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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绣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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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来后,满屋生香,包厢犹如荡漾在湖中荷叶之上。

她头插银簪,上衣着宝蓝色中式长袖,斜襟一字盘扣,小立领,衣摆开叉,荷叶袖,蕾丝包边。白藕玉腕,盈盈玉镯柔滑。她下身着黑色棉布百褶裙,柔顺如依依垂柳。

高跟鞋上镶着一点金,莲步摇曳,风情百种。

来者不是陌生女子,而是被老邱和沈阳阳用天文望远镜,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哆哆嗦嗦,从头到脚,窥探得一丝不露,体无完肤的茶业店女老板孟雅。

“来,美女,这就是夏大秘书。”郭书记介绍道。

孟雅坐在我身边,冲我微笑着含蓄点了点头。

“美女来晚了,要罚酒的。”沈阳阳说。

“好啊。”孟雅拿起酒杯,“我先干了。”

孟雅朱唇粘着酒吧,抬头一饮而尽,非常爽快。

“罚酒三杯,还有两杯,满上。”沈阳阳说。

孟雅斜睨了沈阳阳一眼,眼神轻蔑。

“且慢,我先吟诗一,”老邱说,“如果美女觉得我吟得好,就再喝一杯,如果觉得我吟得不好,那就我喝,我认罚,如何?”

“妙哉,非常妙哉。”郭书记拍手道,“邱主任,你快快吟。”

“好。”老邱站起来。

“坐下吟吧。”刘水说。

“我必须得站起来,以表达我对美女的敬仰和尊重。”老邱清了清嗓子:“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

“这诗写的好,虽然我没听太明白。”郭书记鼓着掌。

“我也没听明白。”沈阳阳说。“是你写的吗?”

老邱冲我问道,“大才子,你知道这诗是谁写的吗?”

我微微一笑,“你这诗出自李白先生的《宫中行乐词八》。

“美女觉得如何?”老邱问。

“不好,不喜欢。”孟雅说。

“美女说不喜欢,邱主任,你得喝酒了。”刘水说。“我陪你喝一杯。”

“好,我罚酒一杯。”老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真豪爽啊。”郭书记说。

老邱吟诗时,我满脑子都是孟雅在床上,都是她被男人的厚茧粗脚压着的那双白嫩小脚,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我突然感觉身体里有一轮红日就要喷薄而出。

“夏秘书!夏大秘书。”老邱喊道,“我去,你想什么呢?该你了,轮到你了?”

“什么?什么轮到我了?”我说。

“该你吟诗了。”沈阳阳说。“你吟的好,孟雅喝酒,你吟不好,你这大才子喝酒。”

“好,让我想想。”我看了一眼孟雅,“有了。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不行,这什么呀,这是歌词。”老邱说。“要吟诗,吟吧,你吟完后,我再吟。”

“好,那我就吟了,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这也是李太白的诗。”我说。“怎么样?”

“这诗好,我听懂了,怀里醉,芙蓉帐,好诗啊,非常湿。”刘水说。

“我觉得不好。”老邱说,“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我们的美女脚上穿得可不是红棉靴,而是镶金挂银,踩石涉云的高跟鞋。”

“好不好,这得让美女来评。”郭书记说,“孟雅,你觉得这杯酒是你喝呢?还是夏秘书喝。”

孟雅看了我一眼,眼波流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好。”郭书记带头鼓掌。

众人跟着鼓掌。

“我还要再吟一。”老邱说。

“别吟了。”刘水说。“这酒里都是水了。”

孟雅用湿巾擦了擦朱唇,“让他吟吧,如果这次吟不好,就罚酒三杯。”

“三杯啊?好,三杯就三杯。”老邱又站起来。“我先酝酿一下情绪。”

“哥,赶紧啊。”沈阳阳筷子夹着猪蹄子。“吟好了,这猪蹄归你。”

“听好了。”老邱慢悠悠地说道,“烟花妓女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老邱说完,包厢里一片寂静。大家看着孟雅。

孟雅微微一笑,伸出三个手指,“三杯。”

“好,我喝,我必须得喝。”老邱说。“这诗这酒,让我的人生圆满了。”

老邱喝酒时,我脑子里想着后面这两句,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这真是一好诗啊,只是这几句来自《高凉村妇盼郎归情歌》的古诗,诗句流传了下来,而作者之名不可考了。

“夏秘书,孟雅唱歌可是拿过奖的。”郭书记说。

“是吗?那就唱一曲吧。”我说。

“好。”孟雅面带笑容,“我就唱一老歌吧,我把这歌献给夏秘书,唱完这歌,我就先走了,家里有点事,很抱歉,有机会,我们再聚。”

刘水开电视,把麦克风递给孟雅。

郭书记递给我一杯可乐。老邱把烟和打火机递给我。

孟雅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转动的风扇,唱道: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歌声轻柔缠绵,这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她唱时,眼神不时扫过我的脸庞,我感觉脸上痒痒的,麻麻的,像脸上爬着一只小虫子。她不徐不疾,柔声唱下去,不知为何,我有一种莫名其妙想哭的冲动。

歌唱毕,孟雅要走,大家让我去送她。

她踩着高跟鞋下楼梯时,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楼梯弯转向下,我觉得和孟雅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最好永远也走不到底,也是一件美妙的事。

下了楼梯,孟雅接了一个电话,有人在酒店外面接她。

我和她出了酒店。

一辆黑色奔驰车停在我们跟前,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黑色衬衣,脖子上戴着细细的金项链,手腕上金表闪烁,他目光傲慢,无视我的存在。

我想帮孟雅打开车门,只是想了想,并没有上前为她开车门。

孟雅自己开门,一手抄着裙摆上了奔驰车,上车时,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然后目光看着前方。

车轮滚动后,男子也没有看我一眼。但我觉得他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孟雅唱得那,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或许孟雅是为了这个开奔驰的中年男子唱的。

奔驰车很快消失在车流里。

一只塑料袋迎着风,飘向酒楼屋顶。

在一缕凉风中,我怅然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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