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照着手机上说的,把排骨用凉水冲洗干净,入手的凉意冻的我手上的皮肤都战栗起来。
冲洗干净之后放到电磁炉上煮出血沫,过了凉水,再放到电饭煲里加上热水,把时间调成两小时,放了生姜和盐进去,没过一会儿,肉香就充满了整个厨房。
我靠着台面,顺手拿起了厨房里放的杂志,慢慢的等时间过去。
不知道司少臻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的心思恍惚就飘到了千里之外的上海。
我打开手机上的地图,用大拇指和食指丈量了一下这里到上海的距离,微微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不可耐呢。
我拧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让我神经清醒过来,卷起袖子,把洗好的冬瓜一点点切成块。
这算起来,是我第一次正式为司少臻下厨吧。
但是他为我下厨,却不是第一次了。
不管别的事情,他对我确实是体贴入微,相对我为他做的,就少之又少。
那我还一直埋怨什么呢,论付出,他也不比我少吧。
等到最后二十分钟的时候,我把切好的冬瓜放进汤里,排骨已经炖的入味了,刚掀开盖子,一阵香气就混合着雾气迷了眼。
二十分钟过后,汤已经完全炖好,白色的汤上浮着一层淡色的油,溢出满满的清香,让人看了就胃口大开。
我用勺子舀了一勺,吹凉了细细的吸进嘴里,浓浓的清香在嘴里化开,舌头上一阵滑腻的香气,喉咙里也是一片温热。
嗯,还不错嘛。我满意的笑了笑,不知道司少臻会不会喜欢,他这个人一贯挑。
要不,我自己喝了?不给他送了?
不行不行,我都做好了,自己喝太浪费了,而且是送去给他提醒他的,管他爱不爱喝呢,他看到是我送的就行。
我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保温盒,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为这一件小事这么犹犹豫豫成这样了。
还是因为对方是那个人吧,所以才会万般小心,猜想各种结果。
等我把一切收拾好太阳已经西沉了,厨房窗户正对着院子里一株光秃秃的树干,阳光洒进来,厨房像裹了一层蜂蜜一样。
竟是甜蜜的颜色。
我把厨房里收拾的看不出什么痕迹了,提着保温盒出来,没想到管家还笔直的站在厨房口那儿,整个人看上去一丝不苟。
“把这个送去给你们家少爷,今天晚上就要送到。”我把保温盒提到他眼前,毋庸置疑的说。
“少爷在上海,今天晚上怕是送不到。”管家正色道。
“我知道你有那个本事,随便你用什么方法,你买一张票现在飞过去都行,我要让他今天晚上就看到。”我一丝都不容拒绝的看着他。
他盯着我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是。”然后从我手里恭敬的把保温盒接了过去。
司家的管家,不会如此无用。
这件事就这么顺利的完成了,也算是给我在司少臻不在的日子里找点乐趣。
不过到晚餐的时候,我的热情一下子又被浇散了。
面对着满桌的汤,我就知道,那份充满爱意的“动画排骨汤”一定送到他的手上了。
山药胡萝卜汤,萝卜羊肉汤,山菌杏鲍菇汤,乌鸡汤…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桌子中间的那盆冬瓜排骨汤。
我黑着脸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管家这个时候走上来,像是拼命忍着笑意似的:“苏小姐,少爷吩咐了,既然您喜欢汤,就多喝点,我会看着您把这些喝完的。”
我阴着脸,果然不能得罪司少臻这种小心眼的人,好心好意下厨给他做吃的,结果他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我幽怨的看了一眼管家,满脸写着的都是“我可以拒绝吗?”
