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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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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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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吐伽”事后的第六天了,虽然水面上仍然平静无波,但其下,却正是一片混乱。

“混乱”的起因,是一个“成功”,一个将战神之一的恰查翁米诱捕的成功。

紧接着成功而来的,是“失败”,而且是极为难堪的失败,现了恰查翁米的失踪,战神中的查勉肖嘎动逆袭,在重重保护当中将恰查翁米击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如果只是一个失败,那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混乱,但偏偏,恰查翁米身死前已被被众僧看到了他的面目,那竟是灵智,哲蚌寺的强力僧人之一,在整个密宗当中地位可列入前五十名的重要人物。

对此当然是坚决否认,但哲蚌寺主田帕却现自己竟然不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人证已死,毁得根本认不出那会是谁,至于在他口中外出执行任务的灵智,又已离寺将近两月,也没法联系到,召他回来。只靠几句“说话”,根本就没可能将别人打动。

当压力不断增大的时候,法宫也再一次清楚表态:由不空亲自出面,高调表示灵智的去向法宫完全知情,同时也对田帕的忠诚表示了信任。

在雪域上,法王的说话便如同纶音,有着不容置疑的地位,有了这样的支持,哲蚌寺的压力终于减退,但意料之外的是,这压力并未消失,而是转向了不空的身上。

“若过去,法王的纶音便该将什么也都能压下,可…现在…”

满面都是愁容,屈竹垂头丧气的坐着,手里一杯清茶已经捧了许久,却一口也没喝。

尽管高度保密,但“恶咒牛角”的事情还是走漏了一些风声,对任何知道什么是“恶咒牛角”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

“…而且,现在看来,我们还犯了一个很糟糕的错误。”

最初知道恶咒牛角存在的时候,屈竹几乎是本能的提出要求,希望将这件事情彻底保密,不让任何人知道。

“现在看来,当时真是太着急了,没有认真考虑啊…”

其实,恶咒牛角本身并非什么常用的巫术,而如果解释起来的话,正如同当初禅喀边说过的一样,还有很多可以阐述延伸的余地,再加上不空多年来的积威,应该可以将这件事情太平结束。

“这道理其实不复杂,静心想想就会明白,但当时我却太冲动,要求高度守密,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终究还是走漏,而当密宗高层同时又采最严格的保密措施时,这无疑就是在为各种流言提供推力,使之可以更快的去向四面传播。而所有流言的最后,更都会以“…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封锁消息?”来增强说服力。

“如果一开始就公开所有事情,反而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唉,修为还是不够,娘啊,如果传回去,真要影响仕途了。”

后悔已晚,当流言已强化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再做任何解释和公开都已无用,那只会被当作“心虚”和“示弱”的表现,所以明知道不对,屈竹却也只好坚持立场,一方面继续严格封锁消息,另一方面和吉沃各大势力的头面人物频繁接触,希望能够找到关键所在,釜底抽薪。

“流言么…任何时代都不希奇,但这么大规模,传播的又这么快…背后没人推动才怪。”

高调压制,低调侦伺,屈竹希望能够尽快将推动者锁定,但当各种信息千头万绪的时候,尽管聪明和经验丰富,他一时间也没有太多收获。

“现在来看,还要是尽快找出那些战神的真面目才行,只要能多得一条线索…唔,那怕只要能将灵智洗清,事情就会好办的多。”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帮不了你啊。”

表情较屈竹的“没有活力”正是不徨多让,云冲波也是很乏的样子,坐在屈竹的对面,手里捧着杯浓浓的酥油茶,也是好久没喝一口。

“我追啊追,可那家伙明显比我熟悉路的,跑跑就跑不见了,然后我只好回头,路上遇到其它来追的人,我们就一起回来了…我说很多次了啊。”

苦笑一声,屈竹缓缓起身,道:“我知道。我只是说说罢了。”

“唉,麻烦啊…”

嘟嘟哝哝当中,他踩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出门而去,手里还拎着小小一个桑皮纸包,晃个不停,正是给不空带的茶叶。

“哦,他又去拜会法王了…我看他倒比密宗的和尚们还热心这事情呢。”

“那当然啦。”

专心研究着手里的雕花甲片,杨继之连头也不抬,道:“地上出了乱子,招抚使向来都是最倒霉的一个,你没听他满口都是仕途吗。”说着想想,又道:“说起来他年龄倒也不算很大,本事似乎也有一些,不过现在朝廷对边陲皆着重一个‘抚’字,他越是能料理好这儿,朝廷越是不会换人…嘿嘿,我看他那仕途也就很有限了。”

花胜荣杨继之一搭一唱,云冲波却硬是置若罔闻,想了好久,他突然长长叹一口气,站起来,道:“大叔,当初你收法照大师钱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嗯?”

甚感诧异,花胜荣回忆一会,说只答应送他的吉沃。

“那…那我们现在应该没事了啊。”

两手并在一起用力搓着脸,当手放下来的时候,云冲波神色依然疲惫,眼神却坚定了很多。

“本来就是走错了路,本来就不该来的…我们还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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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一定,收拾东西就快得很,不一会儿,云冲波已把自己本就简单的行李打成了小包,尽管花杨二人还有些依依不舍,但当云冲波态度非常坚决的时候,他们也就跟着迅速的收拾起了东西。

“可是,等等,杨大叔,为什么你也要跟着收拾东西?”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

很豪爽的揽着杨继之的肩,花胜荣表示说,自己可不是丢下朋友不管的人。

“这地方现在眼看就要乱起来了,他一个外地人,武功不行,万一有什么乱子怎么办?”

