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禅师果然名不虚传。”法相宗一名佛修朝着谢征鸿拱手道,“贫僧这些师弟年纪尚幼,多有冒犯,还请谢禅师多多包涵。”
他身着一件灰白色僧衣,英姿勃勃气宇轩昂,一双眼睛微笑着看着谢征鸿,实在难以让人说出拒绝的话来。
三思暗暗看了这名佛修一眼,虽然同为法相宗弟子,但是这位法照师兄比他入门早上数百年,如今也已经是化神顶峰的修为。听说如今已经在向宗门申请拥有法印标记的舍利子,借机参悟结印的奥妙。为了结印做准备,这位师兄已经差不多有几十年的时间没有出过宗门了。如今却在这里看见他,恐怕也是借了谢道友的光。
“不妨事。”谢征鸿回了一个笑容,“同道之间相互交流论道,何谈冒犯不冒犯一说。”
“谢禅师宽宏大量。”法照笑着回了一句,“与我一道前来的还有明禅宗、止律宗、净土宗、三论宗的几位同道。”
“见过诸位。”谢征鸿一一拱手见礼。
听音亭里的佛修们见到各自门派里颇负盛名的佛修师兄们都过来,顿时心中大定。
“来的时候见诸位道友讨论的十分尽兴,不知道我们几位可否加入其中?”法照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自然可以。”谢征鸿点点头,伸手道,“请。”
这些佛修们纷纷落座,三思特意挑了个和谢征鸿靠的比较近的位置坐下。
如今还不是叙旧的时候,两人打个照面,差不多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谢征鸿表面上从容不定,内心里也暗自警惕了起来。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佛修可和之前的不一样,需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
“前辈,前辈?”谢征鸿呼唤了一声,许久之后闻春湘才回了一声“有事,等会儿再说”的话。
谢征鸿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恐怕前辈是遇上些麻烦了。
罢,还是先等等,相信前辈能够安然解决罢。
闻春湘冷冷的看着面前在东方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挡住路的人,脸上的杀意越的明显,“本座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三劫散仙也出来了?只是想要这样困住我,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三劫散仙是不好对付,但不是不能对付。
“魔皇且听老朽一言。”灰衣老者打断闻春湘的话,语气温和,声音却是显出几分凌厉来,“老朽前来并非想要和魔皇做生死之斗,只是想要做个中间人,解决一下魔皇和几位道友的矛盾罢了,若能化干戈为玉帛,消除一桩祸事,也算得上是一件功德了。”
闻春湘身为魔皇,嘉钰仙子等人也是散仙之身,若是真的打起来,恐怕会祸及不少无辜修士。当日闻春湘和尉迟修平一战,主要还是因为两人身在天阙宫,对外面的影响有限。可即使如此,天阙宫一毁,天阙宫附近的飞禽走兽纷纷撤走,灵山山脉断绝生机,方圆千里之内都没有半点活物,没有一个修士敢进去,成了一块无人可入的禁区。
而现在,没有了防御力极佳的天阙宫,闻春湘和嘉钰仙子等人打起来,恐怕就不仅仅是千里之内断绝生机了。将这个反而再扩大十倍百倍都有希望!
“阁下觉得我们这只是小小的矛盾?”闻春湘闻言笑了出来,“当年嘉钰、飞翼、归元还有尉迟修平一起在传送途中伏击本座,将本座的储物戒指储物袋抢走。若是阁下不信,现在本座便可施法,抓他们一个人赃俱获。”
“魔皇这是说的什么话?”嘉钰仙子掩嘴轻笑道,“那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而已。魔皇您这么多年致力于抢走佛修宗门的经书法宝,干的事情可不比我们好多少。”
“哦,言下之意,你是承认了。”闻春湘挑挑眉到。
“有什么好不承认的。”飞翼紧接着说道,“修士之间你争我夺本就是常事,再说,你的东西我们分文未动,将它们还给你也就是了。”
“他们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魔皇若愿意看在老朽的面子上揭过此事,日后魔皇若有什么要求,老朽必定尽力做到。”灰袍老者见他们三人爽快的答应,脸上也闪过一阵不自然,但终究是想要劝解的心思占据了上风,因此只是略略沉思了一会儿。
闻春湘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
“还不将魔皇的东西拿出来?”老者转头,瞥了嘉钰仙子一眼说道。
“既然前辈都如此说了,妾身也没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嘉钰仙子露出一个秀美笑容,手心中翻出一枚储物戒指来,“魔皇的东西,妾身原物奉还。”
飞翼和归元两人也纷纷将储物袋拿出,没有半点不舍,通通还给了闻春湘。
老者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胡子,对三人的表现还算满意,张口道,“如此,就算……”
“等等。”闻春湘将东西收起来,打断了老者的话,“本座的东西你们是还了,本座可以不和你们计较,不过你们设计陷害谢征鸿的仇,可还没有算。”
他是他,小和尚是小和尚,闻春湘可不是吃独食的人。要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够,起码也得给小和尚捞点好处。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请帖的事情是怎么来的。要说这几个人没有在背后弄鬼,他是决计不会信的。
一旁一直静默的归元散仙终于忍不住,对着闻春湘大声呵斥道,“闻春湘,你怎么不说你在道春中世界逼得我归元宗弟子封派百年的事!归元宗对谢征鸿不薄,结果却是引狼入室,弄到如今地步,这笔账又要如何算?”
