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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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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纠纠凶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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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外,远去的官军的队伍当中,须焦卷而眉梢带伤的山东节度使刘巨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飘摇在城头上的“太平”大旗,就像是想要将其深深刻画进眼中心里一般的,骤然吐出一口郁气而决然拍马奔驰而去。

城中对战过的这些敌寇实在太不同过往,不但能够像模像样的与官军进行野外阵战,也可以在纷乱繁杂的城中混战,进退有据而基本保持不落下风。不仅器械精良兵甲齐全,居然还会花样百出的用计和设伏手段。

因此,与其说是那些卑微、鄙陋出身的草贼之流,倒不如说更像是某一部训练有素的官军正伍才对呢。

而对于刘巨容而言,既然奇正相合都能不够取得上风和胜势的话,那就只有及时转进来迅速止损和保存实力了。毕竟,他的敌人可不止眼前这部突然出现的草贼而已;而此番导致江陵攻略失利的前后因果,同样也是颇多疑点和问题,让他不得不为自己留上一手。

毕竟,为了攻打下江陵重镇,他提领南下的五万大军已经折损了三四成;又分兵克复湖南各州和就食与外围地方再去三成;又加上在这江陵城中屡战不利的损失;他身为山东节度使而总领七州军政,又分辖余下十一州财赋的基石,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相比那些个检校礼部尚书、襄州刺史、右金吾将军的头衔,这山东节帅才是他得以立身朝野的最大根本;只要能够继续权柄在握,再大的损失和亏输,都可通过向朝廷索要的输供和罗括地方,重新给规复起来。

而这山东建衙的根本,在内为牙军、出外为行营兵。然后才是下辖各支州的诸防御、守捉、兵马使;在外则是山东各州的团结子弟,地方上的镇戍兵(在额)、土团军(在额)。

只恨在这江陵之战前后,一连折损了他麾下的十几员大将;尤其是方才的城外踹营之战中,又在草贼预伏的火器当中陷没了数名军将。

其中,先是自桂林戍卒到埇桥镇遏使期间,就追随鞍前马后的乡党勇将张虎晨,在当先冲入敌营时被当场烧成了焦炭;又有跟随他多年的侄儿兼亲军押衙刘从信,在他身边数步之外被飞掷砲石击杀而死无全尸的;而后另一位族弟兼行营游弋兵马使刘以求,则为自己断后时淹没在了草贼骑卒的交攻当中。。。

这对于一贯以上阵父子兵,杀敌兄弟帮,乡党和亲族为军中支柱的刘氏部曲而言,无疑是伤筋动骨的惨痛损失了。是以,也由不得他当场萌生出强烈的退意出来。

不过对于江陵城中指挥收尾的周淮安而言,最后在那位山东节度使刘巨容的带领下,还是有两三千的官军且战且走得以成功脱离战场望北遁去,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倒不是他不想一战全功把对方彻底留下来,或是尝试一下拿下一个朝廷大镇节度使的功绩;只是这段时间部队扩充了数倍的规模,但是相应的组织度和训练水准却是有所明显下降了;

虽然已然经过前阶段不少战斗的锻炼和磨合,但是在高强度持续作战下难以持久的问题,还是由此显露了出来。另一方面,则是那些在南方组成的骑兵部队,在较大规模战役当中逐渐体现出来马力不足的问题。

所以攻打的时间一旦拖得长了,就很容易呈现出后力不继的疲态纷呈来;尤其是面对一心想要突围和脱身的敌势,血勇有余而顽韧不足的一次拦截和围堵,就显得有些乏力和不够看了。

是以在城内城外两头都要抓紧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优先选择城内已经被端进自己盘子的那部分菜,而暂且放过城外战场中更不容易包抄合围起来的敌人。

最终,沿着江水一路追击的水军“战船”,几乎是把船上的炮石箭矢都打光,装载的步卒也都登岸完毕,才陆陆续续的退回来;但是除了造成更多的后续杀伤之外,却未能够再像之前一般似得留下成建制的官军来。

