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多年，林未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仿佛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都在手术台上用完了，就想要这么躺着，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
浑浑噩噩的昏睡中，她一直感觉有人在看着她，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可是那声音低沉十足，充满磁性，竟然没有让她觉着烦，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充满温柔，还蓄着淡淡的忧伤，淌下的泪滴在她的手背上，灼热得很。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言靳憔悴的面庞。
眼圈四周半青半黑，头乱糟糟的，看上去狼狈极了。
她突然觉得手背有些疼，定睛一看，才觉他正抓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而他的下巴，蓄满了一层半长的胡茬。
从来衣着整洁一丝不苟的男人，如今全然变了样子，可眉宇之间依旧难掩帅气。
“你终于醒过来了。”
言靳盈着泪水的双眸直视着她的双眼，掩盖不住的惊喜，一字一顿地重复，“你醒过来了。”
林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挤出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言靳有片刻的怔愣，他轻轻抚着她的额角，柔声道：“我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林未虚弱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冰冷：“你杀了人，现在应该在监狱不是吗？”
言靳心下一凉，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半响，他才苦涩地说道：“开枪的不是我，是我聘请的那个保镖。因为事出有因，他只需要在拘留所呆几个月，就可以出来了。”
林未闭了闭眼，睫毛投下阴影，冷冷一笑，“也就是说，我妈白死了，我的孩子，也白死了。”
“未未！”言靳的脸上覆上一层冰霜，彻底冷了下来。
林未神色更冷，“你不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那保镖是你的人，他敢开枪也是由于你的指使，你就是那个罪魁祸！”
言靳看着她，微抿薄唇，“你说的不错，她敢绑架我的女人和孩子，我怎么可能放过她呢？那一枪就算保镖不开，我也会开。”
林未心口疼得都麻木了，眼泪扑簌簌地落，哽咽道：“可是她是我的母亲啊，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
“她是她，你是你。”
言靳坐在病床上，抚上她的脸，“未未，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仇恨。”
林未眸中汪出两弘泪水，“你错了，是你的仇恨结束了，而我的仇恨，才刚刚开始。”
言靳双眼眯了起来，“林未，兰岚是怎么对你的，这样的母亲，值得你为了她恨我？”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你说了不算。”林未收了眼泪，也收了自己最后的一丝软弱。
她古井无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五官严肃而压抑，“我问你，八年前我被一群女生群殴，还被关进了少管所，这件事情是不是你故意设计的？”
言靳眸光一闪，“你怎么会这么问？”
“果然是你。”林未嘴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言靳，你简直丧心病狂！”
言靳薄唇微微动了动，艰难开口：“未未……”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林未偏过脸去，声音硬梆梆的，没有一丝温度，“从今天开始，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言靳眸色骤然冷沉，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婚礼还没有结束，你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
心口猛地一痛，林未笑得极其苍白，“还没领证不是吗，当初你娶我，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妈，现在她既然死在了你的手里，我也再没有了利用价值，你还娶我做什么？言靳，你放过我吧，后半生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言靳凝视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一滴晶亮的水珠在眼角一闪。
不，他绝不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