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她不给十四哥儿面子了。
因为,有的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去,把她提溜到院子里,也让宝文阁侍候的人都过来看着,通通陪跪!”赵平安指了指门外,大声对秋香说,“也让那几个有限的太监宫女认清了,在大江皇宫里,谁才是他们的主人!什么亲娘不亲娘的,不是口口声声提起位份吗?论位份,阎氏还比不过一个尚宫的品阶高,居然就敢作威作福,成了宝文阁主事的了?”
秋香是个麻利泼辣人,最为讨厌阎氏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真屁,说话不清不楚,却又蔫不出溜,净在暗中搞鬼的人,当下清脆应了声,连架带推,把阎氏带了出去。
赵平安站在屋子正中,连着深呼吸了好多次,还不住抚着自己的胸口,告诫自己:不气不气,能和明白人打场架,不和糊涂人说句话,这样才能平静下来。
随后她又回到十四哥儿的寝室,观察这孩子的情况。
人生下来,命运本就不同,公平与否,完全看站在哪个角度来说。
真正的公平,大约是在死亡之后,总会发现此一生有失有得,大部分人和人到头来在总分数上是差不太多的。
但局部的公平,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比如九哥儿和十四哥儿。
都是皇子出身,都有一个蠢货母亲,外家全是拖后腿的,又都幼时失怙。但小九比小十四可幸运多了,至少吃喝不愁,养成了无忧无虑的霸道性子。当上了皇帝,他还嫌弃。就连身子,都比小十四好得多了。这次叶贵妃直面小九,他都没大事。可是小十四呢?本来就体弱,再加上一个不靠谱的娘,这么折腾下来,居然真的染上了天花。
他还这么小呀!
若就此这么死掉,她重生的意义还有吗?
“阿鹏,速回公主府,把唐太医和楼大掌柜一并带入宫。不管他们在忙什么,也要立即马上放下手头的事,给我进宫!”她吩咐道,“再叫绯儿,把我床头暗格的小匣子拿来!”
那里,有她留存的宝贵西药和相关设备。
第185章 躺平任虐
皇宫。
做为大江国,东京城的最后一个堡垒,也被天花症攻破了。
这就像扔靴子,反正两只都扔了,那就躺平任虐,总归就是和疾病做斗争就是了。
赵平安再度忙得脚不沾地,穆远也照例配合得天衣无缝,把整个皇宫隔离成防疫区。
而皇宫也被染上疫症的消息,赵平安不仅没有隐瞒,还故意散布到民间。
这是人性。
底层人民知道代表大江国的最高阶层的皇族也生了和他们一样的病,自然就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意思,也意味着不会皇上抛弃他们,更不会纵火焚城,心里立即就踏实多了。
凡事坏到极处就会好转,此时也是。
在灾难面前,东京城的人空前团结,简直算是众志成城,倒少了很多生事的人。好在古时的通讯不发达,加上正赶上年关,人们大多离京回家,鲜少走相反之路的,所以只要封了城,消息就很难传出去。
就算运送年货出入京的商旅瞒不住,就算周边城镇有所觉察,也都让穆远巧妙的压了下去,相应的人也控制住了。甚至,刘家旭借机逮到好几个别国奸细。
毕竟那些人要送消息出去就会想方设法,平时他们隐藏着不好辨认和抓捕,这时候相当于引蛇出洞了,刘指挥只要守株待兔,就把好多暗桩一窝端了。
其中,倒以大夏的奸细最多,足足有四五处。
大夏近年来没有生事,两国好像进入了相对平静的阶段。但从此事上看出,大夏灭大江的贼心从来没死过。想想也是,大江这样富庶,偏国家武力不足,仅凭几个名将撑着,现如今武将都要进京争权夺利,边境更是脆弱。
这样一块肥肉就放在嘴边上,凶猛的大夏人如何能不流口水?之所以一直没下嘴,那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一口吞掉!