似乎非常的“讲义气”,但对两人了解颇深,云冲波开始用很怀疑的眼光看向他们那似乎也没比来时更大的包袱。

“可以…不过要先把包袱打开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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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混蛋…到底是什么时候干的?!”

不出所料,从包袱中现了不止一件甚为贵重的器具,火冒三丈的同时,云冲波却又很感佩服。

“就是说,从一开始你们两就有计划,所以,来时就在包袱里装了杂物和石头,好把偷的东西调进去…”

“呸!学问人的事情,能叫偷吗?!这是研究,研究啊!”

根本不理会杨继之的抗议,云冲波把那些器具一一挑拣出来,到最后,他更现,杨继之在外衣的下面,居然还贴身穿着两件皮袍。

“这…这两件衣服可都有一千年以上历史啊,你,你难道一点都不能理解学者的执着吗?!”

尽管哭嚎个不停,但到最后,杨继之还是乖乖的将什么都交了出来,把这些东西整齐的推在桌上,云冲波终于满意。

“好了,走吧。”

刚要出门,才离开不到两个时辰的屈竹却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他,脸上非常焦急。

惊讶于屈竹的“消息灵通”,云冲波迎上前去,向他辞行。

“嗯,你要走了?什么时候,为什么?”

对这个消息非常惊讶,这反而让云冲波也愣住。

(那,他来是干什么的?难道出大事了?)

事实证明,在揣测坏事的时候,云冲波从来都准的很,一如此刻,在想起自己的来意之后,屈竹立刻又变得非常焦急。

“那个在背后推动流言的人,我终于确定了,是班戈,一定是他。”

“哦,确定了?那是好事啊,你急什么呢?”

“我急什么?!”

脸涨得通红,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屈竹才平复了一下情绪,丢出了让三人都目瞠口呆的大炸弹。

“因为,他现在已经公然表明了立场,向所有的吉沃百姓宣布说当年的金瓶擎签中存在问题,宣布说,现任法王…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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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能力的确强的惊人,很短的时间里,屈竹已经搞清了事情的脉络,并整理成了非常清晰的书面资料。

“要尽快把这个回去…虽然,可能已经晚了。”

正常的书信往来,没有四个月到不了帝京,而这,还是在近年来道路不断修缮的前提下。尽管屈竹选择了最干练的手下和不惜惊动一些象他这种地方官员一生可能只有机会惊动一次的秘密渠道,也至少要五十天以上才可能让帝京收到讯息。

“就算是一收到讯息就有动作,那时大概也什么都晚了…所以,只能指望‘已禀帝京’这个消息来吓唬他们,可不能当真指望些什么。”

所以,除向帝京的急信外,屈竹也向其它方面出呼救。

“这时候喊刺史已经晚了,大军要上雪域,没三五个月准备是不成的…唔,只能指望世家了。”

青州一带开较晚,交通不便,并没有什么在全国范围内具影响力的一流世家,规模较大的有四姓,分别是青中的“赤峰马家”以及青南的“长门司马家”和“眉山苏家”,还有就是也曾入主过帝姓,但如今已经衰微到不堪回的“英峰陈家”。

“苏家和司马家都是以文声见长,离得又远,一时指望不上,陈家早就没什么人物了,只是在吃当年的本钱,但赤峰马家多年来一直武声昭著,虽然上不了中原的台面,在这里却也算得数一数二,我已经给马家的当家主了急信,就看来得及来不及了。”

安排似乎很是妥当,但屈竹却一直在垂头丧气,因为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使他实在不能不怀疑自己的安排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该喊班戈那混蛋与会…听到那些事情,他肚皮里一定快笑死了。”

“…也不一定吧?”

试着出语安慰,云冲波表示说班戈未必是在那次会议之后才知道的消息。

“照屈大人您的说法,谣言是在您今天早上来法宫之后突然爆,半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吉沃…这种速度,不可能没人事先安排的。”

回忆着曾在宜禾生过的事情,云冲波认为,这样的布置绝不会是几天之内就能完成,从起意到安排,说不定已经有了几个月的时间。

“我想,他应该是早就有这种准备了。”

但同时,云冲波却对另一个问题感到奇怪,就算班戈是谋划已久,但这始终也是佛国,密宗的影响力凌驾于任何事物之上,为何会连反击也组织不起来的陷入混乱?

