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呐,果然是需要追逐的目标才会奋拼搏的生物,而对于陈蓦来说,这个则是自我存在的意义。
将张素素送到广宗,这是颍川黄巾渠帅波才临终前最后一道命令,这位无限忠于张角的男人,即便心中对张宝有诸多的愤怒,却仍然将张素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因为她是人公将军张梁的女儿。
陈蓦有时也会猜想,波才其实是为了张素素才一直苦苦支撑着,毕竟,他的护卫们深恨张宝,如果他一死,或许那些护卫们便会杀张素素泄恨,然后为波才殉主自刎,在这个忠君至上的时代,这并不少见。
对于颍川黄巾来说,他们承奉的主君是波才,而不是张角,更不是张宝!
只要我还活着,谁也伤不了你!
这句话当真是说得轻巧啊……
要在孙坚两千余三河骑兵的追杀下将张素素安全送到万里之外的广宗,谈何容易啊!
但是……
既然说了,就要做到,这就是所谓的承诺。
“咔嚓!”
忽然,一声树枝被踩断声响叫陈蓦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
来了……
陈蓦下意识地屏着呼吸,紧紧贴着一棵树的树干,全神贯注的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卒手握兵器进入林中的遐想。
五个?
十个?
不,还要更多!
凭着那细不可闻的脚步声,陈蓦暗自猜测着。
在他身旁,张素素虽说在陈蓦的安慰下情绪改善了许多,但是这压抑的气氛,仍然让她不由地有些不安,死死拽着陈蓦的手臂不松手。
这时,不远处的树下好似有个人影闪动,是周仓,只见他半扶树蹲下地上,用手对陈蓦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是什么意思?
陈蓦一头雾水。
周仓看上去似乎有些无奈,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朝着远处丢去。
“咔嘣!”
石子击中树干的声音顿时响彻在这个寂静的林子中,随即,陈蓦注意到那些脚步声忽然折道向着传来声响的地方走去。
将他们引开?
陈蓦恍然大悟,轻轻拍了拍张素素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然后蹲下身拾起几枚石子,朝着没有人埋伏的地方丢去。
“咔嘣!”
“咔嘣!”
随手丢出的石子,似乎成功吸引了那几个三河骑兵的注意。
就在陈蓦准备继续实行这套方案时,他忽然现面前出现了一双脚,下意识地抬头一看,竟然见到自己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名三河骑兵。
幸好这时天色已晚,林中昏暗一片,那名三河骑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在陈蓦与张素素二人,一手扶着身旁的树,目光警惕地朝着前方扫视。
陈蓦一动都不敢动,下意识地屏着呼吸,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紧贴的树干竟然有着细微的震动,转头一看,却现张素素不自觉的哆嗦着。
那名三河骑兵似乎也注意到了扶着的树正传来细微的颤抖,疑惑地低下头,却惊愕现树下的草丛中竟然藏着两个人。
糟糕,被现了!
陈蓦根本来不及细想,猛地扑上去将那名三河骑兵扑到在地,一手抓住对方的长枪,一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在长社战场上一直被周仓与裴元绍保护着的陈蓦,这时终于体会到了三河骑兵的凶悍之处,只见那名士卒在一瞬间的失神后,竟然用自己的头狠狠撞向陈蓦的脑袋,直撞地陈蓦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还没等陈蓦回过神来,那名士卒一抬膝盖,狠狠顶在陈蓦腹部,随即猛地一个翻身,反将陈蓦制在地上,同时拔出腰间的短剑,朝着陈蓦的脑袋刺去。
竟然差地那么远?