归元散仙本身出身于归元宗,到达宁一仙宗之后也以归元为号,一直努力争取在宁一仙宗之中为归元宗争取资源,加以庇护,以偿还宗门恩情。结果前些天他联系归元宗的太上长老们之时,却见那些长老吞吞吐吐,细问之下,才知茂旻已经做出封派百年的决定,并且再也不愿插手他的事。他的命令,如今归元宗也不愿意再无条件的执行。
初次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归元散仙几乎郁闷的要吐出几口血来。
而这口气,放在归元散仙身上,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他和归元宗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如今归元宗一走,相当于砍下了他半边臂膀。归元散仙也没有想到闻春湘居然给他来“釜底抽薪”这么一手,直接以归元宗上上下下的弟子性命做威胁,逼得茂旻不得不答应封派。
这下好了,归元散仙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不比失去天阙宫的尉迟修平强多少了。
“你可别搞错了因果。”闻春湘听得归元散仙这么一番颠倒黑白的话,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当初若不是你拾掇归元宗插手对付本座的事,如今他们自然还好好的。若非看在谢征鸿的面子上,你以为封派百年,足够让我放过归元宗么?”
“那魔皇你要如何?”灰衣老者听见两方又要吵起来,只觉得头疼无比,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本座要求也不高。只要你们去和谢征鸿道个歉,再送几件法宝给他让他原谅你们就可以。”闻春湘真诚的看着他们,特意又补充了一句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灰衣老者沉思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正准备劝说,就看见嘉钰仙子和飞翼散仙等人怒了。
“让我们和一个小辈道歉,闻春湘你也未免欺人太甚!”
“不错,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要求我们决不答应!”
“哈哈哈,本座知道你们不会答应。”闻春湘讽刺的看着三人,“因为本座我也知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和谈的心思,恰好,我也没有。虽然苍蝇不能打败狮子,但是整天在狮子面前晃来晃去,也实在很烦人,你们说是么?”
“这话说的没错。”飞翼接话道,“只是谁是狮子,谁是苍蝇,可还是未知之数!”
话音刚落,场中突变。
只见空间飘起无数柳絮一般的光晕,散落在五人周围,沉浮几息之后,周围的山脉也接连出轰鸣之声,似在哀嚎,又似在咆哮。说时迟那时快,那些光晕漂浮的动作忽然一沉,逐渐拉长化作无数细丝。
只是稍稍一看,便觉得有无数细针一般的东西在刺入自己的神识,疼痛难忍。
不过对于闻春湘来说,只需要一个念头,便可将这种疼痛感彻底消掉。
“乾坤当立,千丝万雨。”
嘉钰仙子眼中光芒忽现,手中法决掐个不停,那些细丝凭空扩大上千倍,化作一条条妖蟒巨龙,舞头摆尾,龙口大张。骤然大雨倾盆,雷光涌现,天空似乎被劈开了无数道口子。
“还不动手?”嘉钰仙子怒吼道。
飞翼和归元两人连忙掐个几个法决,乌云汇聚,电闪雷鸣,大雨也下的更为猛烈。
更让人惊恐的是,这些雨水降落在身上,竟然能够吸收身上的灵气。这些雨点一降落在地上,地面上的灵草灵花纷纷枯萎,一片青山绿地转眼便成了黄土泥地。
“嘉钰,你这是作甚?”灰衣老者高声喊道。
“师叔,晚辈只是不想再坐以待毙罢了。”嘉钰仙子一脸漠然的看着被千丝万雨困住的闻春湘,随口说道,“为了今日,我与飞翼归元两位道友已经排练过许久,立下无数誓言,更修炼天魔解体*,强行提高修为,为的便是今日。今日闻春湘若不死,就请师叔为晚辈收尸罢!”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闻春湘一拳挥出,将那些包围他的妖蟒巨龙砸成碎片,然而不等他反应过啦,那些光点碎片再度回合,重新凝聚。
“百年筹谋,就在今日。”归元接连扔出无数阵旗,将闻春湘牢牢困住,“你以为我们几人精心布置的大阵,是这么轻易能够出来的的么?”
