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徐荣还是决定带上五千兵马前去相助华雄,免得华雄关外被孙坚偷袭。
其中有陈蓦麾下两千三河骑兵,毕竟汜水关的守军大多是步卒,虽说董卓派来的五万精锐中有一万是西凉铁骑,但是那些骑兵都被华雄提走了,所以徐荣将陈蓦另外三千三河骑兵安置在汜水关中,以防不测。
按理来说,既然是长途支援,那么行军应该更为急速一些,然而陈蓦颇为不解的是,徐荣竟然是下令步卒在当中,骑兵为侧翼,全军徐徐而进,仿佛丝毫没有将华雄的安危放在心中。
似乎是看出了陈蓦心中的纳闷之处,徐荣微笑着说道,“为将者切忌贪功冒进,须闻,我等如今徐徐而进,从容进兵,如此正好。即便遭逢敌军埋伏,亦可进退自如。再者,那匹夫麾下有相国五万精兵,兵强力壮不下于汜水关,如何会在短短时间内被人击破?”
陈蓦这才恍然大悟。
见陈蓦年纪轻轻,为人又谦逊厚重,徐荣也乐得与他交谈,顺便传授他一些领军作战的要领,要知道那可不是兵书上所记载的东西,而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的经验之谈。
徐荣,是董卓麾下少有的擅长领军作战的老将!
“……兵事之险,在于战场厮杀,两军作战,高至上将、低至士卒,是否能活命得返,未可知也;而兵事之诡,却并非在于厮杀,两军交战,各凭本事,何诡之有?兵事之诡,多在于行军、落营,为将者切忌贪功冒进、千里追击,最忌不顾当时地形、草率落营……
……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徐荣的见解,陈蓦是听着津津有味,听着听着,他现徐荣突然间闭上了嘴。
陈蓦不解地抬起头,却见徐荣抬起手令全军停止前进,随即用狐疑的目光眺望远处的山坳。
“生何事,徐将军?”陈蓦疑惑地问道,因为他没感觉出有任何的不对劲。
徐荣面带犹豫表情地摇了摇头,凝视着周遭,忽然问道,“陈校尉,你可知我等从汜水关到此处,花费多少时辰?”
陈蓦哪里记得这个,见徐荣相问,哑口无言。
“两个时辰!”徐荣皱眉说出了答案,随即沉声说道,“今日风止,又兼此处人烟稀少,若是当真如斥候所言,那头江东猛虎率精兵袭华雄,那么此刻,我等应该能听到远处两军杀伐之声……”
“呃?”陈蓦愣了愣,侧耳倾听,却未听到任何动静。
“华雄那匹夫也并非酒囊饭袋,岂能如此轻易却被人击败?但是如今我等却未听到任何杀伐之声,想来想去,缘由无非是……”说到这里,徐荣招手唤来自己副将,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将士阵型不变,徐徐迈后两百步!”说完,又对陈蓦说道,“陈校尉,请下令麾下三河骑兵,一队徐徐后退,一队作为掩护!”
“……”陈蓦愕然地望着徐荣,见徐荣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遂点点头,将他命令告诉自己副将王思,叫他去安排一切。
待下命令,陈蓦小声问道,“徐将军,到底出了何事?”
只见徐荣凝神望着远处,低声说道,“或许是我太过谨慎,只是远处地形易于伏兵,徐某心中有诸多顾虑:孙坚何许人?良将也!去年单凭三千轻骑便一路将张宝追至芒砀山,收复城池无数,如此良将,岂会不知兵贵神速?我等是听闻斥候报讯,是故才率军前来相助华雄,然而这整整三个时辰,孙坚却好似并未与华西大军碰面,陈校尉不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么?”
“这……”陈蓦想了想,神色一愣,愕然说道,“难道说……”
“对!”徐荣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道精芒,沉声说道,“那头猛虎的猎物,从一开始就不是华雄,而是我!”
话音刚落,突然远处山坳响起一阵大喊,随即一彪兵马涌了出来,为一员大将,身披虎甲、坐跨战马,不是孙坚又是何人?
