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韩谦留在郡王府陪三皇子用宴,一直等到月上梢头,才带着田城、高绍、林海峥、郑通等人离开。
回到韩家大宅,赵老倌走过来,讨好的将紫鬃马牵走。
韩谦让郑通先回去休息,他站在前院,抬头看着树梢头那一弯月牙,半晌之后才回过身来,跟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人说道:
“再过两天,你们就是正式有官身的人了。你们这两天都到城里看到没有合适的院子空置出售的,我送你们每人一套院子,也不枉你们跟随我一场。”
“兰亭巷要是有空院子,请大人赏赐,以便田城、高绍、林海峥能永远护随大人左右。”田城、高绍、林海峥“扑通”跪倒在地,诚恳的说道。
“我这人脾气不好,有时候运道也差了一些,你们真要跟随我左右,可未必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啊。”韩谦淡然说道。
“我们不求出人头地,但求追随大人左右。”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人说道。
韩谦盯着田城打量。
高绍、林海峥倒也罢了,田城与赵无忌以及奚荏见过他跟雍王朱裕碰面的情形。
虽然韩谦在这事上于心无愧,甚至梁军侵夺荆襄的意图被破坏,大半都是他的缘故,但这事真要传出去,又被有心人在背后摆弄是非的话,他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不过,田城的人生经历要比林海峥坎坷,很多事情都已经看透,要不是妻小染疫、沦落江湖,不得不被屯营军府收编,他也无意效忠于大楚。
因此,韩谦相信田城应该还是能够信任的。
“好啦,好啦,不要说这些肉麻话了,”韩谦挥了挥手,让田城他们都起来,说道,“这世道不太平,能彼此照应着,总是好的。你们要住在兰亭巷,我明天让赵老馆看看能不能腾出三套院子来。”
“这是怎么回事?”赵庭儿这会儿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个人竟然都一本正经的跪在那里,吓了一跳,还以为生什么事情了。
“你们今天都先回去休息吧,也都累一天了。”韩谦挥手让田城他们先离开,他才与赵庭儿往里面的院子里走去。
“下午怎么突然叫林海峥回来,将钱铺的账目都搬到郡王府了?”赵庭儿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问道。
韩谦看到杜七娘、杜九娘还在院子里,让她们先下去歇息,将奚荏也喊过来,将今日他去郡王府生的诸多事,说给她们知道。
“他们三人还算是有些良心,没有得了官身,就忘了这一切都是公子赐给他们的根本,”赵庭儿对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人的表现还算是满意,没有觉得今天得了官身,就自以为是的忘了根本,以为从此是郡王府的人,又咂嘴说道,“世妃真是厉害的人啊?”
韩谦都没有跟世妃打过照面,也很难琢磨十七岁生子、身藏那么大的秘密却长期挣扎安宁宫的阴影下,此时才三十二岁、正值虎狼之年的世妃,性情到底被扭曲成什么样子了,心想这或许将是三皇子身后最不确定的一个因素吧?
奚荏不知道韩谦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左司的清算上,牢骚道:“匠坊、货栈以及钱铺,都是你辛辛苦苦攒下,不该从左司剥离出来,归到你个人名下吗?”
照理来说,兵房、察子房确实不是韩谦此时私人所应该掌握的力量,这次正式合并到郡王府,也是题中之意,但即便是临江钱铺,也仅仅是借用三皇子的名义上而已,匠坊、货栈更是韩谦凭借自己的能力经营出来的——在奚荏看来,韩谦守住荆襄立下汗马功劳,即便不得赏,也不该将这些从他手里夺走。
此时天佑帝甚至连个屁都没有放,派两只小猫小狗出来,就要将匠坊、货栈、煤场甚至秋湖山别院都要从韩家名下剥离出去,算什么回事?
世妃所赐的田庄,能抵得上这些十之一二?
“人最忌贪心不足!”韩谦一笑,说道。
事实上两次不得召见,从襄州一路回金陵,韩谦更担心他回到金陵后会一无所得,还得笑脸接受。
目前,他在叙州船帮以及叙州一摊事得以保留外,手里还能有三百饼金子流转以及世妃赏赐的、位于东城外秋浦河南岸的一座田庄,他对今天的结果还是满意的。
这或许也就是天佑帝开给他父子二人的条件吧?