“天花疫症的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事实上,能瞒这么久,已经出乎我的预料。”赵平安对穆远,以及刘家旭和杨明说。
时下已经腊月二十三,小年了。
东京城年轻一辈中的三巨头,首次和赵平安坐在一起,讨论这场大疫带来的问题,以及后续如何解决的方案。
步军司,马军司,殿前司这三衙的的大头子刘家旭在,计省的计相杨明在,枢密使穆定之虽然缺席,但他的亲生儿子在,中书省的叶良辰相当于一个死人了,所以这个小团队绝对是大江国能做主的了。
而赵平安,毫不客气的顶着为皇上办事的名义,尽管每个人都知道,永宁帝赵宸向来怕这个姑姑,永远只有一句话:姑姑说的是。
“大长公主所言甚是。”刘家旭点头道,“如今的东京城好像心脏,忽然不跳了,哪怕能摒得一时之气,终归会被发现异常。”
“关键是,如今疫情如何?”杨明问。
“任何疾病的发展,都是有它的规律的。”赵平安认真地道,“从发现,到爆发,再到平缓期,最后慢慢消灭。这其中,发现和爆发是最为恐怖,是最容易失控的阶段,好在通过这么久的努力,如今东京城的形势已经趋于平缓。我相信,出了正月,应该就可以收尾了。”
时间是检验一切的真理,经过这些时日,第一批种痘的人毫发无伤,第二批也渐渐走出会感染的阴影。这些人比任何广告都更强效,证明着天花并非不可战胜,证明着大江国的大长国公主没有胡说八道,真的寻找到了能治疗天花之症的办法。
尽管还是死了不少人的,但有更多的人熬过来了呀。
现在在东京城,未患病的人都争抢着种痘,以前人人避之不及的,现在趋之若鹜,要排很久的队才轮得上。百姓都说,大长公主果然是医仙转世,连这样绝死之症都给治,可见老天不绝大江国,赵家亦是真龙血脉。
钱老大夫和他的两个儿子被赵平安封为痘师,专门负责民间种痘的事项。等这些大事平定,赵平安还想奏请朝廷加设对应的官爵,毕竟不能只东京城一地做免疫,全大江国都要进行才是。
虽然离彻底战胜病魔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前途可期,前提是不再有幺蛾子冒出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接近胜利,就越是要小心。这,还要劳烦各位辛苦。”赵平安站起身,略施一礼。
武力靠穆远,维持秩序靠刘家旭,钱粮之事靠杨明,再也不用像匪徒那样抢钱抢粮,如今一切上正轨,只要提防不要在最后关头翻车就好。
其实他们四人组合在现在这个状况,推翻政权都是分分钟的事。难得的是,没有任何一人有如此想法,反而都惦记着怎么让大江国强大起来。
都说大江国奸佞横行,小人当道,各自为私,其实忠肝义胆的人真有,只是被淹没在那些尸位素餐的大部分之中了,就像埋在沙子中的黄金。
“这是臣子应尽之责。”三个男人也都站起还礼。
“虽说正在年关,可东京城的情况一旦被有心人揣测出来,边境就很可能不稳。”刘家旭正色道,“多亏天佑我大江,进了腊月后各地大雪,阻挡了南北西三个方向的路,令各方消息和人迹都阻隔了,东京仿若孤城,给咱们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而大江东面临海,又无强国于东,可算安稳。”
赵平安也觉得特别幸运,毕竟全国大雪,道路难行,却完美的避过了东京城及其周边地带。入冬以来,这里才只下过两场半大不小的雪而已。
“可是时间长了,终究会引得虎狼环伺是不是?”赵平安重新坐下,也挥手让其他人坐。
刘家旭点点头,看了穆远一眼,“穆大将军已经和臣商量过,等东京城开,他就会带人巡边西北。至于东北,要靠田大将军了。西南……臣等觉得还好,交趾小国无力,虽会骚扰边境,却暂时造不成大患。”
对抗天花之症的大战结束,穆远要离开京城吗?
蓦然,赵平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似的。还没离别,那种不舍之意却浓烈到几乎蒙了她的眼,令她情不自禁的望过去。
第186章 儿时的渊源
穆远进屋后一直没说话。
但赵平安的目光扫来,他像有感应似的,立即抬眼对上。
他深深的一眼,就像直接盯入赵平安灵魂深处似的。而后,又迅速转开。
刘家旭和杨明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个眼色。
大长公主和穆氏兄弟的绯闻,自入了冬就在东京城中暗暗流传。他们本来半信半疑,现在却很确定。且不说天花疫症爆发,穆远几乎不眠不休的帮衬大长公主,就如今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都是男人,哪能不懂?
