样简单,所以请大家还是暂且别站队,先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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