管家一下就读出了我的脸上之意,微笑着看着我,做了个请的动作,说:“不可以,我会替少爷看着您全部吃下去。”
司少臻,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我最终还是没能把一桌子的汤都吃下去,毕竟真的太多了,到最后我撑着肚子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了,管家才笑眯眯的收了一桌子的汤。
就在我以为终于逃过一关的时候,管家阴森的在背后说道:“剩下的留着,明天给苏小姐热一热。”
然后一众女仆人都是忍住笑意的说:“是。”
那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吓得我一哆嗦,差点从楼梯上失足滚下来。
失误啊失误啊,绝对是组织性的失误,我以为我把司少臻给整治了,却没料想到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百倍,哦不,千倍奉还的。
世事难料,我还年轻,斗不过那个大魔头也很正常。我这么宽慰自己。
一回房我就急急的泡了个澡洗掉自己身上的肉汤味,一闻到这味道我就恶心,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喝这些东西了。
等我搓着头从洗澡间出来,已经很晚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舒服,散着好闻的沐浴露香气,床上的手机正好响起了一阵音乐。
我听音乐就知道是谁,走过去把手机拿起来一看,上面少臻两个字清楚的显示了来电主人的身份。
我突然有点不敢接。
刚才那种怒气冲冲要把他大卸八块的气焰一下子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害怕和心虚。
害怕他讥讽的语气,害怕他拐弯抹角的责备我,更害怕…他什么也不提,
我不喜欢他的这种逃避,这种逃让我觉得那个自己不过是他手里一件可利用的物事,冷冰冰的,只有交易。
我吸了口水,镇定下来,才缓缓接起电话。
“你在干嘛?”那头司少臻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却还是能听出无限的疲惫。
工作,大概很累吧,从声音都能听出来。司少臻一向在人前都是神采奕奕,但是他的工作量确实撑不起他的精神的,每次都在人前强行打起精神。
“没什么,刚洗了个澡。”我平静的回答。刚说完就想咬舌自尽,该死,我就不能随便说我什么也没干嘛。
心里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窘意来。
那头的人好像嗤笑了一下,轻到人几乎听不清,随即又轻佻的说道:“哦?洗澡吗?”
司少臻的语气带着三分轻快,连带着把这些日子的阴霾都一扫而光。我被他态度弄得一时红了脸,就要去摸脸,看看是不是真的很烫,才想起司少臻也看不见。
我咳了两声,开始转移话题:“那个,你在上海,怎么样?”
司少臻没有再逗我,正儿八经的说:“这边事情有点多,不过我处理的很快,应该会提前回去。”
提前!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差点惊呼出声,才想起电话那头还有人,勉强压制住语气里的愉悦,随意的说:“哦,那你好好照顾身体,工作不要太辛苦了,注意休息。”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会儿,才调侃一般的说:“工作不要太辛苦是吗?我记住了,那我慢慢处理,晚点再回去吧。”句尾竟然还带点惋惜的味道。
我刹顶跳脚,司少臻你绝对是故意的,欺负我很好玩吗!
我这回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闷着声在这边不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早就料到我的反应,变本加厉地笑起来,说:“你希望我早点回去?”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念念,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想我吗?”
我呼吸都一紧,一下子手足无措,话也说不好,赌气一般的说:“谁…谁想你了,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司少臻在那头笑了笑,一点也不恼,反倒是让我气的够呛,随即他悠然的声音才从电话里传过来:“蠢丫头。”
我被他当成小猫调戏了一番,又羞又窘,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他眼前扑上去咬他一顿,让他知道小猫也是有脾气的。
“就你聪明,就你能耐,我怎么敢和司总比呢?我不过千里迢迢送了份汤过去,就被某个小肚鸡肠的人安排了一桌子的汤!”我愤愤的说,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电话。
电话那头静了静,那人竟是一句话也没答,我不自觉有点紧张,又懊悔起来,明知道这个人最容不得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东西骑到头上了,还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我闭上眼,心里头自嘲起来,真的是我能耐了呢,以为仗着那人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胡乱脾气了?
即使狮子对你好,对你温柔,即使他沉睡着,可他也是头狮子,随时随地就能把你吃了,压倒性的战斗力,苏念白,你真是得意忘形。
电话两头谁也没说话,气氛有点沉硬,我心底叹了口气,准备开口转移话题,电话那头却传来司少臻温柔又轻缓的声音:“汤,很好喝。”
我心里一松,握着电话站在床边一下子就觉得神形恍惚,有一种又甜蜜又悲伤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人不能自已。
我一下子就红了眼,心头一股暖流,对着电话那头轻轻的说道:“好喝就好。”说完之后又顿了顿,添上一句“你回来我再给你做。”
“嗯。”司少臻在那头轻轻的说道。
我闭上眼,静静的想,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之间,早已经不一样了吧,多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只不过我对那些往事,对他曾经的态度,依旧不能释怀。
所以我没有办法,不去害怕,不去担忧,每次相处都是小心翼翼,害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跟他回到原来的状态。
可是,那个人是司少臻啊,我怎么可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