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卫东说:“我看看你老家伙在干嘛?”
“哦,你难道新添了毛病?”
范卫东说:“什么毛病?”
“偷窥症。”
“呵呵,真是老不正经,你有什么可偷窥的,一把老骨头。”
王家栋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喝了一口水,说道:“别忘了,你可还比我大哪?”
“两岁不叫大。对了,你的学生刚从乡下回来,满脚泥巴,跟你一样,挺会整景。”
王家栋注视范卫东,他那猥琐的目光让他生厌,
自从钟鸣义来了之后,范卫东感觉自己舒心的日子来了,脸上时常洋溢着笑容。按道理讲,市委办公室主任应该是市委书记最紧密的人,但是樊文良期间,尤其是樊文良后期,他这个市委办公室主任就不如王家栋这个组织部部长了,樊文良不但对王家栋言听计从,而且平时他们接触的也很紧密,这让范卫东郁闷了好几年。钟鸣义来了之后,本能的对樊文良的人就排斥,自然就疏远了王家栋,亲近了范卫东,范卫东也要紧跟钟鸣义的屁股后面,而且唯马是瞻,凡人不太放在眼里。王家栋早就对他见怪不怪了。
王家栋盯着范卫东说道:“这么说,你的学生一定是衣着光鲜,干鞋净袜的在里面述职哪?”王家栋觉得不太过瘾,又说道:“你看,据我观察,他现在应该早就不是你的学生了,你的学生可是比你更早地攀上了高枝,恐怕有的时候你还要沾他的光呢?”
范卫东的脸色果然起了变化,这也正是他内心的隐痛,任小亮在市委办的时候,就是一个小秘书,的确是攀附着他上来的,由于任小亮很会来事,使得范卫东也有意栽培他,并且在他头出去任职的那一年,还给他跑来了一个副主任。但是他这个所谓的“学生”脑瓜比较灵活,在“王强范弱”的时候,主动靠近过王家栋,甚至暗中帮助王圆做木材生意,讨好王家栋,再后来又因为高尔夫项目,跟张怀交往甚密,这期间,他几乎忘记了还有范卫东这么个人。钟鸣义来后,不知这小子借助了什么风,居然成为钟鸣义的心腹,近臣,所以,范卫东也不敢给这个他曾经的学生冷脸,因为任小亮早已经不再依附他范卫东了,而是依附上了市委书记钟鸣义。
最近几年,任小亮连范卫东的家都不去了,直接到办公室给他送几百块钱,今年春节,居然以工作忙,连到办公室这礼节都省略了,直到春节开班后,他才到了范卫东办公室,表示实在太忙,忘记了看老领导,说着又掏出几百块钱。当时范卫东非常气愤,恨不得把钱摔在他脸上,但是他忍住了气,表示感谢后接过他的钱,即便他贵为市委常委,也不能轻视任小亮,这小子的能量已经超出他的想像。
范卫东的儿子范涛,也经营着一家经贸公司,去年资金周转生困难,需要贷款,国有银行贷款手续繁琐,就找到任小亮,任小亮几次说话都是模棱两可,不说正格的,把范涛气的到家就跟老子脾气。
范卫东当时叹了一口气,跟儿子说道:“你也不想想,哪个找他使贷款是空着手去的,你凭几句话就能贷出钱来?现在的任小亮已经不是当初我能管的任小亮了,他不说正格的也属正常。”后来,范涛就拿着两沓钱去了,但是任小亮没有收下,款仍然没有贷出来,范涛到家又跟老子抱怨,范卫东说:“你做事就是不用脑子,他能要你的钱吗?他可以要别人的回扣,却不能要你的,你应该想个别的办法,把钱转化成别的什么东西才行。”后来,范涛听说任小亮爱好上了贵族运动——打高尔夫球,就到高尔夫给他办了一张会员卡,送到任小亮面前,这才拿到了贷款。
这件事无异于在范卫东心上烙下一个印记,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堵得慌。所以,此时听王家栋这么说,就好像当众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他的脸色立刻难看了下来,刚要反驳他两句,王家栋的电话响了,王家栋接通后说道:
“买到了?是猪后腿肉吗?对,对,好,我回家就做。独头蒜买了吗?唉,我再三强调,一定要买独头蒜,做蒜泥白肉独头蒜最好。好了好了,将就着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范卫东知道王家栋尽管升了市委副书记,但是明显比以前闲了不少,这主要跟一把手不再倚重他有关。事少了后,就沉湎于钻研厨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奚落过他,每次王家栋都是哈哈大笑,这次,范卫东仍然不失时机地打击他道:“你现在整个一个不务正业。”
王家栋一脸的笑意,说道:“嗨,玩呗,挺好的,工作之余,讨老婆欢心,何乐不为。”
“哼,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做的都是表面功夫,其实,老婆是幌子,你真那么爱你老婆吗,你心里恐怕有更爱的人吧,只是……”
这时,门被推开,王家栋的秘书进来给他送过来一个传阅文件,范卫东就赶紧收住了嘴,还装作一本正经的看着王家栋桌上的菜谱说:“王书记,有时间让我们大家见识一下你的厨艺吧。”
王家栋和范卫东尽管私下唇枪舌剑,内地里勾心斗角、暗中较量,但是从未在下属面前对对方不客气,这一点他们还都算明智。
秘书出去后,范卫东没有接着刚才的话茬说,其实他刚才本想把谷卓搬出来刺激他,就转了话题说道:“你就不怕玩物丧志?”
