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和白小薇抬头再看时,阴司通判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赫然就站在自家院子里,刚才走了那么半天,竟然连院门儿都没有出!
谢盈躺在院中间,至今不省人事,杨树林赶忙上前查看了一下,见她身子还是热的,呼吸也很均匀,心情这才放松下来,跟白小薇一起把谢盈扶回屋里炕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扭头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握白小薇的小手道:“好悬,好悬咱俩都搭进去!”
喘息了片刻,他又问道:“你怎么看出来谢盈被附了身的?”
白小薇微微摇头:“我只是怀疑罢了,其实也不敢完全确定,谢姐姐是第一次见到我,你不觉得她太镇定了吗?而且那股阴气始终笼罩在咱们周围,所以我才觉得有古怪。”
杨树林嘴角抽了抽,敢情阴司通判是让她给诈出来的!
“你以前见过阴司通判?”
白小薇又摇了摇头:“如果见过他们,我就不会再见到你了。我能认出他,是因为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阴气,也只有他们才能瞒过我的眼睛,在我眼前附身谢姐姐,我都没有现!”
“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今天这样的情况,你那么做太冒险了,我不值得你那么做。”
杨树林脸色一沉:“胡说!只要你没事,做什么都值得!”
白小薇仰着头看他,毛嘟嘟的大眼睛里满是感动,紧紧握着他的手,却没说话。
杨树林也板不住脸,笑了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兄妹么?这种危险情况咱们遇上已经不止一次了,以后就算再危险,也不许你轻言放弃,明白了吗!”
白小薇坚定的点头:“嗯,我听师兄的。”
杨树林这才把灵台柬拿在手上问道:“你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白小薇似乎对灵台柬有所顾忌,往后闪了闪才指着它道:“它应该能掰开,你试试!”
杨树林细看了两眼,现这东西还真不是铁板一块,使劲一扭,铁板竟裂成了两片,中间夹着一长条折在一起的黄纸,拉开就像古时候用的奏折似的,只不过黄纸上一片空白。
“这是阴差拘魂用的,具体怎么用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是件好东西,唯一的问题是,你拿着它,阴司通判很容易就能找到你。现在你连他都骗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树林笑了笑:“也不算骗,我本来就怀疑那些事都是吴波干的,只不过没有坐实而已,我是想激他去查,没想到他却反过来求我去做,真是古怪。”
“阴司通判在阳世停留的时间不能太久,如果有高手想瞒过他们的耳目,肯定有方法能做到,而你恰好知道吴波的情况,他当然会找上你,现在你等于在兼职阴差。”
杨树林把玩着灵台柬:“阴差不都是小鬼么?”
白小薇笑了笑,似乎有些累了,索性躺到了他的腿上:“替阴司办事的都可以叫阴差。”
杨树林也倚在了墙上,轻柔的把手插进她的秀里,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
“好吧,那我就充一回阴差。”
顿了顿他又道:“只要他们说话算话,不再找你的麻烦,冒点险到也值得。我看他刚才那模样,好像查到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的样子,还说什么真实姓名,难道吴波用的是假名?”
“一定是这样,不然他应该能算出更多的东西。”
“想知道吴波的真名和生辰,最直接的办法是查他的户口,这事薛雨烟应该能帮上忙。”
杨树林这话刚出口,就突然转头露出警惕的神色,院里竟传来了脚步声!
这三更半夜的,岂会有人来访?
他皱眉跳下炕,抽刀凑近了屋门,门外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杨树林这才松了口气。
除了他,就只有刘山宗有钥匙。
没等他出屋,堂屋的门已经开了,看到门口出现的小巨人,杨树林彻底放松下来。
“你特么这两天去哪儿了,知不知道这两天生了多少事儿?”
“咋呼啥,你不是还没死么!你看谁来了。”
刘山宗侧身让开,身后又跟进一个人来。
来者看上去六十多岁,跟刘山宗差不多高,干瘦干瘦的,略有点驼背,戴着个瓜皮帽,典型的鞋拔子脸,高鼻梁大嘴叉,皮肤棕黑,穿着黑盘扣的褂子外罩羊皮坎肩,肥哒哒的灯笼裤、一双棉懒汉鞋已经被踩塌了帮,走起路来拖拉拖拉的像个老羊倌。
杨树林一见他,顿时瞪大了眼,面露喜色:“哎呀,姥爷你咋来了!”