“…因为,谣言很毒辣啊。”

不仅仅指不空为伪,更目其为所谓“苯教复兴”的背后操纵者,称九战神皆是伪装,真正的目的,是在于将色拉、甘丹两寺的势力削弱,将哲蚌寺捧为三寺之长,更指九战神中之三者根本就是哲蚌一系的强力僧人,至于其它人,也是从外地请来的武者,并非苯教信徒。

若没有事实的支持,这种说法只能换回一笑,但当认真回顾时,人们却在惊讶中现,正如谣言所说的,一直以来,被九战神攻击、破坏的,竟然完全没有哲蚌一系的势力,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哲蚌寺竟是完全无损。而再加上至今没法做出结论的灵智事件,更使另外两宗的僧人不能不有一些想法。

“所以,现在的密宗步调就变得很不一致,当哲蚌寺的人怒冲冲的到处驳斥谣言时,另外两大寺的步调却明显慢得多,看在百姓的眼中,唉…”

不用屈竹做更多说明,云冲波也能想象到得,当密宗内部的这些矛盾被展现出来时,简直就等于又给已烧得炽热不堪的谣言再添上几盆猪油,即使那些本来对谣言尚有保留的信众,现在也会有些拿不定主意。

越想,越觉得还不止如此,若果谣言只是针对哲蚌寺,那未仍可以只当作是三寺间的内斗,横竖这原是任何组织内部必有的事情,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谣言的内容却更包括到了法王不空,而从这立场上去考虑,如今态度暧昧的两寺僧人,岂不就等同于在质疑不空的地位?

“不过,我想他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应该只是因为对哲蚌寺确实有些不满,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对哲蚌寺提出什么要求,可是…从法王的立场来看,却不会、也不能只是这样想。”

按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云冲波认为,现在生的事情,很可能都已落在谋划者的算中:即使本意只是针对哲蚌,但当那同时也对法王造成影响时,就一定会换来法王的不悦,而当现在法王的地位又的确已在动摇时,这更可能反而会推动色拉、甘丹两寺的意志。

“…等他们警觉到法王不高兴时,可能会立刻回头,去做些事情弥补过错,但…也有可能会干脆走到反面上,真得成为法王的对立面…唔,不,那种可能还是不大,但至少,如果出现一些只要‘不作为’就行的时候,他们就可能会真得默许事情生了。”

听着云冲波的分析,屈竹的脸色也越来越严肃。

“…后生可畏啊。”

长叹一声,屈竹表示说这也是自己的判断,但云冲波能够只听自己转述便想到这样条条有理,实在很令他吃惊。

“小节了了,大事察察,花公子才真正是大智之人呢!”

被夸的满脸通红,云冲波努力不让自己笑的太过灿烂,一边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还有,屈大人…那个,既然班戈有问题,会不会根本连苯教的事情也是他弄出来的…这么说吧,我们抓到那个恰查翁米,会不会也是他们先下的套?!”

苦笑摇头,屈竹表示说,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反而简单了。

“但问题是他不知道。”

告诉三人,根本就对所有在本地有利害关系的人都不保完全信任,屈竹将“诱捕”一事做为最高机密来操作,直到云冲波赶向吐伽时,他才让班戈知道要将其它人也都请来,而直到他自己也赶到寺中时,才当着众僧之面将这事情说清楚。

“所以,除非是我自己走漏了风声,就没人会知道…当然,也可能是你们几位?”

疑问一出,花杨两人立时大为紧张,连连摇手,表示说他们的专业分别是骗子和小偷,可不是内应。

“我要搞钱,会自己骗,要卖也人只会卖假货,绝对不会卖真材实料给人。”

“我更不可能,我们卖东西规矩多得很,没盘过海底子的生人便出几倍的价钱也不能卖,不然会被祖师爷降灾的。”

似乎是比“什么都不说”还要糟糕的辩解,但苦笑着摇摇头,屈竹还是认可了他们的清白。

“不是你们…不然的话,局势该还要糟的多。”

很疲劳的样子,他坐下来,慢慢按着太阳穴。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花公子刚刚提出来的事情,一些只要‘不作为’就行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时候?”

“…我想,应该是出现一个新法王的时候吧?”

低低语声中,法照推门进来,表示说他刚刚从外面回来。

“唔…真得是很乱。”

相对于屈竹,法照的立场其实较为模糊,也较为不易着力:“代表”佛尊的他,终究不是佛尊亲临,净土宗目前虽然以他为长,但严格说起来,没有取得如过去“净土三师”一样的地位,他也不具备调度号令各地净土名刹的权力。这种情况之下,他自然也就不具备太多的说服力。

“三大寺主都拜会过了,正如花施主刚才说的一样,色尼和禅喀边的态度很模糊。”

皆口口声声表示着对法王的忠诚,也痛骂着班戈的妄行,但却仅限于在关上门的时候,当法照暗示说是否应该由三大寺主联袂出面压制谣言的时候,两人便都以种种借口将这话题逃避。

“依老衲所见,这种模糊暂时还只是对哲蚌一系的不满,只是一种借题挥,并不代表他们相信了流言。但在这种时候不表明立场,却实在不是好事情。”

三大寺的历史,是在密宗扎根雪域便已形成,在共举密宗大帜,奉法王为同时,分别使用红、黄和白色为标志,在教义、习惯和仪式等等地方都有着不同的区别。

“自现任法王以来,始终也是哲蚌一系的‘黄教’最为得势,这点大家都知道,之前也有过摩擦,其中的一次,甚至还劳烦到佛尊送来亲笔书信才平息下去。”

法照所说,是身为地方招抚使的屈竹也不知道的秘辛,但不欲多言,法照轻轻带过,表示说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千多年来一向如此。

