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苏锐在和邵飞虎认识的时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兵。
毕竟他从五岁离开孤儿院之后,就进入了华夏唯一的“第五部队”,这是一个从小培养特种作战机器的特殊学校,这里的每个少年都有着根正苗红的背-景,每个少年都能够保证家人对华夏共和国的绝对忠诚。
一直在第五部队呆到了十六七岁,过了十几年的非人生活,苏锐才又重新进入了普通部队之中,去感受一下正常人的部队都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第五部队的固定流程,因为在这种全部都是超级猛人和变态的地方呆久了,很容易会让人心理失衡,甚至会变成真正的变态,因此必须要让他们的心理全部恢复健康,至少不能与社会隔绝。
要是把这些特种作战精英一股脑的全部放回社会之中也不现实,一定会出大乱子,因此,第五部队的创始人才会制定出这样的规定在这些小战士十六七岁的时候,必须回到常规部队之中,脱离超强压训练,保持心理健康,至于第五部队会不会选择召回,则视情况而定。
苏锐就没有被召回,因为他一路进入了保密层级更高的绝密作训处。
在这次回国之后,苏锐有很多机会可以回都军区看一看,甚至可以去现在的绝密作训处看一看,但是他都没有。
当然,他从来没想过要回“第五部队”,因为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地方。
之所以都没回去看看,是因为虽然五年的驱逐之期已经过去了,但这件事情始终是个阴影,牵涉面太广,涉及其中的人太多,苏锐并不想给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带来麻烦和不好的影响。
这一次之所以没有拒绝邵飞虎,一是因为战友重逢太过兴奋,二是因为这是黑夜,自己的到来并不会惊动太多的人。
可是,当邵飞虎推着苏锐进入包间的时候,后者才现自己完完全全的想错了!
他想低调的回来看看,可是偏偏有人不愿意让他低调!
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七个男人!
他们全部都穿着军装!
邵飞虎的脸上则是露出一丝笑容来!
而苏锐的目光已然凝滞了!
这些都是曾经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面庞,如今在这军区的深夜之中,齐聚一堂!
“张营长!”
“苗连长!”
“指导员!”
“李排长!”
“老班长!”
“赵阳!”
“柱子!”
苏锐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一个一个的喊过去。
时隔将近十年时间,众人的面容已经生了不少的变化,哪怕苏锐也是一样,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现在虽然还是青年,但是眼中已经满是经过岁月洗礼的沧桑和坚韧,曾经眉间的那一抹青涩和稚嫩,已经完完全全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可是唯一未曾改变的,就是一腔从不冷却的热血。
这些人曾是他的上司,曾是他的战友,如今在邵飞虎的安排下,终于再度得见。
“我这也是仓促准备,只能把还呆在咱们军区的几个老战友找来了,至于那些复员的转业的,虽然还能联系上,但也没有时间赶过来了。”邵飞虎嘿嘿笑道,这憨直的汉子此时兴奋的不行。
即便在打败了前来挑战的几国特种兵的时候,邵飞虎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开心过,这种喜悦是自内心的,由内而外渗透每一个毛孔,真的是挡也挡不住。
如果要问天南海北的战友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很简单,四个字战友聚会。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一批复员或者转业的军人,谁不曾在临行前一天的送行宴上痛哭流涕?
都说当兵了后悔两年,不当兵会后悔一辈子,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男人,就该去经受军营的洗礼,穿上那笔挺的军装,去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纪律,什么叫做担当,什么叫做勇气,什么叫做守望和坚强。
那在艰苦训练之中所磨练出来的意志,那深厚到无懈可击的战友情,将是他们一辈子的宝贵财富。
想起青春,曾无畏无惧无所谓失败。
当时看见彩虹就笑开,一无窒碍在胸怀!
