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上老的老,少的少,程池自然不会在乎,他笑着坐在了郭老夫的身边。因是圆桌,倒有点三足鼎立的味道。
周少瑾是不挑食的,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前半个月就在准备,一大清早就起了床,虽然中午歇息了一会,但毕竟年事已高,郭老夫人还是觉得很累,本没什么胃口,可见周少瑾这么好的胃口,她不由吃了大半碗饭。
程池看了暗暗点头。
觉得带周少瑾去普陀山是对的。不然以他的性子和母亲的性子,只怕是一路无语到普陀,或是母亲自话自说、暗自伤心的到普陀。
晚上,他们宿在仪真县渡口。
仪真县的县令陈赵坤过来拜房程池。
周少瑾躲在船舱里,等赵坤隔着帘子给郭老夫人请过安,请了程池上岸喝酒,周少瑾这才去了船舱陪郭老夫人。
这次郭老夫人没有拉着她打牌,而是看过她抄的《楞严经》之后,开始评点她写字方面的不足。
周少瑾仔细地听着,照着郭老夫人说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写给郭老夫人看。
郭老夫人见她极认真,情绪被调动起来,指点的也很仔细。
一个教,一个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程池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忙请郭老夫人去歇息。
或许是因为做得都是自己喜欢的事,郭老夫人精神很好。不仅没有睡意,反而问起程池来:“这个赵坤怎么会想到来拜访你?可是有什么事?”
程池没有官衔在身,又只是出来游玩,和程家有点渊源的,最多也就派个幕僚过来送份赠仪,和程家没有渊源的,完全可以不予理会。仪真是水陆要塞,每年不知道有多官宿路过,都这样迎来送往的。仪真县令不被累死也会被穷死。这次赵坤不仅亲自来拜房程池,还请程池吃饭喝酒,肯定是有所求了。
“是二哥的同年。”程池已经更了衣,梳洗了一番,头湿漉漉地挽在头顶,淡淡地道。“听说您路过,特意来给您请个安。”
“你就少唬弄我了。”郭老夫人笑道,“是有求于你两个兄长吧?”
程池笑道:“说是行人司那边有消息过来,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章俊华身体抱恙,已上书皇上,九月份致仕。大哥有可能到六部去。
如今程泾已是都察院左都御使,小九聊之一。如果去六部,那就只可能是接手尚书之职。
本朝的尚书向来是由内阁大学士兼任的。
也就是说,程泾会入阁。
周少瑾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前世,程泾是在新帝登基之后入的阁。
如果事情没有变化,这一次,程泾可能还得继续在都察院左都御使的位置上待着。
她只好欲言又止。
高兴的郭老夫人并没有注意,细心的程池却现了。
等从船舱出来。程池特意叫住了周少瑾,问她:“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周少瑾不知道该不该说。
既然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说明程泾当然也是被内阁关注的人之一。如果程氏兄弟早早筹划,说不定程泾能提前入阁。官场向来讲究论职排辈的,程泾能早一日入阁,程家的势力就早一日增强。她不说,程池已经现她的异样,总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她说,这话该怎么说才能让程池不起疑。而最大的问题是,她很告诉程池。
她希望程泾能点入阁,程家越接近核心圈子,就越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消息,摆脱前世命运的机会就越大。
程池却不这么想。
认真地说起来,他和周少瑾交浅言深,就算是周少瑾听说了些什么或是知道了些什么,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他也是自然的。只是他向来对事情观察入微,无间意捕捉到了周少瑾细微的表情,以至于周少瑾处于了两难的境地。
他想了想,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问你消息的来源,也不会去追究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告诉我事情的结果就行了。”
周少瑾怦然心动。
如果她能和池舅舅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相处,等到她要说出程家会被满门抄斩的消息时,池舅舅会不会也像现在似的,不问缘由只问结果呢?
不管怎样,她都要试一试。
这样她就不用编造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掩饰自己身上生的匪夷所思了。
尽管如此,周少瑾还是有些不安。
她吞吞吐吐地道:“我……只是听说……可能是黄理!”