沉浸在恋爱中的男女总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是二人之间独有的,岂不知根本瞒不了人。
只是可怜那穆三,不对,花三,全东京城的少女心为他碎了一地,看来他自己的心要为大长公主碎一地了。
穆远和大长公主这样子,简直情根深种,花三搅和不了,穆定之也阻止不了。因为,他们彼此都不会换人的。
而这边,赵平安却低下头,借着倒茶的时机,强行咽下涌上眼角的泪意。
强烈的不舍是一方面,还有更强烈的不安感。最刺激她的,是她缺失的记忆忽然就复活了一部分,一小部分。
但,很重要。
大夏有多凶残,她远在京城,被皇兄好好保护着,所以并没有亲身经历。但,自三代皇帝之前,大夏就时常侵略大江。
大夏人残暴,每次入侵都会有屠城之举,以至后来大江百姓听到大夏军的消息,都会恐惧的立即逃命。大江熬到现在没有亡国,靠的是前赴后继的武将和官兵的生命鲜血,还有无数妥协,割让土地及岁贡。
大夏一口吞不下大江,因为它内部还有矛盾,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可又想不劳而获的过舒服日子,大江的供养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而大江国土广阔,人才辈出,经济发达,却让大夏轮番吊打,还要巴结着苟且偷生,实在是每一个大江人的奇耻大辱。
他皇兄心心念念就是扭转乾坤,所以他才殚精竭虑。
可惜祖宗留下的摊子太烂,朝政都很难理顺,何况抵御外敌,甚至收复河山?皇兄原本身子就不好,还这么累,他的早逝,跟这件事也有极大的关系。
其实皇兄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他在位时,大夏没有大规模的动作。惟一的一次,是皇兄才登位不久,穆远还是孩子。
可那一战,却让穆远永远失去了母亲和亲生大哥。
说起来穆定之一直守护西北边境,不管他现在有多狼子野心,权欲熏天,也不能否认他战功卓著,对大江有着巨大的贡献。可能经历太多生死,心理变态了吧?
这她可以理解,但不能容忍。
而穆远呢?当年才十岁,亲人之逝对他来说是极其惨痛的记忆。
但那次的攻城战,穆定之还是打赢了,之后曾携子进京,接受她皇兄的褒奖和安慰。
那时她年纪太小,不记得朝中是什么反应,只记得一个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入宫后一个字也不说,像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的魂魄。
她可怜他,就爱围着他转,哄他开心,还给他讲笑话,说自己的伤心事。虽然他并不理她,可架不住她单方面不住的说说笑笑,像个小白痴一样。
也因为她毕竟是现代穿越的,幼儿的外形,却有成人的灵魂,所以总觉得这个小男孩在巨大的打击下,在那血与火的洗礼中有可能有自闭的倾向,于是用尽一切力量想拉他出来。
后来如何,她没印象了。总之他只在宫里住了半个月就离开,因为西北离不开穆定之。
原来,他们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认识。
原来,他们儿时就有渊源。
对她来说,那是前世记忆,可对穆远来说,这是实打实的童年吧?那么,他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对她好,处处帮她,是不是因为童年情谊?
她还记起,她十五岁时,就在两年多之前,曾有一次任性的跑到边境去。不过她的人还没到西北军驻地,半途中遇到过穆远。
说起来也不能算遇见,是他奉了皇兄的命去拦她,要把她送返京城。
那时她真的很过分啊,活了两世了却越活越回去,完全不讲道理,而且胡作非为。现在的她想起当年的她,都恨不能抽自己一顿。太受宠爱,让她忘记了天高地厚。
她责怪穆远挡了她的道,对他很不友好。某天晚上她又要跑,穆远亲手把她抓回来。她死命挣扎,穆远只好把她捆起来,放到马背上。
那次他似乎真的有点生气,骂她做事不顾后果。她呛声,他还跟她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