眼看着那锋利的短剑离自己越来越近,陈蓦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
就在这时,张素素下意识“呀”地一声尖叫惊醒了陈蓦。
仿佛是神明附体般,陈蓦来不多想一撇脑袋,锋利的短剑擦过他的脸庞狠狠刺入地下,那一瞬间,陈蓦感觉自己左脸凉飕飕的,随即温热的液体便流了出来。
“小蓦!”周仓大吼着冲了过来,一下扑到了陈蓦身上的三河骑兵,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周仓紧紧掐住对方的脖子,用脑袋狠狠撞去,趁对方一瞬间的呆滞,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随即抽出腰间的短剑,一下刺入了对方的脖子,随即短剑一转。
那名三河骑兵惨叫一声,身体一阵乱颤,随即咽气。
“在那里!在那里!”这一声惨叫没有意外引起了林中其他三河骑兵的注意。
“快走!”周仓大吼一声,拾起自己的短剑和对方的长枪,护着陈蓦与张素素向林子深处逃去。
在沿途上,陈蓦不时能听到一声声惨叫,也不知是那些三河骑兵,还是躲藏在林中的裴元绍等人,而至于那些没有丝毫斗志的黄巾溃兵们,显然是无法抵挡凶悍的三河骑兵的。
三河骑兵虽然是骑兵,却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就算是下了马在这种视线昏暗的林中,照样能挥他们作为精锐的战力。
仅仅两个什、二十人的三河骑兵小队,便将百余人黄巾溃兵杀地毫无斗志,当然了,那些黄巾溃兵本来就没什么斗志,只是一味地逃命而已。
“先休息一下,”也不知跑了多远,周仓停下脚步,坐在地上靠着树干直喘气,随即没好气地望了一眼张素素。
他的本意并不想和那些三河骑兵有什么接触,所以趁着对方追杀黄巾溃兵时叫陈蓦等人躲在林中,期望不被那些三河骑兵现,没想到因为张素素的失误功亏一篑,逼得周仓只能杀死那名三河骑兵。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同泽之间的感情不亚于兄弟之情,尤其是军队底层的士卒,周仓之所以会救陈蓦也正是因为这份感情,而更不必说三河骑兵这支正规军。
在这种场合下,那些三河骑兵势必要大肆搜查林子,为同泽报仇之后才会离开。
“对不起……”张素素咬着嘴唇轻声道歉。
周仓张了张嘴,碍着对方的身份,说也不好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安慰了一下张素素,陈蓦带着几分尴尬对周仓说道,“周大哥,如今怎么办?”
周仓正要说话,忽然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回头,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陈蓦下意识望去,却望见裴元绍提着一颗头颅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在看到周仓、陈蓦等人时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
在他身后,跟着同伍的士卒韩然,以及与陈蓦等人相熟的伍长陶志。
陈蓦正要说话,周仓似乎觉了什么,站起身来皱眉问道,“王卓那小子呢?”
王卓,指的便是周仓伍内除了陈蓦、韩然外另外一名士卒,也是与如今陈蓦的年纪相仿,却比他还要沉默寡言的一名士卒。
顿时,气氛仿佛停滞了一般,裴元绍默默蹲了下来,将手中的敌军头颅重重放在地上。
别说陈蓦,就连张素素也明白了。
在他们说话时,伍长陶志一直默默地用布条将长刀绑在手上,用牙齿咬着打了一个死结,随即低声说道,“走吧,快追来了!”
周仓叹了口气,拄着长枪站了起来,忽然想起一事,对陶志说道,“就你一个?”
“走吧!”陶志的脚步顿了顿,但是却没有回头。
周仓愣了愣,转头对裴元绍低声说道,“和你们一起的不是范伍长么?”但是他得到的回复,仅仅是裴元绍一个苦涩的笑容。
只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林中的百余名黄巾只剩下了在这里的六个人?
陈蓦惊住了。
在走向林中深处的时候,周仓、裴元绍还有伍长陶志走在前面,陈蓦、张素素还有士卒韩然走在后面。
走着走着,陈蓦忽然看到韩然左手好似拽着什么不住地哆嗦,遂凑了过去,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韩然转过头来,往日嘻嘻哈哈的他,此刻脸上却尽是对死的恐惧,话音颤颤说道,“丹药,我捡到的。”说着,他摊开左手,只见在他手掌中,摆放着一粒晶莹的墨绿色药丸。
“这是什么?”陈蓦一脸疑惑地又问了一遍。
“是从黄巾力士的尸旁捡到的……据说吃了能变地很强的药!”说着,韩然便哆哆嗦嗦地将他见到的事告诉了陈蓦。
原来,在逃出营寨的时候,韩然见到一名黄巾力士服下了那药丸后变得十分强悍,将数十名敌军士卒全部杀死,但是也有一些黄巾力士根本来不及吃药就被杀死了,韩然翻了好些具死尸,才找到了那些药丸。
陈蓦忽然想起,自己也见到过类似的事。
望了眼身旁的张素素,陈蓦犹豫了一下,问道,“还有么?”
韩然愣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小布包,递给陈蓦,陈蓦拆开后粗粗一数,差不多有五、六粒的样子。
就在陈蓦打算试试的时候,身旁的张素素一把抓住了握着那些药丸的手,摇摇头认真说道,“别吃,会死的!”
陈蓦愣了愣,疑惑地望了一眼张素素,却听她轻声说道,“我认得,这是二伯炼制的丹药,黄巾力士就是以这些丹药为食的,但是这种丹药药性极强,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吃了就如同毒药一样,生不如死,最初需要配合稀释的符水一同饮用,连续服用五、六次后,就可以单独服用这种丹药……”说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给我一粒……”
陈蓦愣了愣,诧异说道,“不是毒药么?”
“是呀,”张素素苦涩一笑,低着头说道,“我没有勇气用别的……”
望着她较好的面容,陈蓦顿时明白了,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我来杀你!在此之前,谁也伤不了你!”
张素素抬起头惊愕地望着陈蓦良久,忽然重重点了点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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