王家栋站了起来,说道:“你没文化了吧,连我那糟糠之妻都知道玩物丧志是因为你志小,志大者,玩物养志也。”
范卫东也站了起来,他说道:“拉倒吧,就你老婆子那点墨水,我还不知道?这话他说不出来。”
“那你说是谁说的?”王家栋逼视着他说道。
“肯定是你为了开脱自己,你跟她说的。”范卫东说。
“你猜的没错,是我跟他说的,但原话不是我说的。”
“谁?”
“一个大学者,你这么不学无术肯定不知道这个学者的名字,连我都是刚知道。”
“到底是谁?”论文化水平和文字水平,范卫东自认为要比王家栋高一筹。
“哈哈哈,你还需要加强学习,快走吧你。”说着,就把范卫东推了出来。
范卫东在心里嘀咕着这句话,就回到了办公室,他的确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就想,这个王家栋真是琢磨不透,满以为樊文良走了,尽管他如愿当上市委副书记,但是钟鸣义不重用他,而且他飞扬跋扈、颐指气使惯了,肯定不适应眼前的形势,没想到这个老家伙不但没有消沉,反而琢磨开厨艺,而且还对一些历史人物感兴趣,看来,自己比他略逊一筹,当年樊文良不重用自己时,自己可是没有他这么达观啊。
时间不长,任小亮从里面出来了,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看了等在外面的彭长宜一眼,没有说话,就走了。彭长宜被叫了进去。他换上了一双散步时穿的轻便鞋,但是裤脚带着明显的泥渍。
那个戴眼镜的领导向他伸手,示意他坐在他们的对面,也就是任小亮的位置。然后问道:“你叫彭长宜?”
“是。”
立刻,其他人就都低头看手里关于彭长宜的资料。
“在职研究生毕业,现在是市长助理、北城区政府主任?”
“是的。”
眼镜领导说:“好吧,你把你到北城后任职期间的工作简要陈述一遍,简单点,不超过二十分钟。”
彭长宜只拿了自己平时的工作日志,他就把路上江帆嘱咐的那几件事汇报了,的确如江帆所说,所有工作都在他心里装着呢,许多数字信口拈来,汇报完后,那个戴眼镜的领导说道:“你在这次清理取缔土法熬油工作中还负了伤?”
彭长宜笑了一下,算做回答。
“我们都看过你的报道。刚才任小亮同志对北城的一些工作尤其是一些数字掌握的不太准确,跟你汇报的有些出入,对这事你怎么看?”
彭长宜说:“因为任书记是做党务工作的,是掌管方向的,他不清楚情有可原,我是做实际工作的,如果我再不清楚就该挨板子了。”
那个人点点头,说:“你对眼下正在着手做的工作有什么具体打算没有?”
彭长宜说:“这也不是我个人的打算,是我们共同研究的,我们准备在原来河套地区边缘,也就是土法熬油那一带,搞成一个绿化带,这个已经在市长办公室会上通过,今年植树节就准备在那里搞义务植树,彻底摘掉黑帽子,使那里变成绿洲。”
企业主们静静地听着。
彭长宜又说道:“小石棉企业取缔后,肯定会给一些业主带来损失,我们也在边清理整顿的同时,边和他们积极探索,寻求出路,准备对他们给予一些政策上的扶持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