毕竟对方虽然已经大败亏输,但还保留了相当部分山(南)东(道)行营的精锐官健。哪怕处于败退和逆势当中的断后作战,也依旧是耐力和韧性有余而善于溺战。

因此以他们为核心的支撑之下只消稍加停整,那些被击溃的官军也得以重新聚附起来;而让后续追击和骚扰下去的性价比和战果越来越低。

等到退过了荆门县之后,甚至还有余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式的留下来一部伏兵,而前后夹击重创和击溃了一个后续追击的暂编团。然后负责警戒江上的太平水军,也看到了打着江西招讨使曹全晸旗号,前来接应的一只官军。

而在江陵城中,随着城外战场缴获的山东军大纛和将旗,给第一时间给挂上了城头;那些仍旧在相互鼓舞着努力反抗的残余官军,像是被抽调了最后一丝和骨血似得,当场就嚎啕大哭或是瞠目欲裂的叫骂着,而大都丧失了抵抗意志纷纷停手下来。

还有极少数颇为刚毅和壮烈的死顽之辈想要当场自杀,但是却因为久战乏力一旦松懈来下来之后,甚至就连抹脖子、捅心眼的气力使不上,而变成了虎头蛇尾的轻重自残伤势。

于是,这场有些虎头蛇尾式的江陵之战,也就此宣告结束了。

。。。。。。。。。

而在江西道,饶州州城鄱阳(今江西波阳市)城外,刚刚乘船抵达当地码头的杨师古,也看着眼前一片兵荒马乱的情景,而有些叹然无语当中。不过随后他费了好些功夫,总算是在当地找到了个熟悉的旧识。

“杨军师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来人不由的大惊道。

“在鄱阳和乐平、余干之战,义军又败数阵,水军左统领项先阵没,余下部将皆投了官军。。”

“眼下黄王本阵已然率军退往信州(今江西上饶)重整了。”

于是,他们这艘孤零零的河船重新载上少许就近投奔的义军散卒,拔锚起航一路继续循着余水南下。越过同样被弃守的余干县而抵达信州的贵溪县,这才遇到了第一股就地设防和殿后的义军所部;然后从他们口中再度得到大将军府已经在弋阳立阵的消息。

而在弋阳县衙临时设立的大将军府当中,杨师古见到了黄巢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师古兄弟么,你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看起来人变得有些精瘦和憔悴的黄巢,当即大声把握住他手臂喊道。

“还不快给杨兄弟安顿下来。。”

望着这一幕杨师古顿然有些微微的感触,他忽然觉得在失去了那些富贵奢靡带来的浮华、躁乱和迷茫之后,当初那个打不烂、锤不扁,在逆境当中愈挫愈勇的黄王又回来了。

“却不知船上运出来的那些东西(财货),都还妥当否。。”

然而随即对方紧接而至一句话,就让他的心眼再度沉了下来而变成了某种苦涩,然后杨师古才艰声道

“还算安妥呢。。”

“这就好,接下来这些东西对我当是有所大用处的”

黄巢却是丝毫浑然未觉的继续道。

“却是还要你继续多多费心了。。”

“。。。。。。。。。”

杨师古有些无奈的点点头,至少自己还可以继续为义军出力不是。

“你也知道眼下军府的情形有些不好,能逃的都逃了,叛投官军的也有不少。。”

“眼下之计,除了要想法子把先前分出去的那些义军兄弟给拉回来,合力共赴艰难局面之外。。”

“我还打算向官军请和。。以为一时缓兵之计”

又寒暄和宽慰、解释了一阵子近况之后,黄巢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

“如今军府中人手凋零,还望你能代我前往一探虚实了。。务必使张贼有所相信,义军有求情招安之意。。”

“好”

这一刻,杨师古心中顿然澎湃激荡有着千万言语到嘴边,最后还是只剩下重若万钧的这么一个字。待到他转身离去之后。

“为何不告知杨军师,我们在官军之中和张贼身畔亦有呼应呢。。”

县衙前堂的照壁后有个人转出来,却是右长史黄瑞疑问道。

“那是为了更好的取信与张贼头啊。。。”

黄巢却是面有难色的叹息道。

“如今的义军之中,却不只有多少人想要和官狗暗通曲款呢。。若是行事不密的话,只会徒然坏了大局和杨兄弟的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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