之前那些送给闻春湘练手的修士并非没有作用,而是提前在他们身上都下了符咒。只要他们受伤或者濒临死亡,符咒便会自动脱落,成为阵法的一点。
这么多的点连串起来,便成了线,成了困住闻春湘的大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闻春湘被捆仙绳困住以后生死不知,捆仙绳也没有回来,那一刻起他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惜尉迟修平的天阙宫已经毁了,不然他们的阵法要更加完美一些。不过,尉迟修平虽然离开了,但是又来了一个三劫散仙,只要说明其中原委,不怕他不帮忙。
“前辈,你可知我们为何要处心积虑的对付闻春湘?你以为真的只是普通的仙魔之争么?”飞翼散仙腾出空来,笑着看着一旁试图阻止他们的灰衣老者说道。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灰衣老者明显有些生气,他拉下老脸来为三人和谈做个见证,不想现在他们三人却转头弄出这么一遭。若是闻春湘就此身死道消还好一些,若是没有,他的老脸要往哪里搁?
“自然有隐情。”飞翼认真的点点头,“这个,还是让嘉钰仙子和您说罢。”
“师叔如今也已经是三劫散仙,难道不想更进一步成为四劫散仙甚至是九劫成仙么?”嘉钰仙子温柔的问了一句,但却没有让灰衣老者回答的念头,反而自顾自的将答案说了出来,“九州魔皇闻春湘,他的来历极为神秘,三千年前忽然出现,一举登上魔皇之位。可师叔是否知道,他根本不止活了三千年,在更早的时期,不,确切的说,在六千年前,甚至是七千年前,他就已经存在在三千世界之中了。”
“不可能!”灰衣老者厉声回答道,“渡劫期修士的寿命也只有六千年,只有大乘期的修士和不断渡劫的散仙才可能活过万年。除非他不是人,是少数几种寿元悠长的妖修。”
“师叔,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嘉钰轻飘飘的回到,“闻春湘的的确确活了这么久,并且没有一点天人五衰的模样。弟子曾经得到一本古书,上面有过类似的记载,距今六七千年前,曾经有一名名叫闻春湘的修士尝试飞升过。他过飞升之雷劫时,万魔齐哭,人间战火纷飞,百鬼横行,修真界也爆了一次罕见的斗争。最后因为世道混乱,灵气不稳,飞升失败。但有修士见到,那名为闻春湘的修士似乎未死,而是遁去飞走。只是因为那修士所言没有真凭实据,故而被当做幻觉放过,成了一个趣事记载了下来。师叔,你说多巧,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叫闻春湘的人。而据我所知,百年前闻春湘不小心卷入修士的飞升之劫中,也是万魔齐哭。他从九大魔皇之一一度成了普通魔尊,后来还被捆仙绳困住。百年过去,他修为全部恢复,难道这里面的关系,师叔您还想不出来什么么?”
“你……你的意思是……”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闻春湘!九州魔皇闻春湘,他根本不是渡劫期的修士,他本该是一个大乘期的修士。”嘉钰仙子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当年飞升之时,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逃过了雷劫,也没有兵解成散仙,如今可以重新再来一次。上一次莫名被卷入别人的飞升之劫也是同样。那人如今已经魂飞魄散,但闻春湘却活的好好的。师叔,这就是我们攻击他的理由。就算是兵解成散仙,也有很大的失败几率,但是闻春湘手中的法子可不一样。第一次,他躲过了自己的仙劫,第二次,他躲过了别人的仙劫。这样的法子,难道师叔您不想要么?”
