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白雪覆盖, 雪国被皑皑的冰川环抱着。
高悬的小阁楼中,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孩兀自坐在窗前,手正撑着自己的头,嘟着嘴,漂亮的小脸上是一双清澈明净的双眼,此时正看向窗外远处的镜湖。
湖边,两个人。
看了一会儿, 女童撅了噘嘴,将头扭了回来。
“圣女殿下,该换衣服了。你这样子, 叫祭司大人看见了他会不高兴的。”有侍女进来,手里捧着华丽的衣裳。
“我不想换。”女孩儿脸上一副明显不开心的表情,“祭司大人才不在乎,他都不来陪我。”
“祭司大人很忙。”侍女眉眼低敛着,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地仿佛是在陈述事实。
女孩儿哼了一声, 嘟囔了一声骗子,却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将衣服穿好。
她不能这么任性,阿妈好不容易培养她到这个程度,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能任性……
刚穿好衣服, 便又听她说道,“圣女殿下请戴好面纱, 勿让旁人将您的容貌看了去。”
“知道了。”
这时, 听见有人进来。耳边传来银铃在脚踝上碰撞时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红衣巫女进来之后, 房间里的人已经着装完毕,整个人看上去缥缈轻盈,圣洁无比。
巫女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尚算满意。
“巫女大人。”女孩站起身来,得体地朝着红衣蒙面纱的巫女屈膝执了一礼。
她可以对侍女属下无理和撒气,但是在面对这位大祭司的得力助手,座下唯一的红衣巫女时,不能不尊敬一些。
巫女嗯了一声,开口道,“圣女殿下既然换好了衣服,那么就请尽快到斋坊进行每日礼戒吧。”
——“诺。”
斋坊坐落在东边靠山的位置。
原因自然是日出东山,紫气东来。
说是斋坊,然而它的作用却并不是用来斋食的,而是一座小行宮。
斋坊的存在是为了每一任的圣女,她们在此祈福,礼戒,直至长大成人,嫁给祭司。
诞生后代后,圣女便带着孩子回到这儿,抚养孩子长大成人。多年之后,她的孩子将会成长为下一任雪国祭司。
作为大祭司生活成长的行宫,这也是为什么会这么重视斋坊地理位置的原因之一。
——“殿下,到了。”
说完,红衣巫女停住了脚步——这个地方,她没有进去的资格。
闻言,女孩儿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抬起头,只见一座典雅的宫殿出现在她的面前,檐角悬挂着晶莹的冰凌,两个身姿挺拔的侍者手拿三叉戟正守在正门两侧。
这里就是斋坊?
这里……就是她以后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吗?
看着前方那座水晶般美丽的宫殿,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儿的心里面冒出了几分抵触的心理。
不过很快就被她压制了下去。她心想,要是在家的话,估计阿妈会说她大逆不道吧……
她从出生开始,就受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教育,被灌输着和常人不一样的思想。这些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像是丝毫没有人气的生活,是她植入骨血的职责,是作为一个圣女应该做的事情——甚至,这是莫大的荣誉。
在她的认知中,她的使命便是这样,她的未来以及她人生存在的意义,便应该是这样,理所应当。
进入斋坊,抬头,圣女不由得缓缓吸了口气,虔诚地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只巨大的、冰雪雕琢而成的神兽雕像。
脱下鞋子,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圣女开始了早已在从前练习过成千上万变的祖舞、祈福……
神圣的仪式是献祭给神明的礼物,侍女早已知分寸地退了下去,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巨大的月神雕像立在殿堂前方,神情平淡地看着下方,眼皮微敛,前肢交叉着,慵懒随意地卧在那儿。
明明目光是看着底下跳舞之人,近在咫尺,却又给人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高高在上,似是万物皆不能入他的眼。难以想象,当初那雕铸神像之人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在打磨。
……
…
舞曲结束,圣女虔诚地伏在地上进行最后的跪拜仪式。
这时候,却听见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真是很无趣的生活啊。”
“这个宫殿啊,就像是个水晶筑成的牢笼。”
圣女猛地回过头,看见不远处飘着白幡的横梁上,正坐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黑绸般的长从上方垂落下来,随着她脚的摇晃飘动。此时她正歪头看她,出咯咯的笑,两只漂亮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两颗昂贵的红玛瑙。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圣女叱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阿蛮从秋千上荡了下来,打量着这个在她看来幸运无比的女孩,心情霎时间有些阴郁,不过很快又被她压制了下去。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阿蛮笑得一脸天真,“倒是你,没经过我的允许,怎么可以随意进到我的家里来呢?”
“你胡说,这里怎么可能是你的家,明明……”说到一半,圣女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明明是什么?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呀,明明是什么?我听着呢。”阿蛮嘻嘻嘻地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明明,这里是历代祭司和他们母亲的家啊!可是,现在本该属于她啊!上一任大祭司在十几年前抵御餍鬼时早已香消玉殒了啊!
圣女突然觉得很恐怖,想要大声呼救,却现自己怎么也不出声来。明明只走了半步而已,为什么那人却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不想死……不想死……为什么……阿妈说的秘闻,原来都是真的……上一任大祭司真的没有死……
阿蛮手狠狠地掐着女孩儿的脖子,神情阴鸷无比。
“嘻嘻嘻……哪怕这里是个牢笼,我也不想让别人住。因为除了我啊,没人有资格住在这里!”
半柱香后,阿蛮站起身来,她整理好身上的衣裳,从容地戴上洁白的面纱,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猩红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黑色。
“普通人的性命可真是脆弱啊。”
看着身后的骸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雪白的蛊虫啃噬尽,阿蛮冷冷地笑了。
云司,娘一直在等你回家,为什么你这么不听话?
宫殿外。
广阔无垠的天空中,有雪原秃鹫飞来。在宫殿上方盘旋两圈后振翅离开,叫声凄厉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