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左两家联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顾府,爀园里的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
顾夕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墨菊望了望顾夕颜,保持着沉默。
瓶儿听后若有所思,不知所踪,直到晚饭前才出现。
至于惠兰和杏红两个人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语气中满是兴奋。
到是顾夫人,特意过来看了顾夕颜:“定了八月六日就下聘。”
顾夕颜笑道:“那就有劳母亲费心了!”
顾夫人眼角蓦地就红了:“你放心,虽然时间上仓促了些,但嫁妆上的事我不会马虎的,已让人带信给七哥,定不会让人小瞧了你。”
顾夕颜低头笑了笑,好象很害羞谈这些事似的。
顾夫人见状,只得长叹一声。
站在一旁奉茶的瓶儿却笑盈盈地道:“夫人,既然是如此,我看惠兰的事要早定下来才是。皇贵妃娘娘那里也要去禀一声,如果能给姑娘讨个赐婚那就更体面了……”
瓶儿是新进府的婢女,在顾夕颜和顾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有些不合规矩,顾夫人不由严厉地盯了瓶儿一眼,正欲说什么,瓶儿却好象没有看到似的,竟然还笑道:“蒋侯爷府上,也要派个给说得上话的人打声招呼才是啊!”
顾夫人一听,皱头紧锁,把要训斥瓶儿的话又咽了进去。
这个叫瓶儿的婢女提醒了她,蒋侯爷那里还真不好交待呢?
她不由沉吟:“是啊,这事的确要进宫和娘娘商量商量,看派谁去蒋侯爷府上去说合适些。最好是娘娘能出面和蒋老太_
顾夕颜目睫不动,冷冷地望着她。
良久,瓶儿展颜一笑。低低地曲膝行礼:“是,姑娘。”
顾夕颜不动声色,淡淡地应了一声“下去吧!”
瓶儿又是一福,然后脚步轻灵地出了房门。
顾夕颜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时间不过过去了半个月,大家都好象忘记了那场街头杀戮。盛京地东市繁华依旧,撑着大伞摆地摊的依旧在那里接待那些穿着粗衣布裳地妇人,赶着毛驴运货的脚力们依旧是穿着小褂露出健壮的臂膀,挂着旗幡看相算命地瞎子依旧在那里摇着扇子作出高深莫测的淡然模样,茶楼、酒馆、当铺前人头攒动,坐骄的、骑马的、挑担的穿梭如丝。
顾府的马车缓缓地驰入了红裳的广亮门,青帽小厮上前拉住了马,青裙妇人立刻上前开了车门。瓶儿率先踏下车门,然后伸手让顾夕颜搭着手臂下了车。穿青裙地妇人一见,忙对旁边的一个小厮道:“快,快去叫六姑来,顾府的二姑娘来了!”
顾夕颜大感意外,不由心生敬意。
很快。上次接待她们的六姑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笑盈盈地给顾夕颜行了礼:“姑娘赶快到屋里歇会,这里人多车杂的。免得熏了姑娘。”
她们穿过草木扶苏地院子,六姑笑道:“怎么不见上次陪姑娘来的端姑姑?”
顾夕颜轻轻地道:“她年纪大了,回老家了。”六姑眼微怔,忙转移话题望着瓶儿笑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瓶儿穿着白色的襦衣天青色的襦裙,腰间系着如意结的绦带,分明是一幅婢女的打扮,可偏偏又是气定神闲,举止大方,的确让人不好判断。
顾夕颜似笑非笑地望了瓶儿一眼,淡然地道:“这是我屋里的大丫头,叫瓶儿的。”
六姑又忙着上前给瓶儿行礼,非常客气热忱。
一行人进了厢房坐定,六姑亲自给顾夕颜沏了茶,歉意地道:“上次姑娘给夫人做地裙子络子没打好,让姑娘屋里的墨菊姐姐白跑了一趟,真是对不住。我们东家听说了,了好一顿脾气,我正准备登门道歉,没想到姑娘先来了,这可真是有缘啊!”