只见孙坚驱胯下战马跃上一坡,手握黑刀,一指徐荣,厉声喝道,“给我杀!”说话间,一股澎湃气势从他身上爆,隐隐好似看到戾气中有一头猛虎仰天咆哮,当真是骇人听闻。
望着远处的徐荣从容不迫、指挥麾下士卒应战,孙坚心中暗赞。
徐荣,不愧是董贼麾下最善用兵之将!
徐荣猜的不错,从一开始孙坚的目标便不是华雄,而是把守汜水关的他,就连被斥候所看到的,也是孙坚故意做出的假象。
孙坚知道,只要自己做出攻击华雄的假象,那么徐荣必定会派军前来相助,只要在他途中必经之处设下伏兵,必定能重创徐荣,若是能一举将他擒杀,那么破汜水关就如同探囊取物。
华雄?无谋匹夫而已,不足为惧!
因此,孙坚从两个时辰前就开始在这里埋伏,在他想来,徐荣若是听说自己率军袭华雄,那么必定会下令全军急行,如此一来,对方麾下士卒到达此地时必然是士气低丧、体力大损,到时候自己突然杀出,以逸待劳,如何不能将徐荣击杀?
但是出乎孙坚的意料,徐荣似乎没有下令全军急行,以至于整整两个时辰后,他才见到徐荣率所率领的援军。
看来要有一场恶战!
见徐荣麾下士卒气力饱满,孙坚微微皱了皱眉。
正当孙坚下令全军,待敌军经过时突然杀出时,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不远处的徐荣兵马竟然停了下来。
被他现了?
孙坚心中十分诧异。
断然不可能啊,自己早已下令全军人衔枚、马摘铃,如何会被徐荣现?
孙坚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通。
难道仅仅看到此处便于伏兵便如此小心?
这徐荣也太谨慎了吧?
正想着,孙坚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徐荣军有着后撤的迹象,他稍稍一思忖,心下有了主意。
在他看来,虽说徐荣似乎有所现,意图撤军试探,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只要等他下令撤退时突然杀出,或许能更加轻易地擒杀徐荣!
但是转眼之后,孙坚便现自己想多了,因为那徐荣竟然下令全军阵型不变,双腿迈后,徐徐而退,换句话说,那家伙竟然叫麾下士卒倒退着走。
这厮竟然谨慎到这种地步?
即便是对徐荣这样的良将心存敬意,然而此刻的孙坚也不由恨地牙痒痒。
虽说早就听闻徐荣用兵注重一个字,但是孙坚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到这种地步。
“怎么办?将军?”副将程普低声询问。
孙坚皱了皱眉,他看得出来,他麾下的军官脸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反倒是设下伏兵的己方先显焦急?开什么玩笑!
“传令下去,准备厮杀!”孙坚低声传下了命令,其实他很清楚,眼下并不是动伏兵的最好时机,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对面的徐荣实在是太谨慎了,即便是继续维持伏兵,只要对方派几个士卒过来,那么照样会被拆穿,还不如就眼下杀出,趁着对方的骑兵还没有撤出己方的攻击范围。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作战,士气尤其重要,孙坚显然明白这个道理,虽说伏兵一事功亏一篑,但如果自己能顺利击杀徐荣,别说拿下眼下这场战斗,就算是汜水关,也能轻而易举地拿下。
诛杀徐荣!
想到这里,孙坚独自一人杀入了敌军之中,就如同当日长社战场,要知道当初黄巾数以万计都拿他没有办法,此地区区五千士卒,何惧之有?
孙坚当真无愧于江东猛虎的威名,杀入众敌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且不说普通士卒拦不住他,就连徐荣麾下偏将、裨将,也不是他一招之敌。
在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内,孙坚竟然以一人之力杀到了徐荣面前。
“徐荣受死!”
即便是董卓麾下少有的善于统军作战的良将,当徐荣面对孙坚这样的绝世猛将时,仍然会感到几分惊慌与畏惧,毕竟他的强项在于领军作战,而不是冲锋陷阵。
“锵!”
