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薇曾经在这里放了一些东西。”李凤扆却不像顾绿章那般善感,他指了指六个拉杆箱旁边,“一些羽毛、一些碎骨,还有一些古怪的东西。”
安静的不死树内,浅银色的地面上有一堆金灿灿的小羽毛,正是顾绿章见过的东西。小羽毛的旁边放着一堆不知道什么生物的碎骨,碎骨的对面放着一撮晶莹剔透的米粒,米粒的对面放着一堆价值不菲的古玉。那些古玉有许多已经崩碎,变得惨白无光。
这些东西摆成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圈,只是东西太小,比之恢弘的不死树洞,比之火柴人壁画都太不起眼,以至于顾绿章忽略了它们。
圈的中间有一片浓重的暗色痕迹,仿佛曾经有大火燃烧过许久,地上有几块细小的焦炭,那些痕迹虽然微小,却细思极恐。
“这里面有生物的灰烬,死亡的痕迹。”李凤扆说,“我猜这是大巫的某个仪式,如果是仪式或阵法要攻击的目标,它们就会变成地上的焦痕或者焦炭,草薇应该用它处理过不少隐藏的怪物。”
“这是你猜的?”桑国雪看着李凤扆,“只是简单猜测?”
李凤扆微微一笑,他将六个拉杆箱中的一个轻轻往圈子里一推,那个圈毫无反应。随即他换了一个行李箱,随着新的行李箱缓缓进入圈中,金色的羽毛陡然一炸,漫天飘起。
那些金色的小羽毛仿佛燃烧的火苗,沿着圆圈的边缘飞舞,影影绰绰的某种兽影在圈内盘旋走动,古玉堆里亮起明亮的光,整个圈熠熠生辉,仿佛神降。
“哇……”顾绿章惊讶的看着李凤扆手里的拉杆箱,“这里面是什么?”
“钦原。”李凤扆回答,“这个仪式对远古怪兽有反应,但对人类没有反应。”他将拉杆箱拉了出来,圈子里的异象瞬间消失。李凤扆自己走了进去,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空中的羽毛安静的坠落,它们像飞起来的时候一样,遵循着某种规律返回原点,安静的在地上堆成一小戳,仿佛无害。
“当然,对草薇的傀儡也没有反应。”李凤扆将六个行李箱都推入了圈子里,“钦原鸟被我金针压制,这个仪式圈子暂时不会将她们烧成焦炭。在我们找到草薇真身之前,把她们放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他表情温雅自然,顾绿章看了他一眼,心里打了个寒战。在走过来的路上桑国雪简单的向她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们遭遇了钦原鸟,但更糟的是钦原鸟袭击了三个无辜的女孩,并寄生在她们的脑内。
李凤扆让她们留在这里,一旦钦原鸟突破金针,繁殖成功,这三个女孩便会被唐草薇的阵法或仪式烧成灰烬。顾绿章知道这是对的,如果钦原鸟已经突破金针,这三个女孩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更何况她们现在基本上已经算作“尸体”,但看着李凤扆轻描淡写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仍然觉得害怕。
没有人生来冷酷,何况李凤扆仍然怀着救人之心,他必定是有更冷血的遭遇,才成为了这样谈笑杀人、轻定生死的模样。
她觉得很害怕。
她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希望国雪也不会。
“这个地方很隐蔽,只要将洞口堵住,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特地找到这里来。”李凤扆仰头看着上面那个平面,“上面是咖啡馆的旧址,我已经砌了一整片地砖在上面,要挖下来也不容易。”
“这个平面……怎么形成的?”桑国雪跟着仰望头顶,不死树如此高大,树内的空间仿佛蜿蜒的溶洞,它怎么会从中断裂,成为了一个树桩?
