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马晃动,萧毓闲闲地将松子收回储物镯里,拍了拍小手,嘟哝了一句:“没劲!”
水芳芷依旧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萧毓,却不出声。
宁青筠却突然开口:“你觉得打起来就会很有趣么?”
萧毓不防宁青筠会当着旁人面同自己说话,明眸流转过一丝亮华,轻笑道:“打起来不一定有趣,可是不打肯定没劲!”
宁青筠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像对这个回答早就心知肚明。只是那笑意一闪而逝,复又冷漠异常。
萧毓见她不再说话,嘟了嘟嘴,眼睛微微瞥向邵珩。
方才那个情景,打肯定是打不起来的。可是若就此退去,倒让旁人以为存微山这么多人反而怕了那玉虚山。
别以为她不知道,上官诚泰那个小子无论样貌上还是骨子里就是很老实的人,哪会随意出头。萧毓当时正看好戏呢,明明白白看见在上官诚泰站起来之前,邵珩微微侧头与他传音了几句。
就知道她早些时候看错了,邵珩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心底坏水也多着呢!
萧毓想到这里,忍不住想去看邵珩一眼,却又强自忍住,心情没来由萧索了下去。
上官诚泰回到车上,又憨憨地笑着,一言不。只是经此一事,众人哪里还会忽视于他,尤其是陆济和欧阳柏,两人心思最多,心里只道这个看似憨厚的小子实际上大智若愚。毕竟,方才情景,由他这般上前回应,却是恰恰好。
只不过,陆济却用余光看了邵珩一眼,心道:这个邵师弟看来也不是易与之辈,也对!单看那次小苍峰聚会上邵珩的表现,便可知其一二。
上官诚泰看似鲁莽的举动,被邵珩言语一转,便将原本凝滞的气氛化去。既不会在大庭广众下伤了几派和气,又不会让存微山失了面子,进退有度。
而那欧阳柏反应也是极快,一场风波就此化解。
只是自己身为此次出行弟子之,却因修为缘故反倒不能出头,倒让旁人觉得自己这个师兄中庸无用了。
想到这里,陆济心情也有些不好了。
而始作俑者的邵珩,则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低声与上官诚泰说话。
“邵大哥,我做的对么?”上官诚泰就算压低了说话,声音依旧很响,就是传音也如锣鼓冲天,震得邵珩脑袋有些疼。
“你做得很好。”邵珩同他传音说了几句话,便觉周围景致渐渐变了。
泉北城因欧阳世家之故,占据了泉漓湖北面最肥沃的土地平原,十分繁荣,城内熙熙攘攘,尤其近段时间开鼎丹会的缘故,城内涌入许多外来之人,显得尤其拥挤。
此时,拐过一个拐角后,邵珩只觉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周围房屋渐渐稀少,道路渐宽,可容纳三、四辆车马齐头并进。
道路两旁栽有参天大树,树叶皆是黄中带红,如杜鹃泣血,遥遥看去连成一片,如同一片火云罩在天空,伴随着春日的阳光添上一抹金色,美轮美奂。
“真美!”水芳芷目露迷色,喃喃道。
就是宁青筠和萧毓也呼吸微微一滞。
邵珩等人目光中亦闪过惊叹,此树树干笔直而修长,而叶子似枫叶却比枫叶更艳,且无一丝萧意,好似与繁花斗艳一般。
“这是鸢离树,是太爷爷带回来的。太爷爷总是偶尔会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种子、幼兽,大多都用不到医药或修炼上,多是观赏罢了。这树也是一样,不过种下去繁衍起来,没想到倒成了我笑浪山庄的一景。这只是一小部分,你们到了山庄里就会现西侧有个山坡,满山都是鸢离树。”欧阳柏笑笑解释。
众人闻言都一笑了之。众所周知,“药圣”欧阳山行走天下,喜搜集奇花异草,且不管是否有什么效用。
说话间,笑浪山庄已近在眼前。
山庄正门豁然大开,两排早已垂手立着仆人侍从,正恭敬等待贵客临门。邵珩抬头看去,只见山庄外竖起高墙,只隐约可见些许亭台楼阁的飞檐屋顶。中门正开,清泰真人与郑英已然立在正中,而欧阳玮则站在一侧,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边两架车马而来。
欧阳柏忙带着堂弟和存微众人,纷纷下车,擦了擦额头上看不见的冷汗:“二叔……”
欧阳玮虎目一扬,却没说其他,只道:“真人和几位存微高徒远道而来,先进去小憩一下。今晚本庄设宴为真人和郑先生接风洗尘,两位可不要推辞。”
李沣泰本打算拒绝,但见欧阳玮坚持,只好道:“多谢庄主厚意。”郑英唯李沣泰马是瞻,自也笑着应了。
笑浪山庄庄主欧阳城,乃是欧阳山幼子,是一名观微期的金丹修士。论修为自是不高,但他身为“药圣”之子、山庄庄主,又兼是欧阳世家族长,擅长炼丹制药,在神州中地位超然,声誉颇高。
李沣泰在他面前也算是小辈,论理自然应上门亲自拜会庄主。
只是存微山地位与旁不同,他代表掌门而来,自然不似寻常拜访。