“此起彼伏…最后终究还是回到原点,就如今日的佛门,虽因佛尊的存在而使禅宗独尊,但迟早,净土或者华严还是会再度走到高位,只要还没有覆灭,就一定会是这样。”

三大寺主中,色尼年岁极长,已逾九旬,威望极著,禅喀边的资格也较田帕为老,而三大寺主的位置依例向来是内部的自相授受,虽形式上会报请法王灌顶赐福,但只要人选已在内部推定,也从没有过被法王驳回来的先例。

“所以,他们大概会觉得在这种时候叫一叫价也无妨,而法王…他相信也能理解和明白,不管怎样,我想在密宗高层中没人会真正相信班戈的说话。”

缓缓说着自己的揣测,法照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但这就很糟,很多时候,很多人,都相信自己能够掌握和控制到事情的流变,他们却不知道,人根本预见不了可能的变化,那不仅仅是外界事物的变化…不,在开始的时候,绝大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变化。”

做着和云冲波相近的分析,法照认为,一时的心情会渐渐转变,一些细微的事情会碰撞和累积起来,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变化。

“一天又一天,一件事情又一件事情,上了路,就不会回路,只会越走越远,今天以为‘不会做’的事情,后天可能就开始觉得‘没关系’…”

不仅如此,这样子慢慢走下去的人更难以觉到自己的不能回头,特别是今天,雪域上随时都可能生一些激烈和奇妙的变化。

“希望压制一下田帕,但又绝不想忤逆法王,试图保持这种平衡走下去的色尼上师和禅喀边上师,可能会在走到一定地方时停下来,并可以修复曾做过的事情,但,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新的选择恰好在这时出现,并使他们下定决心…对么?”

不回答,眼中却有复杂的神采,法照慢慢点头,道:“老衲…老衲只是佛尊的代表,并不能代表佛尊,但从我净土一宗的立场而言,法王即位二十年来,一直都做得很好。”

“…朝廷,也这样想。”

几句话间,共识已经达成,法照辞出,继续去将那些重要的僧人一一访问,而屈竹则开始安排人手,去调阅所有当初“金瓶擎签”时的相关资料。

“…特别是要查清楚另一位灵童到底去了那里。”

和法照一样,相信班戈必会在近期内将另一位“法王”推出人前,屈竹仅希望尽可能快一些的掌握到多些细节,对副手提出了严厉而又明确的要求,他自己则是唤车出门,开始了最新一轮的巡回拜访。看着他们走掉,云冲波摸摸脑袋,一时间竟有些惘然。

“那个法照…他不是闷闷的吗,为什么突然这么会说,而且,简直就象当官的一样,想的好多…”

“切。”

嗤之以鼻,花胜荣表示说那是云冲波自己没见识。

“禅宗现在是老大不假,可那是因为出了一个佛尊,论名寺,论信众,他们连净土宗五分之一都比不上,那个寺主不是大地主啊?能在这样一群大地主里面当代表出来,你以为该是什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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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时间里,一切都在高节奏的进行着:流言不断燃起,更出现了种种离谱的变化,但在屈竹等人的全力扑击下,其的影响也被渐渐缩小,而当田帕主动表示说愿意放弃两处寺产的收益后,色尼和禅喀边也开始挥影响,将不空支持。

一切,似乎正在慢慢变好,可却没一个敢于掉以轻心,因为,对班戈甚为了解,屈竹坚持认为他不会无的放矢。

“班戈,他本质上是个大商人,若有足够的利润,他连自己的信仰也能出卖…但这却不代表他是一个笨人,谣言只能‘骚扰’,不足以‘毁坏’,敢于在明知朝廷立场的情况下撕破脸这样搞,他一定有很强硬的本钱…我想,那应该是另一位转世灵童。”

推测很快成为现实,在谣言蜂起的第七天上,班戈终于宣布,当年参加“金瓶擎签”的另一位灵童已被寻获,正在他部下的重重保护当中,向吉沃进。

“…明天就可以到了,那时候,是非真伪,自然会有个结论。”

丢下这样的说话,班戈更宣布自己将离城前去迎接,同时,屈竹却也提出要求,希望一齐跟去。

“身为皇上派在这里的招抚使,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也不在现场,回去一定会被吏部搞死…所以,请班公行个方便如何?”

挤进队伍的不仅是屈竹,还有云冲波,以及花胜荣和杨继之,云冲波是被邀请去看看热闹,至于花杨两人,则是被云冲波强行带上,理由,当然是因为对两人的不放心。

“让你们两个在这里自由一晚上,说不定我们回来就会连法宫都找不着了!”

非常强硬的带来两人,代价就是一路上都要忍着两人的横眉怒眼,反是屈竹和班戈,明明几天来一直在桌面下拳打脚踢,面子上却能够春光灿烂,谈笑风生,云冲波看在眼里,唯实只有叹服的份儿。

口风甚严,班戈始终也不透漏灵童是从何处寻获,但一直笑口常开的他,显然心情其好,便连屈竹提醒说九战神可能会来破坏灵童的行程,也没有让他动容。

“之前的行程一直非常低调,而且一直都有联络,至于今天虽然挑明了行程,但我也有派上百人过去,嗯,还有色尼上师和禅喀边上师也派出多名硬手随行,统共只有七十多里路,我相信不会有事的。”

甚有自信,但当前方有快马用疯一样的速度狂奔而来时,班戈还是忍不住要仰上前去,简单的一个策马动作,却让云冲波看出了他的紧张。

(这个人,好象很害怕的呢…不过也难怪,要在中原,这不就等于是“造反”了吗?!)