徐荣百忙之中拔出的宝剑,却被孙坚轻易磕飞,正当徐荣认为自己难逃一死时,忽然从旁边伸过一柄剑戟来,千钧一替他挡住了这一击,正是陈蓦。
“且请徐将军暂避!”在挡住了孙坚一击后,陈蓦转头徐荣说道,因为他很清楚,孙坚的目的就在于这位汜水关的守将。
“哦……”徐荣一脸诧异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
眼看着徐荣即将死于自己刀下,没想到旁边却一个穿校尉甲胄的家伙杀了出来,挡住了自己八分腕力的一劈,孙坚感到十分惊讶。
然而当他转过头去,细细一打量那位校尉时,却惊地险些连眼珠都瞪出来。
“你……你……你不是……”孙坚一脸惊骇地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望着孙坚满脸的惊骇表情,陈蓦抱了抱拳,带着几分敬意说道,“孙将军,别来无恙!”
“……”只见孙坚愕然盯着陈蓦敲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人是鬼?”
虽说孙家从来不信世上有鬼神一说,但眼睁睁瞧见自己杀死的对象又出现在自己跟前,即便是勇悍的孙坚也会感到毛骨悚然。
“自然是人,”陈蓦苦笑一声,抱拳解释道,“当日侥幸尚存一口气,遇一良医搭救,休养整整半年,伤势方才痊愈……”
听陈蓦这么一说,孙坚才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刚才确实被陈蓦吓得不轻。
“好小子,即便是你侥幸活下来,然而却敢再次出现在孙某面前,这份胆识,常人万万不及!”孙坚哈哈一笑,说着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了陈蓦身上甲胄服饰,摇摇头沉声说道,“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你既脱身黄巾,却又称为董卓麾下兵士,当日你曾言,入伍黄巾并非你本意,孙某姑且信之,而今日,你又身处董逆军中,这番又有何说法?”
陈蓦想了想,抱拳说道,“身不由己,无奈之举……也并非我本意!”
“哦?”见陈蓦眼眸清澈、没有丝毫隐瞒之意,孙坚轻笑一声,望了一眼不远处一脸焦虑的徐荣,摇摇头说道,“也罢!当初孙某欲追击张宝,你阻孙某于芒砀山,却言并非是为张宝断后,而如今,孙某欲杀徐荣,你又阻我,这番又是为何?”
陈蓦张了张嘴,却未做出任何辩解。
孙坚愣了愣,眼神一冷,沉声说道,“不作任何辩解,也就是说,你确实要阻我杀徐荣?”
陈蓦沉默片刻,忽然铿锵说道,“是!”
“好胆量!”孙坚哈哈一笑,望着陈蓦沉声说道,“放眼天下,可阻我孙坚者,寥寥数人,你自认为你可以办到?”说着,他顿了顿,望着陈蓦诚恳说道,“董贼倒行逆施,怨声载道,人人得而诛之,你年纪轻轻,何必为他效力?若是你有意投向我军,孙某愿为你引荐袁将军……”他口中的袁将军,指的袁术,而不是袁绍。
陈蓦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走?他如何能走?要知道唐馨儿的安危全都寄托在他手中,若是别的董卓无所谓,但若是陈蓦敢露出半点投敌的意思,那么唐馨儿的处境显然会非常糟糕。
“是么?”见陈蓦摇头拒绝,孙坚微微有些失望,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望向陈蓦时,眼中也没有了刚才的几分亲切。
“战场厮杀,各为其主,这种道理,你应该懂的吧?”
陈蓦点了点头,手中剑戟一转,剑锋朝着孙坚,孙坚的意思很清楚,他不会留情。
“接招!”
一声重喝,孙坚双腿一夹马腹,手中战刀狠狠朝着陈蓦劈去,只听铛地一声,硬生生劈在陈蓦剑戟之上,虽说接地勉强,但是陈蓦显然是挡住了孙坚这一招。
这小子好强的腕力!
孙坚心中暗暗诧异,要知道当初在芒砀山时,陈蓦如何能挡住孙坚的力劈。
也难怪,毕竟陈蓦当初服了张宝整整七枚丹药,药力大多无法消化因为浸入骨髓,使得他的身体结构要比寻常人结实地多。
别看陈蓦曾经当刺客时多半用短剑杀人,但是他的腕力却毫不逊色。
若是孙坚也没想到当初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余地的黄巾小卒竟然有了如此迅速的成长,以至于一时间,陈蓦竟然与他打得不相上下、难舍难分,这种事别说徐荣料想不到,就连陈蓦麾下三河骑兵也料想不到。
毕竟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江东猛虎孙坚啊!