老头正是刘山宗的姥爷刘希东,他抡起手里的旱烟袋照着杨树林的脑门就是一下:“我要是再不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要翻了天了!”
杨树林被敲了个爆栗,揉着脑门苦笑,却一句也不敢还嘴。
他和刘山宗都是刘希东看着长大的,对他而言,刘希东跟他亲姥爷也没什么区别,别说给他一烟袋,就算上来狠抽他俩嘴巴,他也只能忍着。
刘希东敲了他一记之后,便扭头看向他身后的白小薇,略显浑浊的眼里绽放出一丝精光。
“这就是你养的小鬼?”
白小薇一向落落大方,可被刘希东一瞥,居然吓得一哆嗦。
杨树林赶忙把她拉到身后护着:“姥爷你别冲她凶,当初她可救了你两个外孙子的命。”
刘希东哼了哼,把他们扒拉到一边,径直进了屋:“瞅把你俩给能的,学了点把式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养小鬼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家里说一声,翅膀硬了是不是?”
杨树林和刘山宗讪讪的对视了一眼,耷拉着脑袋嘟囔:“跟你说,你肯定不让啊……”
刘希东怒道:“知道我不让你们还敢干!这个女娃子又是谁?”
刘希东本来没怎么生气,刘山宗回去之后把真实情况都跟他说了,这会儿早就过了气头。
可一眼瞥见炕上昏睡的谢盈,他的火气就起来了,杨树林才多大年纪,就敢把女孩子往家里领,领也就领了,居然还睡在他家了,简直是胡闹!
杨树林何等机灵,一听他口气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赶紧上去拉住刘希东的胳膊,笑嘻嘻的把他拉到炕边的凳子上坐下:“姥爷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啊,她是我班同学,今晚出了点意外……”
他把刘山宗走后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遇上姑获鸟,到岳霖霖之死,听得刘山宗眼珠子瞪得溜圆,不敢相信才两天工夫,杨树林居然遇上这么多事。
刘希东倒是一直很淡定,不紧不慢的抽着烟袋听着,可听到阴司通判现身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打断了杨树林的话头:“你怎么知道那是阴司通判!”
刘希东觉得杨树林肯定看错了。
阴司通判要是露了面,这小子还有命站在这儿,口若悬河的瞎白话?
“我也不认得,是她认出来的。”杨树林拉过白小薇,白小薇不情不愿的站到了刘希东面前,可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刘希东。
刘希东平复了一下情绪,沉着脸问道:“你一五一十的说,来的真是阴司通判?他想干嘛,都跟你们说了什么?”
白小薇很怕刘希东,好在杨树林紧握着她的手,她才镇定下来,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刘希东听完,老脸上阴云密布,冲着杨树林一伸手:“拿来!”
不用问也知道他要的是灵台柬,杨树林赶忙递了过去。
刘希东拿着东西琢磨了片刻后,长长叹了口气,一言不的坐了回去。
见他不说话,杨树林心里紧,忍不住问道:“现在该怎么整,姥爷你到是说句话啊。”
刘希东扬手就是一烟袋锅:“怎么整,你说怎么整?瞅把你小子能的,为了这鬼娃娃,你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虽然说的是责备的话,可刘希东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杨树林最会捋竿爬,岂能看不出他是装生气,赶忙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拉住他胳膊:“咱要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姥爷也不会认我这个外孙了。”
刘希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连通判你都敢骗,你小子……有种!”
“我也是被逼的嘛,不骗他,你可就见不着我了。”
刘希东瞪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先别翘尾巴,这回算是让你蒙混过关了,下回可不一定那么走运。老子在这一行里打了半辈子滚儿,也只见过一回通判,你到好,山宗带你进门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吧,魑魅魍魉就让你撞了个遍!”
杨树林苦笑不已:“当时二哥跟我说,这行当太危险,我还不信。现在我算是服了,这一个来月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姥爷啊,这回你无论如何也得救救我。”
刘希东没好气的道:“你们呐,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进去就不甘心!”
话头一顿,他神色变得冷厉起来:“不过,既然鬼泣传人都露面了,我老刘头出来露个脸,想必也没人会说我老刘头蛮不讲理护犊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