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最后问你一遍,那吴铭和道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铁三角,火焰凤凰暂时存身的巨大洞府内,炼紅裳在和芈广盛的一次交谈结束后,突然这么问。
芈广盛显出迷茫之色,毫不迟疑的回道:“神主何出此言,此中详情、来历、根脚,弟子早就言明,并没有任何隐瞒和遮掩之事!”
“哼!”炼紅裳一个冷哼,说道:“你家有个芈玥嫁的是这吴明,还有芈璇被他藏在这里……”
“神主啊,这都是我家老祖受了此人的要挟,以为我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不得已才投鼠忌器啊!”
“那七层镇妖塔呢,我怎么记得是藏经阁收藏的珍品,如何出现在这里?什么仙人教授,什么朝圣学宫,什么异能……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
“神主也知道此界古怪,我为了保命,不得已才借道君之手向家族传信,我家老祖为了我的安危,才暂借镇妖塔一时……其中不得已处,还望神主体谅,至于欺瞒一事,弟子是万万不敢的,还请神主明鉴!”
芈广盛说的正是情真意切,奈何在炼紅裳眼中,却是诡诈狡辩之言。
那吴铭肯定与道君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芈家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芈广盛被困此界,肯定与之有着某种关系。
诚然,芈家背后站着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但是,炼紅裳对道君和淫祀的关注,也只是在他成了些许气候,有了一定的利用价值以后。
其中的详情,她没费神过神,以前是不屑,现在就成了芈家别有用心的欺瞒。
本来这些小动作在潜规则默许的范围之内,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危及到她的性命,关乎到她安危的十分紧要之时。
这种紧要关头,这小东西(芈广盛)还在打马虎眼……炼紅裳心中已经切齿痛恨,而芈广盛还不自知。
“这么说,你和你芈家都是被逼无奈,所有详情已经尽数讲来,并没有些许隐瞒之处咯?”
炼紅裳最后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如果是芈道陵在这里,他深知炼紅裳的性情,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妙。
但芈广盛对炼紅裳的了解不会比栖霞派中其他元婴更多,闻言还以为自己应付过去了,心中松了口气,连声应是。
“好了,你退下吧,个中事项等脱困之后再说。”
芈广盛依言告退。
炼紅裳分出一根翎羽,在飘落的途中爆燃成一团浓郁而纯粹的火焰,火焰在蒸腾中组合成她原来的形体。
大红的宫装,凤冠锦衣,拖着长长的衣摆,衬托出挺拔而卓尔不群的婀娜身段。
她一项盛装而行,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逆境还是顺境。
出了巨大的洞府,身形一闪,出现在山峰之巅。
迷茫的眼神注视山峰之下的城市,还有这个奇怪又让人回味无穷的世界。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无疑是光怪陆离的。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事前根本无法想象,在诸天万界之外,还有这么一个浩大无匹、丰富神秘、多姿多彩的世界。
它有着不逊色于诸天万界的广宇,在质量和密度上,以神秘和多样性而言,实在是胜出诸天万界良多。
它和诸天万界是何关系?
如果诸天万界是个海洋,那它呢?
与之相连的另一片大海?
这样的问题没有答案。
良久之后,她又抬头看天。
一轮妖异、血红的圆月,带着让她很不舒服能量光晕,豁然悬挂在头顶。
诸天万界的日月星辰是什么样的?
普通的修士不知,或者从未想过,她却知道,所谓的日月星辰,不过是些纯能量聚集的小世界而已。
然而,这个世界呢?
竟是一个个巨大无比的天体!
这些天体距离她无比遥远。
就算以光之极速,也要几十、几百、几千……甚至几亿光年!
天!
光年!
以光的极速飞驰一年作为最小单位。
每当意识到这一点,她就一阵的心驰神摇,再回忆抵达这里后的所见所闻,不由的对着浩瀚宇宙与星空,生出无穷的敬畏。
道君是如何现此界的?
并以此作为自己的底牌?
那吴铭与他到底是何关系?
这样的道君,远不是栖霞派,天地峰,甚至任何人想的那么简单。
他在进行什么样的阴谋,即将起的大开辟他准备如何应对?
利用此界吗?
那他倒是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最起码,也不会被彻底毁灭。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往这个世界一躲,就是师兄亲自追杀过来,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如此的让人畏惧。
只是这个道君要怎么处置自己呢?
这配方……
炼紅裳垂,右手翻开,一张泛光的羊皮卷出现在掌心上。
赔罪?
一具在这个世界铸就、蕴含这个世界气息的强大肉身?
羊皮卷缓缓合拢,炼紅裳的脸色变幻不定,意念一转,身形就腾空而起。
飞起的瞬间,世界对她的敌意和排斥就随之到来,就像一枚突入大气层的天外之物,大量的流光和火焰在她的身体四周点燃,尖利的啸音已经成了她每次出场的证明,远处的一个即将完工的基地,很快就知道了她的到来。
分身早早的迎接出来,站在一个悬空几十米高的舰桥上,背后是一群群被“怪力”驱动的庞大施工机械。
林立的机械手臂,就像一只只巨大的钢铁丛林,不见多少人忙碌,这些机械却被一种叫做AI的人造智慧驱使着。
这些东西不仅力大无穷,而且还能做出被绣花还精细的活计,种种神异之处,每每见到,都让炼紅裳心中升起一股波澜,几乎下意识的将之与修士的器练与傀儡术向比较。
结果……这是两种不同层面上的东西,但要说道应用普及已经对世界的影响,还是眼前看到的东西更胜一筹。
“飞船呢?”