“被兵器……砍断的。”李凤扆说,“一种长达十余丈,沉重又柔韧,锋刃锐利的兵器。单单是举起来,就要惊人的臂力。”
“那是什么?”桑国雪在窫窳的记忆中寻觅了一遍,并没有找到相似的东西,对窫窳来说,小人们的一切都太微不足道。
“我不知道,”李凤扆的目光复杂得多,“我生也晚,没有见过这样的兵器。”
显而易见,消失于历史中的山川河流、死亡殆尽的远古奇兽、牙齿全断的应龙、拦腰斩断的不死树……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贰负与危杀窫窳之后,在人类成为新的地球主人的道路上,一定生过什么无声无息、却骇人听闻的事。
“国雪,”顾绿章轻轻动了动桑国雪的手,“不死树扎根在这里,它的根须长到我家的地砖里,我家库房里出现的那些幻象,会不会就是因为它?”
“不死树原本不生长在这里,”桑国雪说,“它生在昆仑山,是不死族把它盗走,一开始它也不在南方,我记得它们把它种在泑泽之旁,无数鸟雀盘踞在它上面。它的枝干遮天蔽日,一棵树就像一座森林。”
比之桑国雪的描述,现在这个不死树的树桩远没有“遮天蔽日”的规模,显然经历颠沛流离之后,它衰弱了。
最后死了。
而草薇……也是一样颠沛流离,衰弱了。
最后死了。
“不死树应当不是幻象的来源。”桑国雪说,“顾家绣坊是几百年前修建的,如果当时不死树的树根就在那里,库房不可能直接修建在树根上。修建房子的时候地下肯定没有树根,不死树的树根是几百年间慢慢生长过去的,生长到库房的时候,它死了。”
“既然它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远古荒兽,也没有对顾家人有影响,在它死了之后应当更不会有。”李凤扆知道桑国雪的意思,“它长到库房墙上,或许是偶然,或许是那个地方的确有什么与众不同。但这棵树桩本身并没有太多神奇之处,”他本就不是邀请顾绿章来看不死树的,“这里是咖啡馆最隐秘的地方,草薇却没有把他的真身藏在这里,我相信他的真身不在钟商市。”
“我也知道。”顾绿章在这点推测上与他不谋而合,“草薇的家乡在罗布泊,他在那里受难,也许他的身体仍然在当初天帝惩罚他的那座山上?”她略有兴奋,却仍然非常苦恼,“可是我不知道是哪座山,罗布泊那么大,要从哪里找起?”
“李凤扆说他在西安。”桑国雪生硬的声音突然响起,冷冷的说,“有一本书记载,在西汉的时候,草薇的真身被人现,献到西汉皇宫里去了。”
“什么?”纵然顾绿章一直是个温柔平淡的姑娘,很少大惊大笑,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草薇什么?”
“‘汉击磐石,其中则危。’”李凤扆说,“草薇的真身被汉宣帝的挖石人现,奉为奇珍,献入建章宫中去了。”他温和的看着顾绿章,“罗布泊太危险,难以成行,但是西安是一个热闹的地方。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当然!”她不假思索的说,“我想找到草薇,亲眼看到他还在,我想问他小桑还能不能……还能不能回来?我总觉得……我总觉得……”她的声音微弱了下去,目中有光莹莹生辉,“我总觉得他努力过了,不应该那样就死了,不值得……”
李凤扆眼角一挑桑国雪,只见桑国雪目中杀气一掠而过,嘴唇和指尖都微微红了,但最终他并没有说什么。李凤扆含笑想……真有趣……他们彼此毫无所觉……卯足了劲情深似海,居然还争风吃醋。
将六个拉杆箱整整齐齐码在大巫的阵法或仪式当中,李凤扆又在“密室”里仔细找了一圈,最终确定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才和桑国雪和顾绿章一起出去,又临时用黄泥和青砖堵住了洞口。
他们最终约定,寒假一开始就以结伴旅游为名义前往西安建章宫遗址。
过了两个星期,不知道为什么沈方死缠烂打的加入了这个小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