苏锐很感慨,他不禁感觉到眼眶微微有点泛潮。
在被“驱逐出境”之前,苏锐一直是绝密作训处的成员,在保持军人身份的同时,也拥有国安的特殊编制。由于绝密作训处的单位性质太过特殊,苏锐几乎没有什么假期,也不可能对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和所在,因此,苏锐从来不曾参加过任何的战友聚会,从来没有过。
他曾经认为自己也很想见一见这些老战友老领导们,但是,当此时与他们真正相见的时候,苏锐才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是多么渴望有这么一场相见。
这种感情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深厚的多。
他转过身,用力的抓了一把邵飞虎的胳膊:“兄弟,谢了。”
邵飞虎摇头笑道:“有什么好谢的,矫情个屁,这四个字是你刚才对我说的,现在还给你。”
苏锐不置可否,不停的笑。
“现在,我想我得为你做个介绍了。”邵飞虎拍了一下苏锐的肩膀:“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你之前的称呼已经全部不准了。”
那是必然的,营长不再只是营长,连长也不再只是连长。
“好,你来介绍。”苏锐笑道,自从进了这个包间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停止过。
于是邵飞虎便把苏锐推近桌子边坐好,然后开始一个一个的介绍:“咱们的张营长,现在已经是正团级干部了,上校军衔。”
这样看来,这里面上升速度最快的反而是邵飞虎了,两杠四星的军衔超越了在座的所有人。
张营长,不,张团长笑呵呵的说道:“苏锐啊,得亏你现在来了,要是明年这个时候来,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您要转业吗?”苏锐问道。
复员或者转业,几乎是绝大部分军人都会遇到的问题,能够一辈子都在部队中工作到退休的,又能有几人?
“是啊,我已经提交了转业申请。”张团长摇头苦笑:“在这大院子里呆了大半辈子了,也该到地方上呼吸一下不一样的空气,不过我这样的到地方上,也就是个小小的正科级,根本算不得什么。”
苏锐也苦笑道:“是啊,普通的正科级干部,哪里有当团长一呼百应来得痛快?”
“还不是你嫂子,我和她们母女两个一年都见不了几面,想着这辈子不能就这样了,所以得抓紧做出些改变才行。”
张团长的话语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军人是可敬的,但是,在背后默默忍受着孤独却不断付出的军嫂们,更是让人肃然起敬。
有些付出,总是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却能够让人感动到无法呼吸。
想到这儿,苏锐由衷的说了一句:“老领导,这样看来,你还是早点离开部队,去地方上找个闲职,多陪陪老婆孩子。虽说会有点舍不得,但是过个一两年就习惯了,到那个时候,战友们一起去找你喝酒,可不能躲着不请客啊。”
“我巴不得你们天天来!你们到时候谁要是不来找我,我可不认这个兄弟了!”张团长笑道,苏锐的几句话就冲淡了退伍转业所带来的离愁别绪,这大半辈子过来,人生已经定了型,接下来能够多陪陪老婆孩子,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我也准备走了。”苏锐曾经的连队指导员,叹了一口气,说道:“再坚持两年,我也提交转业申请。”
这种说法让在场的人全部愣了一下,因为指导员还相对比较年轻一些,现在是正营,再坚持几年,说不定能有不错的展。
“指导员,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邵飞虎不禁诧异的问道。
“我的想法和老张差不多,父母在,不远游,我十七岁就出来当兵了,一晃十几年过去,平均每年回家两次,老父老母年纪都越来越大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这辈子也就只不过能见到他们二三十次而已。”
指导员很认真的说道:“说实话,我现在是正营,但是到了地方上,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个小小的科员,所以,我准备再坚持两年,等级别再上一个档次,然后就申请转业。”
本是重逢一场,话题却已经变得如此沉重。
很多人把终身穿着绿色军装当成毕生的梦想,殊不知,这样的梦想却会和现实生极大的冲突。到了冲突无法缓解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脱下军装,回到故乡,重新开始另外一段截然不同的生活。
“指导员,以你的工作能力,即便到了地方上,提拔也一定会很快的。”苏锐说道:“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时候,地方政府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指导员笑了:“你小子,又在安慰我。”
苏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赵阳。
这是他在新兵期结束刚下连队的时候,同睡在一个上下铺的兄弟。
苏锐是下铺,赵阳是上铺,在那个时候,老狼还有一校园民谣特别流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赵阳,你转了志愿兵?”苏锐看着昔日兄弟肩膀上的军衔,略带诧异的问道。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赵阳一直是口口声声不当将军不罢休的,怎么就转了志愿兵?
“是啊,一直都提不了干,又不想那么快的脱掉军装,就只能转志愿兵签合同了,唉。”赵阳轻轻的叹了一句,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七八岁,到不能提干的时候才现,当将军的梦想……只能是梦想而已。
“嗯。”苏锐点了点头,对于赵阳这种情况,要么退伍,要么转志愿兵,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出于对军装的热爱和留恋,赵阳选择又多呆了好几年。
“我现在是在给领导开车,等去了地方上,估计也能到政府里弄个事业编制的驾驶员当当,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也没什么追求了,安安稳稳最好。”
赵阳咧嘴一笑,黝黑的脸庞和雪白的牙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这样的笑容,苏锐的心里一酸。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