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至,书院的期末考试也将举行,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黎宝璐打着哈欠下马车时突然看到侯在院子里的内侍吓了一跳,忙疾走两步,“严内官?”
已等候多时的严公公露出笑容,躬身行礼道:“顾太太,太后娘娘赐下些东西,还请恭迎。”
黎宝璐:……怎么赏赐的队伍里又加了一个太后?
不过有人白送东西,黎宝璐还是很高兴的,忙领着严公公进正厅,跪下接礼单。
“赏黎氏东珠一斛,蜀锦十匹,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一座,七彩宝石饰一套……”严公公将礼单恭敬的递给黎宝璐,低声道:“顾太太拿好。”
黎宝璐塞了一个荷包给严公公,犹豫的问道:“太后娘娘怎么想起来赏我,懿旨上也没说理由。”
皇帝和皇后虽然时不时的也赏她,但都给她找了各种理由,只有太后一上来就赏。
严公公就笑道:“顾太太不必多虑,太后娘娘这是知道您和顾侍讲好事将近,这是提前为二位祝贺呢,过后的赏赐还多着呢。”
黎宝璐小脸一红,这事貌似闹得有点儿大,怎么太后都知道了。
“娘娘还有一句话要嘱咐顾侍讲和顾太太,”严公公顿了顿,还是压低声音道:“娘娘说,既要成亲,那就该尽善尽美,到时宫里的各位主子也来凑热闹,顾太太和顾侍讲该从现在就依礼制准备起来了。”
黎宝璐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所以?”
“所以太后娘娘吩咐顾太太或住到秦家,或住进宫里,暂且不与顾大人见面,毕竟将要成亲的未婚夫妻是不宜见面的。”
黎宝璐一脸囧然的点头,“依礼来看这个道理是不错,但此事妾身一人做不得住,等夫君回来我就向他转告太后娘娘的意思。”
严公公满意的一笑,拱手告辞。
比黎宝璐更忙的顾景云踏着月光一回到家就接到此厄,不过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看向黎宝璐,“你想搬去与舅母同住?”
黎宝璐连连摇头,巴巴的看着顾景云。
顾景云满意的一笑,牵了她的手道:“不急,明日我入宫去见太后娘娘。”
他顿了顿道:“不过我们的确应该分开来住,却不当是现在。”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
顾景云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当然是你及笄之时。我已决定你的及笄礼不在顾府办,而在秦府。长公主病体稍愈,我已经请动她做你的女宾,为你加笄礼,由舅母主持,你看可好?”
“好!”黎宝璐一口应下,“不过你什么时候请的长公主?”
“两个书院决定一起合并出题时,我见到黄山长时提了一句,谁知道他回去问过长公主后就答应了。”顾景云抚着她的头道:“长公主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我还想着请她来做你的全福人呢。”
长公主是大楚出了名的有福之人,她与先帝虽是异母兄妹,但因为乾元帝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也显得异常的珍贵,且她与先帝年龄相差不大,所以跟先帝很玩得来。
在宫中她就是个霸王一样的人物,很有话语权,稍稍长大一些便自个跑出来上女学,先帝疼这个妹妹,不管,而当时当权的秦太傅更是纵容,于是长公主可以说是恣意的长大。
而长大以后还自己挑选了驸马,儿女双全,孝敬公婆,妯娌和睦,夫妻恩爱……
兰贵妃最嚣张时曾看不过她,没少跟她斗,长公主一点儿也不怵的反击回去,因为兰贵妃下令关闭女学之故,长公主五年不入宫过年,到最后以皇帝出宫和她服软结束。
之后长公主不见兰贵妃,兰贵妃也不敢再惹她,这样的厉害人物就是京城贵族阶层们公认的最有福气的人。
加上她还长寿,满京城里谁能比得上她?
就是现在皇宫里天下第一尊贵的皇太后都不能说比她更有福气,想想这十几年来皇太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人家长公主过的是什么日子?
及笄礼的女宾和婚礼的全福人一般请的就是这样有福气的人才好,可满大楚谁敢去请,谁又能请得动长公主?