当即客随主便,由欧阳玮安排住下。
邵珩等人随着一起踏入笑浪山庄,方才在外只如管中窥豹,进到内里方觉山庄内十分宽广。既有小桥流水、曲尽通幽之感,又不失恢弘大气,布局方正。
而不知是地势原因还是楼阁建造所致,众人看去只觉一路向北方向的楼阁如阶梯一般层层高起,以顶部庄主府邸为终,如波涛卷卷。
存微山乃是名门正派,太微真人享誉神州,欧阳玮安排的居所名“杜蘅院”,是客院中最宽敞、地势最高的一处。
站在杜蘅院内眺望,几乎可将整个笑浪山庄尽收眼底。邵珩目光扫向西面,果然如欧阳柏所说,那边栽着一片鸢离树。树冠火红如云,凄美似霞,如一片艳丽的汪洋,随风一摆,便轻轻荡起层层波浪。
正应了“笑浪”之名。
杜蘅院十分宽阔,成“品”字形分三个院子。正院自然是由李沣泰及郑英所居,其余两个院子则男女分开居住。
众人各挑了房间,一一住下。
晚上,欧阳城庄主于乘风堂摆宴,宴请存微山、玉虚山、丹鼎派等玄门带队之人。而邵珩等人则同样被欧阳柏邀请游赏笑浪山庄。
笑浪山庄内虽是晚上,但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存微山弟子并未全部随欧阳柏出去,如南宫北斗、宁青筠就独自闭门在内,萧毓也拒绝了欧阳柏邀请,水芳芷心里想去,但见其余两女子皆闭门不出,只好作罢。
邵珩本不想参加,却被周子安和上官诚泰联手拉出房门。不过此时看来,却也不虚此行。
笑浪山庄白日里看去已觉景致优美,此时华灯照下,更增添了三分朦胧,如半遮面的美人,欲语还休。
山庄内除了内院女眷所在之处、庄主设宴之地以及明日开鼎丹会所在的九龙丹堂外,其余地方都可供人游赏。
欧阳柏指着东面道:“你们来得不早不晚,明日正是丹会,九龙丹堂就在那边。”
邵珩闻言放眼望去,却只见到重重树影和高墙。但他却感觉到那边气机被遮掩,无法感知到其内情况,且越靠近则越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
此次丹会炼丹之鼎乃是九龙乾阳鼎,如欧阳柏所言正是在九龙丹堂前的空地之上。
当年,欧阳山接来欧阳世家残余族人,在此建造笑浪山庄,便是此地附近有一天然地火。所以邵珩一进城内,就觉此地比别处要热得多,正是因笑浪山庄中有一处地火所致。
只不过,山庄内处处放置冰块,而修真之人又不惧这一点地火外泄的热气,所以邵珩此前并未想到。
九龙乾阳鼎是药圣早年所用,此丹炉之中不知出了多少灵丹妙药,拯救了不知多少黎明百姓。此鼎长年累月受地火灼烧,早已从百脉品渐渐成了地灵级别的宝物,所炼丹药的品阶也比当初不知高上多少,受所有习练丹道之人的敬仰。此鼎自欧阳山云游四方之后,便留在九龙丹堂之内,更多是作为一种象征意义,欧阳家的人极少以此丹炉炼制丹药。
今次也不知是何丹药,竟在九龙乾阳鼎内蕴养了五年之久。
只是此鼎若是有灵,只怕不喜被困一处,再无当年药圣一开炉便救半城黎民的壮举。
邵珩胡思乱想着,却不知不觉中掉了队。见周围俱是陌生景色,便问了一个山庄下人询问回杜蘅院的方向。
回杜蘅院的路上,有一段路上不见人影,灯火亦暗了许多。因杜蘅院地势稍高,邵珩走到一半回看去,只见其下星火点点,灯火明灭,颇有几分感慨。
入山数年,已极少见到这般热闹了。
夜风稍比白日凉快了许多,邵珩正要踏入杜蘅院,却听见前方有人在说话。
“上官妹妹,真的是你!你的病,没事了么?当年太爷爷真的治好了你么?我还特意为你做了些药,也不知道对不对症?可惜落在门派里了,下次我给你送去试试?这几年你都在哪里呀?”邵珩闻言心底微愣,不知所何想,当下隐去身形,躲在门口树林之后,悄悄听着。
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许久,邵珩听到萧毓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些无奈:“楠哥哥,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呀?”
邵珩觉得自己在这里偷听十分不道德,可是他却仍是忍不住,此刻听到萧毓果然是认识那个欧阳楠的,心底微微有些酸。
只是,两人言谈中却听不出其他的,多是欧阳楠在询问萧毓的身体症状,萧毓要么不回答,回答了也只是淡淡的。
没说几句,萧毓就借口休息,欧阳楠当即就离去了。
邵珩忙屏息以待,见对方没现自己,轻松了口气。他侧耳倾听院内,亦有轻巧的脚步渐渐远了,方才出来。
他觉得这几天患得患失有失君子,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如此。
邵珩抬头轻叹了口气,默立片刻,便进了杜蘅院。一抬眼,却见一个紫衣美人正站在院子当中,一双璀璨明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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