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头一次了,最近几年,葬剑谷所在的那一片地方灵气日渐枯竭,炼剑不成,炼丹不成,将要突破境界的人闭关之后反而走火入魔。这几年收进来的新弟子有莫名横死的,有吃里扒外偷盗门派秘本的,还有……”
真惨。
虽然提醒自己,这老头儿很可能在施苦肉计,是装可怜。不过听着葬剑谷现如今的境况,姜樊还是十分感慨。
大宗门看着赫赫扬扬,其实很难做到上下齐心,为了维持架子不倒,不得不扯了里子做面子,咬牙硬撑。
“不光这些,葬剑谷还有外患。葬剑谷以东是长河派,北边则是万石山庄。早先葬剑谷势大,当然不惧他们。过往为了争灵脉,争奇药和矿砂,也有意气之急,葬剑谷同这两家都结下仇了。现在葬剑谷显露颓势,他们就在一旁虎视眈眈。”
听起来这葬剑谷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再兴旺的宗门,也终究难免走向末路。
修行者的日子其实很残酷,普通人的规则难以约束他们,更多的人都信奉弱肉强食的道理,谁强谁就能活下去。
就象陆长老说的,葬剑谷强势的时候,没少欺负两个邻居。现在葬剑谷眼看要不行了,对方反过来要咬死他们,这很公平。
就算是回流山这么偏僻不起眼的一个小宗门,不也有魔道中人觊觎吗?天下哪有真的无忧无虑的桃花源。
“陆长老远来是客,先好生歇息吧,有什么话慢慢再说不迟。”
陆长老苦笑着站起身。
“不用了。其实这一趟,我本不该来的。葬剑谷现在这境况,不是一天两天变成这样的,不管换了谁来做这个谷主,也没办法让枯竭的灵脉重新焕生机,也没法将已经涣散的人心再收拢起来。经过上次剑炉炸裂的事之后,莫长老出走,还带走了他门下的数十名弟子,现在葬剑谷啊……”
陆长老摇了摇头。
他说不下去了。
现在的葬剑谷已经摇摇欲坠,再有人轻轻推上一把,就要彻底坍塌了。
他前一次来时,还寄希望于莫辰,希望他能回到葬剑谷,以嫡传血脉的身份振奋人心,挽救葬剑谷即将消亡的命运。
现在他已经不抱这希望了。
他这一趟真不该来。
莫辰现在过得好好的,回流山是个挺好的地方,他将来应该会接任这个小宗门的掌门,有什么理由要被葬剑谷的烂摊子拖累?
走到门口,陆长老停了下来,回头说:“莫少侠,柔珠夫人她的墓就在葬剑谷后山,紧挨着她父亲的坟茔。将来你若是经过葬剑谷,有心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姜樊看了看大师兄,又看看陆长老。
莫辰只是点了点头。
对于陆长老说的这个女子,他不认得她,也没有多少感慨。
毕竟,他是不是葬剑谷丢失的那个孩子,还不不能确定呢。
陆长老没有多停留,姜樊吩咐人送他下山。
看着陆长老显得孤零零的背影,姜樊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感觉。
他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了。
虽然很不喜欢他,更不欢迎他的到来。可是看着陆长老黯然离去的身影,姜樊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宁钰缓步走过来,他穿着一件天青色宽袖长袍,腰系玄墨色束带,山风吹得他衣袂飘飘,就象一片单薄的叶子,马上就要被风刮走一样。
“客人走了?”
姜樊点了点头。
“这人是谁?”
“葬剑谷的一位长老,姓陆。”
宁钰想了想:“葬剑谷应该有两位陆长老,一位叫陆乘岭,另一位叫什么我倒不清楚。怎么回流山和葬剑谷也有往来?倒没听人提起过。”
姜樊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陆长老头一回来时,姜樊觉得他是来挖墙角的,八成想把大师兄骗去做那个什么谷主女婿。不过他这一回来,姜樊现自己原先可能猜错了。
从他的话里,姜樊察觉到这应该与大师兄的身世有关。
不过这个他还没有向大师兄求证过,也实在不便同宁钰说。
幸好宁钰也没再追问,免了他的一场为难。
“看这个人……”
宁钰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虽然没能看到面相,可宁钰总觉得这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沉沉死气。
似乎……已经命不久长了。
晓冬得到消息的时候,陆长老已经走了。
这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匆忙,真让捉摸不透。
大师兄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延绵起伏的山峦静静出神。
看来大师兄的心情好象不太好……
晓冬觉得他能感觉到大师兄的心绪,不光是因为两人现在住在一起朝夕相处,还因为他们之间一份别人所没有默契。
而让大师兄心情不好的原因,肯定与那位突然来访的客人有关。
“师兄?”
莫辰转过头来。
晓冬端了杯清茶给他,小声说:“我刚才去看过,齐婶已经把师姐的屋子重新打扫过了,枕头床巾也都洗了晒了,准备的很周全。那……去迎师姐的时候,咱们还要预备些什么?”
“不用了。”莫辰吁了口气。
刚才他确实心里有些乱。
葬剑谷那个因为失子而疯的女人,是他的母亲吗?
她长的什么模样?她的孩子是怎么丢的?
不过看见小师弟,心情莫名的就好多了。
小师弟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象是怕伤着他一样。
尽管他一个字也没有问,也没提起刚才来客的事,可是他心里想的什么,已经全写在脸上了,那双眼睛太清澈,一点心事也藏不住。
他不会离开回流山的。
莫辰从没有动摇过这个信念。
哪怕葬剑谷现在如日中天,陆长老把话说得天花乱坠,有无数的好处等着他,他也不会动摇。
那些人不是他的责任。
他是师父救回来的,是师父养大的,授业传道,悉心栽培,既是师,又是父。
他的同门师弟师妹们就如同亲生手足。尤其是小师弟,傻乎乎的,让人实在放心不下,总觉得他需要人时刻照看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