长公主这辈子只给一个人做过女宾,一个人做过全福人。
一个是她的孙女,及笄时她做了女宾,一个则是现在的太子妃,当年的太孙妃。
据说长公主会为太子妃做全福人是为了打兰贵妃的脸,反正不管缘由是什么,总之她很少出手就是,尤其是她现在年纪还大了。
黎宝璐不知道顾景云能请动她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还是使了很大的劲儿,反正他不说,她便不问,只是晚上把他按在床上给他按摩一通,让他身心舒泰的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精神奕奕的进宫求见太后去了。
顾景云有进宫的通行证,不用慢慢排队,让内侍通知一声慈宁宫就行。
很快太后宫里的严公公就亲自出来接人。
太后看着一脸肃穆的顾景云好笑,“昨天本宫和皇后打赌,他说你今日一定会来求见本宫,本宫还笑她,不过是分开几个月,又同在京城,你怎么会为此特意进宫来一趟?可现在看来是本宫低估了你们夫妻情义了。”
“娘娘您忘了,我和内子都还在清溪书院任教,每日都会碰面的,因此这礼守与不守意义并不大。何况年节将至,内子若去了秦府,那家中只剩下微臣和一群孩子,这个年无人操持,臣等只怕连碗热饭都吃不上了。”顾景云说得可怜,脸上也流露出两分哀愁来,“只望娘娘怜惜,让内子随臣过了正月再说。”
太后兴味的问,“过了正月你们就分开住吗?”
“是。”
太后见他应得痛快,不由感兴趣的问,“为了过了正月就可以分开了?”
“回娘娘,过了正月年节礼该送的都送了,该拜访的人家也都拜访了,该接的客也都接待完了,而且书院也要开学了,就是她不在家,我们在书院里吃食堂也饿不死……”意思是过了正月黎宝璐就没用了。
太后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但见他说得坦荡,再想到过年时的确很忙,许多事都需要当家主母操办。
她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就过了年再分开吧。”
顾景云松了一口气,赶紧谢恩。
太后笑眯眯的问,“你们可选好了时间?”
“回娘娘,四月初二是个好日子。”
太后微微点头,“本宫若没记错,你媳妇三月初五的生辰吧?”
“是。”
“打算行完笄礼再帖?”
“是。”
太后微微点头,“这样也好,免得过早帖引人热议,反而影响心情,你们也不用在意外头那些人的议论,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最要紧。”
“微臣正是如此想的。”
太后取笑道:“你敢成亲后四年补办婚礼可不就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吗?”
顾景云只一笑,他的确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他一定不会让黎宝璐受到这些目光的干扰,他眼中栩栩生辉,上位者的偏好可以影响下位者的思想,如今他的阵营中已囊括了大楚最尊贵的几人,底下的人还会觉得他这场婚礼名不正言不顺吗?
顾景云躬身退下,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和严公公微微一叹道:“这孩子风姿不下其外祖啊,可惜了……”
可惜他的一生在仕途中走不远。
严公公给太后奉茶,低声笑道:“人各有志,或许顾侍讲他就与其外祖一样对此甘之如饴呢?”
太后垂眸不语。
严公公便恭敬的退到一边,半响才听到太后幽幽地一叹,“本宫记得皇后说过,忠勇侯府分家时给他们分的都是一些亏损的产业?”
“是,不过听说那些产业到了顾侍讲手里后便扭亏为盈了。”
“虽然如此,家底到底薄了些,那些珠宝器物赏得再多也没有田地来得实惠,本宫记得我的陪嫁中有一处含了两个山头的庄子,你去将地契取出来我看看。”
“娘娘?”严公公惊疑不定,低声道:“那是您的嫁妆,国舅爷若是知道……”
“你也说了是本宫的嫁妆,去拿来。”
严公公只能躬身退下,去取了太后所说的地契,他跟着太后也有三十多年了,王家渐渐败落时她都没把这些嫁妆拿出来,虽然太后说的那个庄子盈利并不多,但也是一份产业啊。
严公公取了来双手奉上,太后只看了一眼就道:“隔上两日,再选些珠宝赏赐下去,这个就不用记了。”
“是。”
黎宝璐的嫁妆顾景云已经准备了大半,其中京郊的田产便有两处,都是新买的。
托年节将至的福,有些有需要的人家便卖一些地,不过都不大。
顾景云还想给黎宝璐买两个铺子做嫁妆,让二林去保定找了牙行的人寻找,铺子还没买下,倒是买了两个大庄子,保定的地比较便宜,但也耐不住它大呀。
这些不动产价值较大,因此顾景云准备的钱已经花了大半,但他依然想给宝璐多准备一些田产,自己不种,或佃或请长工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