听不见那人在禀报些什么,却能感到那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班戈用重重一记耳光把那手下从马上击落之后,便连屈竹也策马向前,询问生了什么。

“六名战神袭击队伍…灵童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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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人的消息,令云冲波一时间竟有些迷糊,而更令他迷糊的,则是同行者的反应。

“区区六名战神竟可劫走灵童?班戈,我看,我们也不必再向前走了。”

表示说“想看一看”而跟来的宝寂,一路上都是死眉死眼,可听到灵童遇劫的消息,他却似乎突然变得精神奕奕,这令云冲波甚感奇怪,而不仅他,班戈也是莫名其妙。

“上师,班戈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的确不明白…”

合掌胸前,宝寂并不立刻回答屈竹,而是向着那前来报信的人淡淡道:“刚才…方觉、悟得还有却图赞三位应该都没有出手吧?”

三僧分属色拉、甘丹两寺,皆是强力僧人,地位非凡,在云冲波看来,三僧未告知法宫便随行前去,更似乎是他们已准备在那边“下注”的迹象,可现在,他却越来越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甚显瑟缩,那信使认可了宝寂的说话,听着这,宝寂的脸色更加沉静。

“班戈,还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比如说,在昨天,当你秘密通知了色尼和禅喀边,请他们先一步‘奉迎法王’时,他们立刻就已让我知道…”

只说一半,班戈的脸已完全扭曲,而根本不理会他,宝寂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不过,你这样却也将自己洗清…本来,我们就曾怀疑你和苯教有染,怀疑你就是在背后庇护‘九战神’的人,但现在看来,你…你不过是一个妄图‘拥立之功’的商人,一个被贪欲遮住双眼的商人罢了…”

(唔,还有一些事情,好象我们不知道…)

不止云冲波,屈竹也有些迷茫,想了一会,方犹豫道:“宝寂上师,您的意思是…”

苦笑一声,宝寂缓缓摇头,道:“…请屈大人见谅。”

轻轻策马,他反而走在了最前面。

“虽然只是假货,却也不应该冤死…我们迎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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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雾水的跟在宝寂后面,里面偷看一眼班戈,云冲波现他的脸色很快就回复平静,却时不时的就会捏紧拳头,喀喀有声。

(噫…他可能要倒霉了呢。)

很知道些个春秋、通鉴之类的故事,云冲波此刻对班戈竟然稍稍有点同情的意思,几乎就等于是“改朝未遂”,之后他会怎样,实在是可以想象。

(不过,只有这些老和尚们才明白的特征,到底是什么呢?)

已猜出来灵童必有不止一个可供甄别的特征,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极感好奇,但当看到连屈竹也碰了软钉子时,云冲波也只能把问题埋在肚里。

(秘密真多…等等,难道密宗的密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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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大半个时辰之后,诸人终于与队伍会合:那实在是惨不忍睹的混乱,很多被砍裂甚或砍断的车子四处倒着,青烟仍在不止一个地方闷闷的冒着,虽然收拾东西的人似乎都很干练,可却都很明显的没有活力。

大声叱喝着,班戈很快已问清了事情的原委:事情生在破晓的时候,以一阵雷击为信号,战神们从三个方向出现,攻入车阵。与大多数护卫根本不在同一层次上,他们轻易就将防守撕破。

拥有在中原也算“豪富”的身家,班戈的部下中也有一些六级甚至是七级的武者,其中更有曾在青州甚为闻名的人物,但没一个敌得住查勉肖嘎,状况最好的,也不过是以胯下座骑为代价,逃过了断身之厄。

“但是,如果他们出手的话,肯定不会是这样…”

他们,指得自然是方觉等人,愤愤的告着状,班戈的部下表示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似乎是在看戏,根本一点要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沉着一张脸,班戈根本没有附和部下的激愤,厉声喝止住他们的讲话,之后,仿佛没有看见三僧一样,他来到宝寂的身边。

“上师…”

“唔,问多一会可能更好。”

面静如水,宝寂道:“不管怎样,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把人救回来才对…而且,这可能是个机会。”

尽管宝寂已认定必是假的,可战神们却并不知道,转世灵童当然甚有价值,将之挟走的战神们一定会加以利用,而…那时或者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反过来现战神们线索的机会。

思考一时,宝寂向三人问,希望知道灵童被掳走时的一切细节。

“可是,上师…”

嗫嚅着,三僧中年纪最长的方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一时,方道:“宝寂上师,怎么劫走的,我们也不知道…”

来之前曾被告知,灵童将于明日抵达的消息已被三大寺刻意散出,而同时,他们更都奉有秘令,要求他们如果遇上了敌人…那怕是已经攻到了灵童的身前,也尽可能不要出手。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却都忠诚的将之执行。

“我们一直没有参战,但也一直没有离开…离开车前。”

在没有确认之前,三人并不愿奉以“灵童”这个代表太多意思的称呼,含混略过,方觉道:“虽然战神们很强…但,他们并没能攻入到这车阵最核心的地方,至少,是没被我们现…那人,他是在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

宝寂大感愕然的时候,班戈也拉长了一张脸,将先前那信使唤过来,问了几句,便一拳将他打倒地上。

“你奶奶的,战神来袭是战神来袭,灵童失踪是灵童失踪,你为什么混在一起报!”

