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跃进爹当然不信:“同志,怎么会没有,你们不是不少化肥吗?不可能就卖光了!”
孙跃进:“他怎么可能有化肥,他就没化肥,糊我们的,爹,你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二流子,他——”
他还打算继续说,他爹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我和你这兔崽子说话了吗?”
后悔死了,怎么把这兔崽子带出来,不干人事,还给他得罪人,他不是给老子添麻烦吗?
萧胜天笑了:“孙支书,确实是没化肥了,你看你儿子都已经说了,没化肥了,我这地痞流氓去哪里变化肥出来?”
这语音凉凉的,满是嘲讽。
其实本来萧胜天犯不着和一个孙跃进较劲,但他知道这个人觊觎顾清溪,那就不一样了。
自从霍云灿和自己说了高三年级那位班长的事后,他对顾清溪班上的男同学暗地里都琢磨了一遍,反正一个也别想打顾清溪的主意。
那孙支书连忙道:“小孩子不懂事,净瞎说!”
孙跃进还不服气,他是气哼哼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但有他爹在,到底是没敢说什么。
旁边他叔也连忙上前:“对,萧同志,我这侄子在学校里读书读傻了,嘴上没毛做事不牢,说话也不懂,回头让他爹好好教训他,你别见怪!”
他爹听着,想想也对,直接抬起手来,给了孙跃进一巴掌:“你个兔崽子,还不给人家萧同志赔礼道歉!”
孙跃进是骄傲的,他是高中生,还是班长,一向都认为自己有前途有出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爹竟然随便甩给他一巴掌。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孙跃进震惊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爹。
他爹竟然因为化肥打他?
他没想到他这个高材生竟然因为化肥挨打?
“还不给人家赔不是?”他爹还在低吼着。
孙跃进受不了了,面红耳涨,他咬咬牙,根本没搭理他爹,闷头就往外跑。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孙跃进狼狈地跑出去了。
跑出去后,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嘲笑自己,只觉得自己脸面尽失,他有那么一瞬甚至不想活了!
偏生就在这个时候,他猛地一下子就看到了顾清溪,顾清溪正望向人群中的萧胜天。
当自己跑过时,她淡漠地望了自己一眼,好像自己是旁边落下的一片树叶,无足轻重,好像自己受辱了自己荣耀了都和她毫无瓜葛一般!
他只觉得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他喜欢顾清溪,哪怕顾清溪不喜欢自己,哪怕顾清溪家境其实穷困得很,他也喜欢哪!
但是顾清溪呢?
她竟然和那么一个地痞流氓萧胜天好!
孙跃进眯起眸子,嘲讽扭曲地一笑,转身就往远处跑去。
你不仁我不义,总有一日,会让你们后悔。
这时候,顾秀云也跟着跑出来,她看着孙跃进的背影,跺了跺脚,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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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自然看到了跑出去的孙跃进,不过她并没在意,她一心关注着萧胜天那边的动静,总怕他吃亏了。
不过后来看他镇住了场子,好几个村支书都过来帮着吆喝大家维持场面,最后他和那几个村支书聊着,一起去了院子里。
聊了一番,不知道聊了什么,几个村支书看起来都有些满意,而且言语间对他很敬重的样子,之后大家也就陆续散了。
回来的路上,廖金月感慨:“胜天可不是一般人哪,你看今天,就连咱们村的王支书都对胜天恭敬着呢!”
她往日只见王支书对公社里来的领导那样过。
在廖金月心里,王支书就是天大的官,而王支书竟然对萧胜天那么恭敬,她觉得萧胜天这个人真不是一般人,觉得自己眼光太好了。
甚至于当自己儿子媳妇还有女儿各自回屋后,廖金月悄悄地和顾保运感慨:“其实……胜天这孩子就是学历不行,小学没毕业吧,如果他再出息一点……”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叹了口气。
顾保运:“啥?”
廖金月:“咱们清溪以后也不知道落到哪里,找个啥样的,如果找个像胜天这样的,那该多好啊!”
顾保运慢条斯理地用扫帚扫地:“那肯定不行,咱清溪是高中生,以后说不定吃商品粮,胜天这孩子虽然了不得,但配咱闺女肯定不合适。”
廖金月:“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说可惜了啊。”
一方面,她是真心喜欢萧胜天,恨不得把他当儿子看待,另一方面,又嫌弃他到底学历低,配自己闺女配不上。
“哎,算了,不想了!咱闺女的婚事,早着呢,先不想了。”
不过——
她回头是不是可以打探下,看看萧胜天喜欢啥样的,没准还能给他说个媒呢。
顾保运:“你别多想了,赶紧收拾收拾,等会胜天的拖拉机来了,清溪也得出发了,别到时候让人家等着。”
廖金月这才想起来:“对对对!”
