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吃几顿馊饭罢了,又不会死人。”苏白桐语气平淡,“在苏府时,这种饭我吃了十年。”
凌宵天下一子愣在了那里。
他只听人说以前苏府的人待她不好,没想到她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出了大牢,苏白桐见天边日头转西,于是道:“想来那几个大夫已经将药方配好了,你让人多准备几个香炉。”
凌宵天知她又要用上次的法子,利用熏香将钻进人脑的虫子引出来。
不过他脑海中转念闪过刚才在大牢里她对火焰畏惧的模样,不由道:“反正方子都是现成的,不如让你手下的人来做好了,我再派鬼面他们帮衬着,以后就算你不在,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苏白桐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先去查看了配好的药方,又将海棠叫来,细细叮嘱她如何使用熏香,如何引那虫子出来到院外。
鬼面已经让人早早的在院里预备好了柴火,只待把虫子引出来便放火焚烧。
苏白桐一边跟海棠说话,一边揉着涨痛的额角。
凌宵天道:“你先去屋里歇歇,一会用了晚饭后我派人送你回去。”
苏白桐忙了大半天,也不跟他客套,转身进了屋。
海棠按照她的吩咐带着香炉,去熏香救人。
苏白桐坐在椅子上,微合着眼睛,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她将今天在别人身上看到的“未来……”全都联系起来,这一切看似凌乱不堪,可实则却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是齐人虫娘暗中救走了冯兆远。
冯兆远的父亲是祁凉城的太守,而齐人虫娘则是敌国方面之人,她为何会操纵虫子救他们。
她越往深处想头越是疼的厉害,她不由得深深蹙起秀眉。
“要不要寻大夫进来瞧瞧?”身边突然响起凌宵天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睁开眼睛,只见凌宵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正低头盯着她。
“不用麻烦了。”她淡淡道,其实就算请了大夫来也没用,她这不是病症,而是过度使用阴阳眼后的后遗症。
“桐桐又想跟我生分了?”凌宵天笑道。
苏白桐最不耐听他这么亲昵的叫自己,正想反驳,窗外忽然“轰……”地一声巨响,升腾起一团火光。
苏白桐吓的全身一缩,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鼻尖掠过梅香丸的香气。
凌宵天展开衣袖将窗外透进的火光挡住了。
虽然仍是那身让她心有余悸的大红锦衣,可此时此刻与窗外那遇油升腾的火焰比较起来,还是此处比较让她心安。
“让我来猜猜看……桐桐是不是怕火?”头顶传来凌宵天带着笑意的声音。
苏白桐全身僵硬,她想要反驳,可是嘴巴却不听使唤。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继而取笑道:“你这女人真是奇怪,别的女子受了惊吓都会寻求身边人的保护,你却自己缩起来……你真当自己是乌龟么?”
他嘴上虽然取笑着她,可是心底却寸寸微凉。
因为一个人缩起来的心情,他比谁都要清楚。
自他出生后有记忆时起,便是在宫中太后身边长大的,他的母妃从来不曾来看过他,直到他八岁那年的生日,他为求能见母妃一面,大冬天跳入了荷池,冻的大病一场。
可是他醒来后却只见宫嬷嬷的身影,他隐隐听见那些宫人们在叹息:“嫦昭娘娘不肯来……”
“她让奴婢传话来……就说她当从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她不肯认他……不肯……
他不知道其中的原由,他想要问个清楚,可是……却没人能给他这个答案。
他只能自己缩起身体,在那硕大而冰冷的宫殿里,独自一个人取暖。
苏白桐在衙门用过晚饭才回去,凌宵天派了五名侍卫随行护送。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等到了青云观早就关了山门,所以她决定不回青云观,先到铺子里凑合一夜。
睡到半夜,苏白桐被一阵奇怪的响动吵醒。
睁开眼睛,借着窗口的月光,她见到窗台上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身形不高,冷不丁看上去她还以为那是个孩子蹲在那里,可待她仔细再看,却见那影子的脸上生着一对绿莹莹的眼睛。
是……动物?
她撑身坐起。
窗外夜风吹进屋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麝香的气味。
她微微一愣,这不是她随身携带的香囊的味道。
窗台上的黑影见她动了,身子豁地立起,弓起腰身,纵身跃进了屋内。
落在地上时,不见任何响动。
不论是它走路的神态还是翘望向她的目光,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
苏白桐压在被子里的那只手悄悄伸到了枕头底下。
在那里放着她的香囊,里面有酥骨香,不论是对人还是对动物,都有效。
那只动物向床边走过来,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骇人的光华。
苏白桐的心不由得抽紧了。
她清楚的看到对方脚爪前半露出的尖锐。
她的手指这时已经摸到了那只装着酥骨香的香囊,只要它再向前一步,她就将香囊扯出,将香粉撒出来。
可是那只动物却好像觉察到了某种危险,突然间停住了脚步,它静静的盯着她,无声的咧开嘴巴,尖锐而锋利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辉。
苏白桐的手指紧紧抓着枕头低下的香囊。
只要地上那只野兽再向前走一步,她就将酥骨香撒出来。
可是等了半天,那只动物却退却了。
它缓缓向后退去,最后小无声息的跃上窗台,消失在了窗口。
苏白桐再也不敢睡下,她手里握着香囊一直在床上坐到天明。
那只动物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苏白桐知道定是大牢里昨天晚上生了什么,所以凌宵天才派人过来告诉她,所以点头道:“带人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