炼紅裳一到,就对分身劈头盖脸的问。
分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和回道:“不知神主为何一定要去月球,还要真身前往……”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分身闻言心中晒笑,不就是配方么,不就是重塑肉身么,不就是被这强大而神异的肉身打动了么,不就是终于下定决心要用芈广盛的小命来成就自己么?
“神主也知,此界和通玄界根本不同。这里可没什么灵舟,要飞出地球,只能依靠此间的科学。这科学嘛,说实话,我也是一点不懂,只能听那些凡人怎么说了。”
“他们在那?”
“正等着神主呢。”
两人走进这庞大的建筑内部。
沿途所至,炼紅裳不禁又对这里展示出来的强大建设能力所震惊。
这就是所谓的“生产力”?
科学……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真和猜测中的一样,不过是对法则的另类解读,是这个世界独有的、对法则应用和理解的办法。
法则也是道啊!
但是,法则层面的力量,如何能在凡人手中运用到如此地步?
智慧?
就智慧而言,马上就要见到的,可能就是这颗星球上最聪明的那些人。
传送带上,沿途的甬道还在忙碌不堪,各式各样的机器人正在做最后的拼接。
电弧的光芒到处闪烁,机械臂、机械蜘蛛、吸盘、章鱼一样的触手等等,简直就是光怪陆离。
在这施工现场,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身穿制服的凡人,这些的穿戴和他们正在使用的便捷工具与设施,让炼紅裳看的平然心动!
她好奇,她浓烈,她率真,她……这才是真正的她,而现在这份凛然不过是自我防卫机制在起作用罢了。
走进庞大的“星际飞船论证现场”,炼紅裳突然就想通了。
有这样一具肉身也不错。
威力、完美什么的还在其次,关键是一个能在此界容身的筏子,以后,也许,可能……就是再回来几次又有何妨,那道君难道还敢拒绝?
如果他识趣,就应该尽快放我归去,师兄那里由我转挪,想必也不会与他为难,只要我栖霞派不认真出手,余辈对他皆不足虑!
到时候,我栖霞派在此界建一座山门,就做一处别业划到我名下管理就好,这样也算两全其美!
只是要尽快才行,晚了,大开辟起,就不好再做什么了。
炼紅裳做着这样一腔情愿的美梦,由此大为放松,一时对道君的敌意都消融不少。
她却不知道,连她自己本身,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
…………
再说通玄界。
起大开辟的征兆领已经下达半年,陆陆续续,成千上万的修士与宗门云集。
在北疆,栖霞派统御的腹心地界,专门为此划分而出的地域和天空已经有了瞠目结舌的规模。
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地,触目所及的天空,时时刻刻都有灵舟和飞梭往来,种种叫不上名堂的巨型飞行驮兽,背着一栋栋移动的楼台宫阙,在种种风景秀美之地,飞起降落。
畸形的繁华就这样形成,大战之之前的紧张气氛却不见任何踪影。
芈道陵就在这样的一艘大型的飞梭之中。
作为地主,栖霞派的代表,他和稷下学宫召集的诸路人马,忙的不可开交。
涉及到外来者和本体派之间的利益纠葛,多如牛毛。
但天地峰“看重”,让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焕了第二春,忙且惬意着,一时间就连芈广盛的安危与下落,都无瑕顾忌了。
带着庞大的物资补给船队,扎到仓储中心的位置匆匆降落。
一家大型宗门的话事人,一位元婴初期的老者,芈道陵多年的老朋友,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了。
两人熟不拘礼,匆匆的将物质交接,就找了个安静的所在,忙里偷闲,坐下来小酌几杯。
说起当前的形式,两人都不盛感慨。
规模倒是其次,但这次有儒、释圣参与、狼王亲自出手的慎重其实,多少年都没有见过了。
说着,老友想起个传闻,就莞尔一笑,说道:“对了,还没恭喜道友,迟暮之年还有如花美眷这等喜事,真是羡煞吾等。”
芈道陵闻言老脸一红,以袖遮面,啐道:“哪有的事,道友千万别道听途说。”
“哈哈,你还不承认,消息可是从总山那边传出来的,听说,两家正在商议大礼仪之事。”
芈道陵见瞒不过去了,就放下衣袖,低声道:“还没确定之事,道友先别忙着张扬。”
老者听了却是冷笑,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怎么,嫁给你还委屈了她家不成?也不看看现下是什么光景,她还以为是南宫离在的时候?”
“总之……惭愧,惭愧!”
老者认真瞧了眼芈道陵的脸色,手中的酒杯一转,意有所指的说道:“只是我要提醒你,你阳寿不多,这身后之事要安排好,别娶进个‘鸠占鹊巢’的东西来。”
芈道陵的身后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炼紅裳曾经答应过他的,转世灵童之事已经得到天地峰亲口确认。
这有了下一世,很多事他就看开了。
这也是他默默推动这门亲事的原因。
南宫暮雪!
芈道陵的眼神晦涩,出神了一会,一抬头就看到老友若有所思的眼睛。
“眼下已经准备妥当,何时动?”
老者问。
芈道陵想了想,竖起两根手指。
“两个月后!”老者放下酒杯,慎重说道:“如此说来也就快了,只是……天地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望你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
芈道陵不等他说完,就含笑摇头。
老者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未尽的意思,心中一震,就喟叹一声,道:“也好,这次当练手罢了!”
言罢,他果然看到芈道陵不置可否的神色。
此界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
这道君眼看就成了他打击和压制其他竞争对手的棋子。
只是不知道,这颗棋子最终会是个什么结局。
天地峰难道就如此自信,不怕被这颗棋子反啜?
老者心中没有答案,一时间,看待这次大开辟也变得意味索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