怒气满面,可云冲波却觉得自己似乎从班戈眼中看到了狡狯的笑意,显然,他已察觉到宝寂的愕然,和感觉到了局势似乎正在重新向着他的方向移动。

沉吟一时,宝寂缓缓点头,道:“带我去看一看那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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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方觉所说的,夜来的混乱显然没有冲击到这辆座车,除了外表上有几处箭痕外,什么伤害都没有。

“我们分成三个方向呆在周围,监视着外围的动静,一直没有离开,也没有松懈过。”

口气很坚定,态度却有一些迷茫,因为,这就不能解释乘客的失踪。

站在车前,犹豫着,宝寂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在期待,又似乎在害怕。

“车里的侍从呢,什么都不知道?”

“是。”

依旧是满脸紧张的一名部下说,两名侍从一直随扈身旁,今天凌晨时,战神来袭时,两人不知怎地昏了过去,待醒来时,人已不见。

默默想了一会,宝寂又问了一个问题。

“班戈…将灵童请来,你是用了强迫的手段吧?”

声音干枯,当中似乎有着隐隐的怒意,抽搐了一下,班戈冷冷道:“左右你也心有定数,我何必答你?”

“嘿…”

低低的笑着,宝寂走上前,将车门推开,那里面,整洁的就象被打扫过一样,每样东西也放的整整齐齐。看着这,宝寂陷入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方道:“也许…他是自己走的。”

最先有反应的是方觉,皱眉道:“但是,上师,我们三人始终都没有离…”却被宝寂挥手止住。

“唔,我都没有注意,原来是这里…”

缓缓抬头,环视周围,宝寂的表情,很明显是在“回忆”,而跟随他的视角转了一圈,云冲波只见雪山皑皑,天空湛蓝,皆是在这雪域随处可见的景象,却也没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这却显然只是对云冲波而言,环视之后,宝寂的神色变得愈加沉重,更似乎隐隐有了些怅然之意。

“他…应该是自己走的。”

再次重复自己的判断,宝寂虽未回,却已令几乎每个人也悚然动容:能自三僧的环伺下悄然离去,能无视于周围双方的激烈攻杀,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是闻霜也不可能做到的…那个九天大概也不行…这个灵童,难道会这么厉害?)

一时间倒有点替九天担心,虽然连对方的脸也没有见到,但毕竟是“同道”,云冲波还是不能不有些关心,却又有些好奇:如果那灵童真是强到如此地步,夜来又为什么不出手助战?

左看,右看,每个人也是满脸疑问,似乎只有宝寂才能回答这些疑问,可偏偏,他却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身后诸人的困惑,只是吁出了一口长气。

“方觉、悟得、却图赞,你们跟我来…班戈,你就不必了。”

刚刚动了一步便被阻住,班戈脸上阴晦之色一闪而没,却只是笑道:“好得,不知上师要去多久。”

宝寂尚未回答,却听屈竹先笑道:“上师,未官可方便一起去么?”宝寂犹豫一下,道:“前路甚险,屈大人身弱,还是暂驻此地的好。”

屈竹苦笑一下停着不动,云冲波却早跃跃欲试,只不好意思开口,所幸屈竹大是解人,早又笑道:“花公子少年俊杰,古道热肠…上师何不带他一起去长些见识?”

宝寂沉默一时,道:“花公子,请。”说着也不回事,早径向山上行去。云冲波摸一摸头,也不及向屈竹道谢,忙忙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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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约三里路后,云冲波终于明白了为何宝寂会婉绝屈竹,连自己也走到气喘吐的险峻山路,若屈竹跟来,一定早已就背在某人的身上了。

(可是,很奇怪,他到底要去那里啊?)

似乎认得路,宝寂在选择方向时非常坚决,但又似乎很不熟悉,他常常要停下来,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一些细节。

(嗯,他一定很久没来这里了…)

正在揣摸着宝寂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云冲波却见前面,转过一块大石后,宝寂终于站住身子,双十合什,低诵佛号。晓得这应该是终于找到了地方,云冲波精神一振,赶忙跑上前去,才到宝寂身边,已觉眼前一亮。

五人一路前来都是山路,怪石磷磷、白雪皑皑,巨峰此起彼伏,接天蔽野,端无三尺之平,谁想只是一绕,前路竟豁然开朗,群峰壁起如抱,当中一眼湛蓝雪湖,怕不有里来方圆,一丝波澜也无,静静的躺着。

(喔,真是漂亮…)

一时被湖水吸引,云冲波竟没有注意到湖边有石柱矗立,直到上边传下语声,他才猛然惊回。

“宝寂…你到底还是来了。”