当然,比起这些,韩谦这时候更头痛的,则是他并不是十分确定姜获、袁国维二人,对信昌侯府及晚红楼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这才是要老命的事情。
韩谦此时看似跟晚红楼切割开来了,他也无需听从信昌侯及黑纱妇人的狗屁命令,但晚红楼的秘密完全暴露出来,不要说他不能全身而退了,三皇子多半也会被废掉,根本不要奢望登基继位了。
“大楚皇帝都将姜获、袁国维二人安排给三皇子了,这接下来是铁心要扶持三皇子取代太子登基了吧?”奚荏出身奚氏,乃是番民,对天佑帝没有什么效忠之心,她心里想,天佑帝既然将姜获、袁国维安排到三皇子身边,听从三皇子的号令,应该是相当明显的信号。
“哪有那么简单?”韩谦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帝心难测,姜获、袁国维到殿下身边任事,哪怕以后真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只效忠于殿下,都只能说明殿下此时刚刚具备了争嫡的资格,并不能说明更多。说到底,姜获、袁国维仅仅是天佑帝手里的两个筹码、棋子而已,我们往后也只能在天佑帝的棋局上窜下跳,身为棋子,又怎么可能真正揣测下棋的人在想什么呢?”
奚荏噘起檀唇,实在不知道争嫡之事,诸多势力还要玩多少心机才算了事,而韩谦的话也说得神神叨叨,不知道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说匠坊、货栈及钱铺被划后,真心痛得说胡话了?
见奚荏一脸的不解,韩谦心里苦笑,三皇子以前只是天佑帝的一枚闲棋冷子,即便天佑帝打开始也没有对三皇子有什么期待,所以他们在幕后的灵活性很大,但一旦天佑帝对三皇子真正有所期待时,谁能、谁敢从天佑帝手里争夺主导权?
而天佑帝作为开国之君,性格又必然是强势的。
这里面的变化,却是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的。
“谁?”这时候侧面的院子里传来赵无忌一声压抑而清晰的喝斥声。
与此同时,数张弓弦崩动声清晰响起。
韩谦将腰间的佩刀,移到身前,盯着赵无忌负责警惕的方向,不知道谁这么晚想要闯到他宅子里来。
片晌后,赵无忌直接翻墙过来,低声说道:“是姚姑娘与春十三娘要见公子,要不要让她们过来?”
“我正好要找她们,让她们过来吧。”韩谦说道。
赵无忌离开后,很快两道人影直接跃上院墙,却是姚惜水、春十三娘不走正门,却从侧面的院子里跳进来。
“我正想派人去请姚姑娘过来饮茶呢,没想到姚姑娘真是跟我很是心有灵犀啊。”韩谦负手站在院子里,示意赵无忌看着左右,莫要再让其他人接近院子。
看院子里除了赵庭儿、奚荏外就没有其他人,姚惜水直接问道:“缙云楼的姜获、袁国维到底是什么人,韩大人这时候可有搞清楚?”
韩谦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到今天才知道姜袁二人并非缙云楼的普通书吏,是不是太迟钝了一些?”
“你拖延着迟迟不回金陵,谁能提前知道左司会得到怎样的安排,又哪里会注意到缙云楼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姚惜水不满的说道。
韩谦也不跟姚惜水斗什么嘴皮子,现在也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有太多的漏洞需要去弥补,说道:
“陛下很可能已经注意到晚红楼的存在,但你们唯一能感到庆幸的,那就是陛下现在应该认为晚红楼是信昌侯府所暗中培养出来的势力,大概是专为敛财跟布置眼线所用,还不算胆大妄为得特别厉害——姜袁二人,乃是陛下直接安排到殿下身边的供奉,日后左司会处于姜袁二人的直接监管之下。接下来,你们要做哪些事情,想必不需要我指手划脚吧?”
姚惜水她们也已经很清晰的意识到郡王府当前在沈漾的主持下,很多动作都是直接限制甚至可以说是压制信昌侯府对龙雀军的控制及渗透。
这时候确认姜获、袁国维两人的身份,姚惜水更是一惊,下意识压低声音,惊问道:“你确认陛下对晚红楼的注意,仅限于此?”