灰衣老者脸上神色莫名,“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
“弟子原本也不相信。”嘉钰苦笑了一番,“但事实摆在眼前,根本容不得我不信。如今,我们都被那即将到来的天劫逼成了惊弓之鸟,就算只有一点希望,我们也是会紧紧抓住的。”六七千年以前,正是修真界天才辈出的一段时光,那个时候,不管是道统还是功法都有了长足的展和进步,要真有什么办法可以抵抗天劫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的是,后来修真界又爆了一次斗争,加上又有其他世界的妖魔进来进犯,弄得修真界人才凋零,又遭遇了一次洗礼。到了现在,更是足足有几千年的时间不曾有任何一个人飞升过!
闻春湘的存在,或许便是他们最后的一线生机!
“好。”灰衣老者微微闭闭眼,终于无法忍受这么大的一个诱惑。或者说,但凡是修士,就没有不受天劫之苦的。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天劫更是让众多修士无数谈之色变。而现在,有人告诉他有可能避开天雷的法子,就算是假的也让人心动的很!更何况,看这个样子,根本不太可能是假的!
灰衣老者睁开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但愿你所言非虚。”
说完,灰衣老者从眉间也祭出一根血雾佛银钉,半仙器巅峰的气势扑面而来,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此钉一出,空中顿时白茫茫一片。
三劫散仙手里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仙塔和捆仙绳能够比得了的。
血雾佛银钉一出,顿时嘉钰三人脸上都有了喜色。
只要师叔愿意加入,要杀了闻春湘搜魂还不是轻而易举?
“师叔尽管信我。”嘉钰仙子连忙表明心迹,扭头高声朝着闻春湘所在的方向喊道,“闻春湘,我说的话可有半句虚言?”
嘉钰仙子既然敢问,就不怕闻春湘不回答。
事实上,就算现在闻春湘否认,看在灰衣老者的眼中,也不过是狡辩罢了。若真的只是为了吸引他出手,教育仙子根本没有必要编出这么一个谎言来。
“不错,有胆子你们就过来拿!”闻春湘的声音传出,更让灰衣老者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既然如此,就请魔皇宽恕一二了。”灰衣老者冷声说道。
“如果……你们还有命在的话。”
谢征鸿正和法照就着一个佛法争辩了起来,忽然觉得心口一紧。
“前辈……前辈……?”
然而闻春湘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和回答。
谢征鸿只觉得心绪不稳,莫名的觉得烦躁。
就好像,想要随时杀人一般。
谢征鸿连忙运起功法,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可惜收效甚微。
这绝对不是他自己的问题,恐怕是前辈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了。
谢征鸿连忙站起身,朝着法印一拱手,“法印禅师,贫道忽然感应到有一件急事要去做,不如今日就暂时先到这里,来日再说其他。”
法印脸色一变,“论道不过小半天,谢禅师怎的忽然想要离开?”
“实在抱歉。”谢征鸿不欲与他纠缠,还是想要快速前去前辈身边为好。
这一次的情绪来的凶猛而绵长,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前辈心中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然而他和前辈隔了这么多的世界,都感悟的如此深刻,换了前辈自身,又该是怎样一幅景象?
“法印师兄,谢禅师既然如此说,恐怕是真有急事。我们修士修为到达一定程度,都能感应自身安危,说不定,此刻正有一件会影响谢禅师未来的事情正在生,谢禅师想要离开也是情有可原。”三思站起身来,朝着法印拱手说道。
法印微微眯了眯眼,“你也是法相宗弟子?”
“小僧三思,初入法相宗不是几十年,师兄不认识小僧,也是正常。”三思不慌不忙的说道。
“……也罢。”法印终究是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来,“那么只好改日再约了。”
“多谢。”谢征鸿朝着众人说了一声,化作遁光飞走。
这一路前行,还未飞过十息,便有一堆修士从空中迈出,挡在谢征鸿面前。
他们身上均穿着一件天蓝色散花锦长袍,腰间绑着一根墨色龙凤纹绅带,看样子明显是一处人。
而他们的修为也全都在化神合体上下,手上都拿着市面上难得一见的法宝和真宝。
“诸位施主这是在做什么?”谢征鸿心里一紧,越觉得有些不安。
“奉命在此等候谢禅师,还请谢禅师原路返回,等这场比赛完了再行离去。”为的一名修士高声说道。
“请恕贫僧不能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