“锵!”
“锵!”
一柄黑刀,与一柄剑戟,这两柄同样缠绕着浓重戾气的兵刃就如同两道旋风般交汇在一起,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的确,毕竟单论戾气的量,能超过如今陈蓦的,或许只有董卓,就连吕布,他的戾气浓厚也只是与陈蓦不相伯仲。
“喝!”
在一声厉喝中,孙坚的黑刀竟然劈出一道黑色刀劲,但令人诧异的是,陈蓦仅仅连人带马被击退三、四步便挡了下来,要知道当初在长社战场时,谁能抵挡孙坚挥出的刀劲?
想当初,即便是颍川黄巾中的大将,照样也被那刀劲斩成两段。
但是如今,陈蓦却挡了下来,当初一个区区黄巾小卒!
“刚体……”孙坚显然注意到那一刹那,陈蓦身前的戾气厚实了许多,再回想起刚才兵刃的碰撞,孙坚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小子,再不是当初那个只会以命搏命的小卒。
深深吸了口气,孙坚变得认真起来,而一旦他开始认真,陈蓦便逐渐落于了下风。
在一次近距离的擦肩而过中,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手掌贴住了对方的身体,或许普通人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不得不说,这次的情形要比方才刀刃相向更加凶险。
【崩劲·虎咆】!
【正拳·虎炮】!
可以看到,孙坚那硕壮的身形在一时间被一道黑色劲浪席卷吞没,当他再次出现时,胸前的铠甲处显然有一处深深的拳印,而陈蓦更是在那一刹间被落马下,在滑行了整整数丈后勉强用手中剑戟止住退势,嘴角不由渗出几丝血迹。
“竟然偷学孙某的招式?”望了一眼胸口的拳印,孙坚的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惊愕,然而一愣之后,他又摇摇头,低声说道,“只可惜形似神不似,未能掌握【虎咆】精髓!”
他口中虎咆的精髓,指的就是崩劲,就如同方才,陈蓦的刚体在孙坚的虎咆前几乎就是形同虚设,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在说这句的同时,孙坚心中也是暗暗诧异,诧异于陈蓦那招虎炮的破坏力。
这小子成长地实在是太迅速了!
若是按着这个成长速度一直放任他,一旦他日后为恶,恐怕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够制地了他……
正当孙坚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将陈蓦生擒时,他忽然感觉到陈蓦的气息出现了几分变化。
当孙坚再次抬起头望向陈蓦时,他惊愕地现拄着剑戟半跪在地上的陈蓦,他的双目竟然渐渐泛起丝丝血芒,额头以及脸颊上竟然各自浮现出一道黑色的斑纹,整个身体渐渐被黑色的气息所笼罩,隐隐散出一种类似野兽的狂暴气息。
命格【贪狼】!
“啪!”陈蓦手中剑戟那木质的戟杆仿佛无法承受主人的戾气,爆裂开来,连带这孙坚的眼神微微一变。
望着陈蓦丢了手中断戟,双手从腰间各自摸出一柄短剑,反握剑柄,左手在前,右手在手,那如同野兽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陈蓦,一时间,孙坚那源于武人的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
“命格……”孙坚的眼中露出了浓浓惊讶,因为眼前的这小子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真是没想到……”孙坚微微一笑,当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竟然浮现出几道黑色的猛虎斑纹,尤其那双变得不似人类的眼睛中,时而闪动着怒意,一声咆哮,竟然令徐荣一方士卒人仰马翻。
命格【白虎】!
握了握虎爪,孙坚微微吐出一口气,虎目凝视陈蓦,沉声说道,“自从与波才一战后,孙某至今还未用过……小子,别死啊!”
两人间所爆的戾气,一时间几乎将整个战场笼罩,令双方心惊胆颤不已,尤其是那些通人性的战马,早已四肢伏在地上颤抖不停,任凭主人如何拉扯也不敢起身。
--与此同时,华雄关外大营--
华雄站在辕门处,一脸茫然地眺望远处,口中喃喃说道,“怎么回事?敌袭?”
说着,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大手一挥,喝道,“唔,来人,传令李应,速速点五千精兵,随本将军出营探探究竟!”
“诺!”身旁护卫应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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