“目前应该是这样,但晚红楼即便再进一步暴露痕迹,也没有什么,”韩谦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说道,“在新帝登基之前,所有人都是陛下手里的筹码、棋子,我、姜获、袁国维、李侯爷乃至沈漾、殿下他们也都是如此。也不管我们甘不甘心,愿不愿意,至少陛下自己心里是这么认为的。而在陛下的棋局里,所有的棋子都应该是维护大楚的长治久安,维护杨氏子弟永坐大楚的江山。晚红楼即便进一步暴露出来,但只要愿意跳入陛下的棋局里,去做这个棋子,便没有什么?谁说三皇子就不能借助朝廷之外的力量登上皇位了?甚至这些外部力量,有自己的勃勃野心跟意图,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掀翻陛下的棋局就行。唯有那些有可能掀翻陛下棋局的人,在陛下的心目里,才是罪该万死,才是该千刀万剐!”
“你一路游山玩水,拖延一个多月才回金陵,这便是你的所悟所得?”姚惜水盯住韩谦的眼瞳问道。
“陛下并不介意我韩家父子有一点点的野心,还不够证明这点吗?”韩谦问道,“陛下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都长,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都多,他不会幼稚到认为天下真有无缘无故的忠诚。所有的势力跟力量,在陛下眼里,大概只有能掌控跟不能掌控两种吧。我这么说,姚姑娘可是都明白了?”
在韩谦看来,晚红楼应该还没有彻底暴露出来,这跟晚红楼这些年有意模糊与信昌侯的界限有着直接的关系。
比如说李知诰、柴建、张平等人都有正式的官身,晚红楼的骨干分子在这么多年的融合中,差不多都变成信昌侯府的精锐家兵部曲,这就使得晚红楼的存在,隐藏得极深。
这也使得天佑帝的眼线即便已经注意到信昌侯府与晚红楼的联系,此时也仅仅是将晚红楼视为信昌侯府敛财以及布置眼线、打探消息的工具。
当然,韩谦猜测很可能是他为父亲谋求出仕叙州之后,围绕龙雀军有关的方方面面才真正引起天佑帝的注意。
而在那稍前一天,三皇子大婚,姚惜水差点在赵明廷、王文谦二人面前暴露身份,之后在韩谦与李知诰的说服下,晚红楼将所有的暗桩进一步深藏起来,将斥候侦察等人都集中到左司来。
这也应该是晚红楼没有彻底暴露出来的关键原因。
不过,此时左司已经直接处于姜获、袁国维二人的监管之下,姜袁二人往后还将进一步往左司安插几名嫡系弟子。
左司的存在,未来不仅仅是监视外部、监视安宁宫,监视信王府的动静,同时也将监视郡王府及龙雀军内部的动静。
这才是一支隐秘力量存在的意义。
晚红楼这时候要是不注意收敛,不将一些痕迹抹除掉,将很难瞒过姜获、袁国维二人老辣之极的眼睛。
虽然姜获、袁国维二人声称调出内府局后,便只向三皇子个人效忠,但韩谦怎么都不会相信这种话的。
说到底三皇子目前还不是下棋人,也只是天佑帝废嫡棋局上的一枚棋子,当大家都好好留在这盘棋局上好好的争权夺势,姜获、袁国维便是忠于三皇子的,除此之外,什么都难说得很。
姚惜水沉吟了许久,才将韩谦所说的这话消化下去,问道:“既然左司都将处于姜袁二人的监管之下,那春十三娘怎么办?”
韩谦说道:“那只能如实报备,要不然漏洞更大——目前陛下应该认为左司乃我与李侯爷一起暗中筹办,姜获、袁国维也明确要我交出不在军府名册之列的那部分人的名单,这也是晚红楼化暗为明的一个机会,所以不仅春十三娘,姚姑娘你明天也要随我去见姜获、袁国维二人。”
“那义父他?”姚惜水惊问道。
“张大人不能暴露出来,要是陛下知道李侯爷往宫里,往世妃身边都安排了人,甚至知道世妃是晚红楼的人,我们所有人都是死罪,”韩谦平静的说道,“李侯爷将春十三娘安排到孔将军身边,而我又与李侯爷合谋将姚姑娘安排到张大人身边,心思是阴柔了一些,但就三皇子之前孤立无援的形势,却也是情有可缘!”
“我得回去跟夫人禀明这事。”姚惜水秀眉之上如压千钧,说道。
“最迟我明天下午就要将隐藏人员的名册交上去。”韩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