第52章 夜半遇故人
春雨淅沥而下, 一直就没停过,雨水滋润了冬日僵硬的土地,泥路上竟然有些泥泞了。
顾清溪挎着书包,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网兜, 再举着一把伞出门。
萧胜天亲自过来接的, 他笑望着廖金月, 让廖金月放心,一定把顾清溪送到学校门口。
廖金月有些过意不去, 又有些庆幸:“多亏了你, 不然这种天气,骑车子走路都难!”
萧胜天说没什么,又说拖拉机前头有车头, 可以坐一个人, 说他自己开着过去,到时候顾清溪坐旁边就行了。
廖金月一听自然是高兴, 她本来以为是要坐拖拉机车斗里,所以还给女儿准备了油布和小板凳,现在倒是省事了。
说话时, 萧胜天随手接过来顾清溪手中的尼龙兜:“我来帮你拿着吧。”
顾清溪没拒绝,也就递给他了,不过还是说了句:“行,麻烦你了。”
廖金月又说了一番顾清溪:“听话,别给人家胜天添麻烦。”
顾清溪自然应着,一时说着话,也就准备出发了。
廖金月看着自己女儿和萧胜天的背影, 越发感叹了一句:“可惜了。”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萧胜天, 觉得他各方面都好, 自己和别人说话,别人说不定还嫌自己唠叨,但是她觉得萧胜天就耐心,也能听明白,说的话都能说到自己心里去。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该多好啊!”她每每和自己老头子这么私底下说。
顾保运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有些可惜,这孩子喜欢听他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难得啊,那种话,自己儿子都懒得听呢。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而顾清溪,跟着萧胜天往前走,因为下着雨,外面也没什么人,往远处看,田地笼罩上一层淡色轻薄的雨烟,偶尔间经过道边的老柳树下,垂下的柳枝儿焕发着潮湿的新绿,
路过一处柳枝儿的时候,萧胜天率先抬手,将那柳枝儿拨开:“小心,别弄湿了。”
他低声提醒说。
听在耳中,顾清溪自然是熨帖极了,侧脸看过去,身边的少年健壮高大,下巴那里竟然隐隐有了青茬,举手投足间沉稳若定,已经有了成熟男子的气概。
便是傍晚的雨凄迷朦胧,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仿佛走怎么样的路,她都不怕。
“谢谢你。”她低声道。
“至于吗?”他瞥了她一眼,眼里是笑。
“就是想谢谢你。”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还有许多别的,比如他之前帮自己的种种。
“再这么说,我不理你了。”他笑着说:“我最不爱听的,就是你说谢谢我。”
“为啥?谢你还不好吗?”顾清溪也忍不住笑了。
“生分。”他只给了这两个字。
顾清溪听了,垂下眼,就不说话了。
他的意思自己自然是懂,那种懂里,含着让人意软心酥的喜欢。
这时候,他却停下来,伸手去折了一根柳枝。
顾清溪好奇地看过去,他将柳枝上的叶子捋掉,又折出来一根大概几厘米长的细小枝来。
顾清溪顿时明白了,这是要做柳梢。
把春天刚刚抽了嫩芽的柳枝儿去掉树叶,再轻轻揉搓,把里面白色的茎枝抽了出来,只留下外面那层富有韧性的绿皮,便能做出口哨来了,根据长度粗细不同,口哨还可以有不同的音色。
村子里的小孩子春夏时候都喜欢做这个来吹,还会比着谁吹得响。
“你又不是小孩子,玩心太大。”她抿唇笑着说他。
“我就喜欢。”他笑着这么说:“我小时候做的柳哨谁都比不上。”
顾清溪看过去,他眉眼间泛起一丝得意,一时也想起小时候。
其实就是隔壁村,小时候那会还曾经在一个学校里上学,谁都能不知道谁,他确实很有做口哨的天分,当时自己哥哥和别人比吹口哨,结果败了,就是因为对方去特意找萧胜天帮做的口哨,说是萧胜天做的好。
他从小就很聪明能干,是孩子王,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
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前走,春天路边已经萌发出野草来,细如牛毛的春雨落在上面,便为这些春草挂上了剔透犹如星子的露珠。
走多了,脚尖处便微微透出湿意来,其实有些凉,不过因为身边有这个人,竟一点不觉得冷。
他的口哨很快徒手就做好了,也不用刀的,做好了后,就叼在口中,也不吹。
顾清溪:“吹一个我听。”
萧胜天:“不吹。”
顾清溪低声哼哼了下,他只是笑,就是不吹,顾清溪没法,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说的拖拉机就在东风村北边停着,上面胡乱盖了一层油布,顾清溪看过去,后车斗里大概十几袋子化肥。
她无奈:“竟然是化肥,你就扔这里,万一被人偷了呢。”
萧胜天倒是不在乎:“谁敢啊,再说这下雨天的,没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