急抬头时,云冲波方瞧见石柱顶端依稀竟有人影,不觉暗自心惊:那石柱高近十丈,上面冰结雪连,云冲波自度没半个时辰怕也爬不上去,上去时大约也要气喘吁吁,见那人在上面站得风清云淡,衣袂若飞,至少轻功一道当强过了自己。

(不过那也没什么,我轻功本来就不好,如果闻霜在这里,一定也会上的很轻松…)

那人如喟叹般一声招呼,却令宝寂身子激烈颤抖,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诵经出声。

“难为你,还记得这里…”

再一次叹息出声,那人袖着手,自石柱顶向虚空踏出一步,跟着身子已向下急泻,诸人但觉眼前一花,也不知怎地,已见他落在地上。云冲波嘴巴张得大大的,心道:“这个轻功…闻霜可也来不了啦。”见那人约莫四十上下样子,落,蓄着短髯,着身半敞僧袍,笑容沉静,却有山停岳屹之势,最奇者,一双眼竟做碧色,那也罕见的紧。

看清楚来人模样,宝寂终停止诵经,将身子低低弯下,几乎要触到地面。

“曲细岗珠尊者…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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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句交谈,似乎已令宝寂完全认可对方的身份,但起初的惊讶过后,他还是很快平复回来,尽管恭敬依旧,态度中却多了一些提防。

“二十年来,尊者您驻锡何地呢?”

“我…我去读书了。”

微笑着,曲细岗珠告诉宝寂,当年在金瓶擎签中失败后,他因为不想再呆在雪域,而从这高原上下去到了青州的中部,定居在一座小小的山城中,以作画为生,以读书为乐,本就为了隐名才离去,他始终也谨慎的切断掉自己和过去的每点联系。

“当法王已经选出后,我就必须要走了…而且不能回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道理,不光对皇上是这样。”

很坦然的说着宝寂所在乎的事情,这就使宝寂也不再斟酌避讳,很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担心:怕曲细岗珠的归来,会给已经不安的雪域带来更多的动荡。

“我知道的…”

苦笑着,曲细岗珠居然做出很无奈的表情。

“但当我的身份终于被人现时…我还有得选择吗?”

对这个问题,云冲波实在是觉得很荒诞:以他刚才自石柱上跃下的身手来看,凭班戈好象还并不能逼到他“没有选择”,可,宝寂却似乎对之完全理解,微微的欠着身,他脸上更出现怒意。

“竟敢逼迫尊者…班戈真是罪该万死。”

“唔,也没有关系…”

摇一摇手,曲细岗珠告诉宝寂,左右班戈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而如果不是他的野心,自己或者也没法狠下心回来这一次。

“这山,这湖,这在下面绝不可能这么蓝的天…二十年没见了呢。”

说着,他笑一下,温和,又带一点嘲讽。

“说真的,班戈确实有功…如果不是他,靠自己我还真走不上这雪原天路。”

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宝寂表示说这只是因为班戈什么都不知道。

“他有野心,却知道的很少,不知道那些真正重要的秘密…当然,也幸亏如此。”

默默点头,曲细岗珠更向宝寂询问,方觉三僧是否先已接到命令。当听到答案,他微笑着,并露出了然的表情。

“我就知道,他们是奉了你们的命令…那种动作太不正常了。”

为自己夜间的没有出手而表示抱歉,曲细岗珠却又露出带一些狡诘的笑意,表示说自己好象也有很充足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被他们逼着来的,如果突然这样出手,可能反而会吓到他们是不是?”

本就不满班戈,更当这附近还是自己旧游之地时,曲细岗珠便决定不要插手,而是去看一看自己年轻时曾无比喜欢的那个雪湖。

“其实,我本来一直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去见达勉仓嘉…如果你没有来找到我,也许我就会这样回去了。”

听到“达勉仓嘉”四字,宝寂的笑容又有些僵硬,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曲细岗珠呵呵笑着,用力摆着手。

“喔喔,说错了,是法王大人…真是糟糕啊,竟一时改不过口呢。”

“不…法王不会介意的,尊者您本来就有称呼他这个名字的资格。”

当宝寂这样说时,曲细岗珠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微微沉吟一下,他的说话也认真了许多。

“宝寂,你可以放心,不管那叫班戈的人在想些什么,我…我只是希望能够借着这次旅行慰籍一下我的乡思。孰强孰弱,二十年前已分…我早已不属于这里,我知道。”

“所以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想说的话可以直接说,而如果你觉得不好说,那未…我也可以把它挑明。”

“我不会再请求一次金瓶擎签了,我不会对法王的地位造成冲击…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思乡,因为我想再见一见年轻时所熟悉的那些朋友和地方,我想再尝一尝正宗的酥油茶,想再围着法宫转一次经轮,想再亲眼看到一次转法大海…我一直都在想念,想念这些你每天都可以做和见到的事情…若非如此,就算身处雪域之外,我也有得是办法从班戈手中逃脱,你明白么?”

…当然明白,因为听着曲细岗珠的说话,宝寂很明显的已放松下来,深深躬身,他的说话中更透着说不出的安心。

“宝寂识浅,妄揣尊者,万祈尊者胥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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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比来时走的更慢,但每个人都很高兴,绝没有了来时那惴惴不安的感觉。

没有多久,已接近了先前车队所在的地方,青烟依旧在不住的冒着,云冲波眼尖,早瞧出有些不对,再近些时,更现了似乎比离开时更加混乱,还多了几处新鲜的火头。

“他们居然又杀回来了?!”