前世,她并没有关心这些。
在她看来,程泾的仕途是一帆风顺的。
后来她隐隐听说黄理和程泾有旧怨,要追究到两人还都是小九卿的时候。但黄理的恩师致仕时,亲自出面拜托当时的内阁辅让自己的弟子入阁,后来程泾也入了阁,但排名却在黄理之后。甚至去年中元节她和阿朱一块出去玩,阿朱说起程泾和黄理之间生的事她都没有想上去……直到刚才,程池提到程泾有可能入阁的时候她弄清楚前世她听说的那个黄理就是任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就是那个在程泾手里吃了亏,之后又和程泾不和的内阁辅臣。
程池相信了周少瑾的话。
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生于金陵,长于内阁,再聪明也不可能在不知道朝局的情况下信口雌黄地乱编一通。何况她的话还十分有道理。
程泾是怎么坐上都察院左都御使位置的,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如今程泾和黄理都只是小九卿之一,上面压着若干个大佬。黄理不管对程泾有什么看法,为了显赫自己宽怀大度,目光高远,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人看出他对程泾的真正的态度。而上次黄理在程泾手里吃了大亏,他的恩师申敏之早已致仕,致仕的时候推荐袁维昌接任自己成为辅。如果申敏之为黄理奔走,做为答话,袁维昌不可能站在程泾这一边。而黄理向来紧抱着申敏之的大腿,申敏之之前已经很委屈黄理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送黄理一程,不然申敏之的同僚门生看了岂不心寒?
最重要的是,申敏之退了下来,他的孙子前年刚刚金榜题名入了庶吉士馆在刑部观政,他此时不挥余热留点余荫给别人,别人凭什么照顾他的孙子?
看样子。袁维昌下定了决心要回报申敏之的恩情了!
程池想着,朝周少瑾微微颔,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这次就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吧!你以后有可以要求我帮你做一件事。”他说着,顿了顿,再次强调,“任何事都可以!可若是你想像则天皇后似的做女帝。我恐怕就无能为力了!你要我做的事得是我能做到的事。”
周少瑾笑了起来,心跳得更乱了。
她不能这个时候要求程池。让他帮自己带话给程泾,说程家十二年之后会被抄家灭族!
还好这话到嘴边她还是管住了自己没有乱说。
“不用了,不用了。”周少瑾连连摆手,道,“您之前救过我好几次,我都没有好好地答话您。这次就算是我报答您的解围之恩。”
程池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想,而周少瑾也不知道他承诺的“任何一件事”的份量和意义。
如果他没有心生去意。他肯定不会这样含含糊糊算了,但他已经决定离开。就不会再理会程家的事了,这句承诺对周少瑾最多也就只有两年的有效期……他还不如看情景帮她几次,这样于周少瑾来说更划算。
他打定了主意,笑了笑,和周少瑾在船舷边分了手。
周少瑾兴奋极了,直到盥洗后换了小衣上了床,嘴角挂着的笑容还依旧如夏日的阳光般灿烂。
她终于帮了池舅舅一次。
池舅舅肯定不会觉得她一无是处了。
只要能长此以往,她和池舅舅的关系一定能够得到很大的改善。
程池这个时候在给程泾写信。
什么事情在没有盖棺之前都不算是定论。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信中提醒大哥注意申敏之和袁维昌之间的关系,提醒他注意和黄理的罅隙。
他相信大哥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他已经决定离开程家,但他只要没有离开,就还是程家的弟子。
程池放下笔,站起来推开船窗。
月亮弯弯地挂在天星,几颗星子一闪一闪地点缀其旁,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船桅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红彤彤地映在湖面,给这清冷的夜晚平添了些许的暖意。
程池喊了怀山,道:“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给大老爷。”
怀山应声而去。
程池一个人立在窗边站了良久,这才关了窗。
荡漾的画舫像摇篮。
周少瑾很快入梦,一夜无梦到了天亮。
船工的号子声、船上人家的泼水做做饭的嬉耍声、船板上的霍霍的走动声……把她给惊醒了。
片刻的恍惚之后,周少瑾才想起自己是在去镇江的画舫上。
她连声喊着春晚,趿鞋下了床。
春晚和两个粗使的婆子端着水走了进来。
“二小姐,您醒了。”她一面指使着婆子把水放在镜台旁,一面帮周少瑾挂了帐子,道:“清风说,我们明天下午就能到镇江了。然后换了沙船去杭州府。”
周少瑾道:“你看见集萤了没有?”
自上船之后,她就没有看见集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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