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么?”
刘福旺看着儿子。
刘春来翻了个白眼,他是不得吃的,“爸,之前咱们有得选么?几个月割回肉,还只能买最便宜的!”
槽头肉除了大量气管跟血管,都是肥肉,里面有大量淋巴结。
即使是国家没有出台政策之前,也没有多少人买这个,所以这玩意儿便宜。
农村里面穷,很多家庭割肉,都是买这种。
不仅便宜,更因为都是肥肉。
以前刘大队长家买肉,也都是这种肉,而且一年也只有三五次。
甚至还不是直接吃肉,杨爱群会在炒这肉的时候,给刘春来铲一些起来,剩下的都是炼成猪油……
“老板,结账。”旁边头凌乱的汉子对着里面喊道。
老板出来,“六角三。”
中年人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居然还有两张大团结,从里面数出来几张,随后站起来,或许是酒喝多了,差点一个趔趄,推开了前去扶他的老板,摇摇晃晃地走了。
他的腿有问题。
“这人腿不方便,还喝这么多酒。”张昌贵一脸担忧。
“可不是,本来就瘸,几乎隔一天就在学校门口守一天,周末更是不会走。说是他花了钱,婆娘不愿意嫁给他,躲在学校里不出来,要守着婆娘出来弄回去结婚呢……”
刘春来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没有这么巧吧?
难道是郭瘸子?
随即,便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也不知道是哪家干这生儿子没**儿的事情,收人家几百块,他连对象都没见到。”
老板把几张毛票塞入脏兮兮的围裙前面的兜里,转身又进厨房去了。
刘春来这些放心了。
他老娘只收了郭家50块钱。
也给他提了个醒,明天去了山城,回来必须尽快把郭家的聘礼退了。
这年头,农村普法宣传力度不大,可没有多少人有法律意识,啥事儿都会生。
刘福旺显然脸色也不好看,郭家的人他没见过,可刚才那也是个瘸子。
那样的人,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春来,老四的亲事,你得抓紧去退了。万一也是这样的人,老子……”刘福旺端起装酒的碗,干了一大口,吩咐着刘福旺。
“放心吧,爹,这次回来就办。”刘春来知道老头的心思。
张昌贵见父子两情绪都不高,也没好问这事儿。
一瓶金溪高粱酒由张昌贵跟刘福旺两人分着喝了,刘春来没喝,很快就结束了。
商量后,明天早上刘福旺要去找县城运输队来帮着运木料到公社,同时也得找车来服装厂帮着拉裤子到码头上,他们两人去木材厂,刘春来去制衣厂。
夜晚的县城,除了几条主干道有路灯,其他地方都是黑灯瞎火的。
甚至主干道的路灯都没有多少亮着。
“不用买红塔山,两毛五的飞马就行了。”在即将分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私人的百货商店,很小,只有几平方米,架子上也没摆多少东西。
刘春来准备买红塔山,这玩意儿算是这年头比较有逼格的。
刘福旺直接让他买两毛五的飞马。
木材厂的人晚上加班干活,他们去守着,烟是不能少的。
刘春来很少抽烟,但是为了招待制衣厂的领导干部们,买了一条红塔山放在里面。
“张师傅,晚上就辛苦你了。这刚来,就……”刘春来有些不好意思。
张昌贵刚到这边,甚至没来得及安顿。
“没事儿,谁让我工资拿得高呢。”张昌贵一脸笑容。“何况,我既然也是股东,也算是老板,给自己打工呢!”
没有再废话,刘春来提着装钱的包,直接往制衣厂去。
制衣厂的灯火通明。
还在老远,就看到那边一片光亮。
旁边的纺织厂在晚上,除了马路上的路灯,一点灯光都没有。
刘春来到了门口,给门卫说找厂长王新民,没想到,王新民很快就出来了。
“春来,你没回去?”王新民一脸笑容,“所有人都回来上工了,根据目前的进度,明天早上就能出来一万五千条左右的裤子。”
“这么快?”刘春来有些震惊。
县城的制衣厂,有这么高的效率?
制衣厂有一百五十台缝纫机。
算起来,一晚上一个人能加工上百条!
“下午通知后,职工们就赶回来开工了。所有岗位,都是按照计件算,你给那三角的加工费,厂里除了每条留下一毛钱,剩下的全部分摊到裁剪等工序,原来打版的,也都帮着裁剪,车工只需要缝就行了……”
一边带着刘春来往生产车间走去,一边向刘春来介绍情况。
“何况,厂里快一年没开工,工资也是有的,这次是工资之外的……”
刘春来明白了。
换成他,也得拼命去做啊。
总共就只有两万多条裤子,谁手脚快,谁就多挣。
何况,这是工资之外的。
不上班也有工资领,可那工资,十个月没了呢。
一百五十台缝纫机,整齐排列在三个车间里。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还没进入车间,缝纫机脚踏板被踩下,带动着针头不断地在裤子上缝出细密的针脚的声音,就从老式的砖木结构厂房里面传了出来。
除了缝纫机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刚进入车间,刘春来就现了,什么叫做专业。
车间里面的缝纫工,并不只是女工,也有不少的男缝纫工,双脚有节奏地踩着踏板,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
工人们右手伸开,压着下面的整理好的裤腿,左手拉着一端,速度很快。
这不是他们四队的那些女工可比的。
这里的缝纫车工,算是真正专业化的,长达十个月没有开工资,工资不起的时候,肯定不会招人。
估计也没有多少学徒。
看着他们熟练的动作,完全不是他们队里那些一边干活一边摆农门阵、荤段子开车的女人们能比的。
这个厂,一定要拿下!
“春来,你看看这裤子,有没有问题。”正在车间巡视的孙小玉见刘春来过来,急忙迎了过来,随手在一个工位后盛放完工裤子的框子里拿起一条完工的裤子递给刘春来。
缝纫机前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车工。
听到这话,抬起了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刘春来。
刘春来接过了裤子。
看到上面的线缝跟针脚,顿时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