大吃一惊的云冲波,先冲了上去,却见每个人也都在忙着收拾东西,似乎,战斗经已结束。

“你们才走没多久,那些家伙就又回来了…”

苦着脸,屈竹连话也说不太清楚了,一边的班戈也好不过多少,两人都被烧作须凌乱,衣服上还冒着袅袅的青烟。

似乎仍是为了灵童而来,在由查勉肖嘎用一连串雷电强行轰开道路之后,战神们长驱直入,终于将曲细岗珠的座车攻陷。而在这过程中,他们更造成了三十人以上的死伤。

“不过,没有伤到尊者,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非常溺媚的躬着身,却换不到曲细岗珠的回应,点点头,曲细岗珠即闭目合什,为死者们诵经祈福,之后,看也不看班戈,便道:“走吧。”

尽管碰了软钉子,班戈仍然殷勤非常,迅速调整出最大最好的车子将曲细岗珠安置,但当他吩咐侍从登车时,却被拒绝。

“只有半天路,没必要派人侍候了…”

之后,曲细岗珠却向屈竹出邀请,请他一起登车。这则是宝寂的建议,回来路上,他已告诉曲细岗珠屈竹的身份,并希望他能和屈竹直接交流。

“朝廷…如果真得要伸出手来,会很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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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整顿好的车队再次上路,一路无语,不多时,已能看见吉沃城中的建筑。

按计划是该在中午前抵达,可因为种种的耽误,车队最后入城时已近黄昏,但这却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西边将落未落的太阳,东面已爬升上来的月亮,竟同时出现在已渐渐昏暗的天空中,这虽然不算是非常罕见的天象,但当这一天同时又是已离去二十年的原灵童“曲细岗珠”返回的日子时,就有大量的市民要情不自禁的将这些事情做出联想。

最后,曲细岗珠是由不空亲自迎入法宫,而屈竹班戈等人也都各自返家,一切生的很快,当黄昏还没有散尽的时候,街头已是空空荡荡。

说起来,今天,所有人中,班戈该是最为无趣的一个,但始终,他的脸上也挂着得体而又恭敬的笑容,直到,回到家中。

当所有下人都散去的时候,当进入了从来也不让部下们进入的书房时,当半躺着陷进那垫了三张虎皮的宽大座椅时,班戈,他的脸上终于散去了那种“恭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狂喜”,一种得意到近乎“猖狂”的狂喜,而很快,他更开始压制不住自己的大笑出声。

“你如此兴奋…这说明,你还是对今天的事情感到‘意外’,这更说明,你并没有完全‘相信’我。”

“是么?”

冰一样冷的声音,自应该无人的室内传出,使班戈的笑声一下僵住,使他猛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大人…您,您来了?”

“…哼。”

冷冷的哼着,窗前出现被黑衣包裹的人影,背对着班戈,他默默的看着外面的天空。

“…但不管怎样,你还是做得很好,要骗过宝寂那老东西,实在是很不容易。”

不觉得意一笑,却立刻收掉,班戈很恭敬的问。

“但大人…我却不明白,那灵童…他明明就是一个咱们雇的戏子,为什么,被这样搅了一次之后,就能让宝寂他们相信?”

起初宝寂没有理由的“否定”,和后来没有理由的“相信”,凡此种种,都是让班戈深深困惑的事情,现自己知道的实在太少,这让他不甘,也让他不安。

“…跟着我,你只需要‘服从’,没必要‘明白’。”

冰冷的声音,立刻使班戈清醒,知道了自己的本份,不敢再有过多的询问,想一想,他开始抱怨。

“但是,大人…查勉肖嘎那个娘们,出手也太狠了,杀掉我这么多人,有必要么?”

如果只是普通部下也就罢了,死者中更还包括了一些班戈重金聘来的武者,就连顿廓大堡阵中的第一强者白天牙,也差一点被一刀分尸,没两个月怕都调理不过来,这样的损失,实在是让班戈心痛。

“没杀掉已是留情…如果他有不满,就索性再补一刀。”

抽搐一下,班戈忙忙解释,表示说绝对没有不满,却又接着用很低的声音表示说,这样一来,今后的一段时间,就没人可以扮演唐巴索决了。

“没关系,因为…已用不着了。”

简单解释几句,黑衣人告诉班戈,九战神本来就只是迷雾,目的,不过是为了将曲细岗珠引回。

“佛已回来…战神,就该退场了。”

声音中似包含很多意思,班戈却不敢再问下去,说到底,只要最后退场的不是自己,他也就没什么所谓。

“但是,还是有一些奇怪…”

低低沉吟,黑衣人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天空,他所凝视的地方,有一点昏暗的星光,虽不起眼,却高居日月之上,与后两者刚好构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形。

“为了让曲细岗珠能够刚好在‘日月同辉’这一天入城,我费了多少心血,作了多少计算…但,为什么,当一切也都如我所料的生时,却偏偏出现了这颗星,这颗我完全没有预见到的小星…这点乱入局中的星光,它到底代表什么,又会带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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