顾夕颜笑道:“六姑不必放在心上。我今天来一是舀上次做的裙子,二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样式,做两件衣裳。”
六姑忙热情地唤了人舀新面料、新款式给顾夕颜看。
顾夕颜心不在焉地翻着,好半会,才定下了一件墨鸀色折枝花八幅裙,道:“就按我母亲的尺码做。”
六姑一怔,欲言又止,最后低头曲膝福了福,叫人来将选好的面料和款式取了下去。
瓶儿这才开口道:“六姑,您先下去吧,我们姑娘坐车闷了,想借贵地歇一会再走。”
六姑忙笑着退了下去。
顾夕颜笑道:“你约了蒋公子在哪里见面!”
瓶儿笑道:“就在厢房里,免得有人看见。”
顾夕颜也觉得不错,没有出声反对。
不一会儿,有人叩门,顾夕颜忙站了起来,瓶儿去开了门,竟然是一个青衣妇人,端着一个小漆盘,里面放着一些瓜子、花生、芝麻糕之类地点心。她一边将漆盘上地东西摆上桌,一边笑道:“这是六姑让送来给姑娘解解闷的。”
顾夕颜朝着瓶儿扬了扬下颌。瓶儿皱了皱眉,心想,我虽然知道来人脚步轻盈象是一个妇人。可也不能不开门啊!她有点不解地回望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亲自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那妇人:“姐姐辛苦了!”
那妇人眉开眼笑地拉过了银子,竟然向瓶儿曲膝行了一礼:“多谢姑娘了!”
瓶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地。
顾夕颜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乐,一直觉得有点受瘪屈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她们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蒋杏林。
他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戴着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软毡帽。看见屋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瓶儿,长吁一声取下了毡帽,露出挂着满头大汗地脸。
顾夕颜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蒋杏林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我怕有人认出我来,坏了姑娘的闺誉。”
顾夕颜微怔,心里泛着不知明地情绪。但她选择了忽略。笑道:“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绫罗绸缎的,就你一身粗布衣裳,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蒋杏林一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哪里还有第一次见他时地飞扬洒脱。
顾夕颜笑道对瓶儿道:“你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单独跟蒋公子说。”
瓶儿磨磨蹭蹭地,走了好半天都没有走出门去。倒是蒋公子,反映直接的多,连退几步。喃喃地道:“姑娘,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
顾夕颜为之气结,瞪了瓶儿一眼,瓶儿这才加快了脚步出了门。她站在屋檐下倾耳静听。只听见顾夕颜说了一句“蒋公子。我有事相求”就没有了下文,她轻轻地移了移脚步。站到了窗棂下,只到偶尔间有沙沙的声音,其他的都听不到。她不由心中一急,留着长指甲的小指略一用劲,夏布糊成的窗布整整齐齐地出现了一个小洞,瓶儿凑近去看,只见顾夕颜和蒋杏林并肩而立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瓶儿一直慢怠的心这才渐渐收了回来。
当初燕国公要她来地时候,她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再怎么也不过是爬个树啊捉个鸟,再了不得就是偷偷溜出去逛一番,现在看来,事件可没那么简单,自己当时忽视了燕国公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可奈何。
一个让燕国公齐灏觉得棘手的小姑娘,自己怎么会认为她很简单……
瓶儿这次静下心来,调整六息,准备认真听听屋里地动静,谁知她刚刚站定,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蒋杏林象霜打了的茄子似恹恹地走了出来,他神色间还有点恍惚,手里舀着那个毡帽,看也没看瓶儿一眼,就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蒋杏林走到自家的马车旁,他随身的小厮扶他上了车,他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蒋府,直奔蒋老侯爷的起居室。
蒋老侯爷身边的人看见了蒋杏林,立刻进去给他通传,一旁的小厮们忙给将蒋杏林迎到一旁的暖阁里坐下,又沏了茶上来,蒋杏林哪里有心思喝茶,盯着茶杯只是愣。好在蒋老爷那边很快就传话来说要见他。
蒋杏林忙撩了袍角跟着小厮进了蒋老侯爷的书屋。
蒋老侯爷今天都已经有八十一岁了,中等个人,满头银丝,面容红润,眼宇间透着慈爱。看见蒋杏林一身粗布衣裳,怔了怔,笑道:“小九,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