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太爷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哦,蔡老头啊,见过面,不是很熟。”
怎么可能不熟的话,怎么会有这样熟稔的语气?
“祖父,那位蔡老太爷是什么人呢?”齐莞问道,她总觉得那位老爷子不是寻常人物,可就她所知的人物里面,真没见过这位,更别说知道他和什么身份了。
“他没跟你说?”齐老太爷挑了挑眉“哦,他最喜欢装神弄鬼了,好好的京都不呆,偏要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种田,活该刚进京都就生病。”
祖父和那位蔡老太爷有仇吗?齐莞无奈地想着“祖父,蔡老太爷以前得罪了您吧?”
齐老太爷哼了哼“你明日要去青鱼巷给他看诊?”
齐莞点了点头“祖父,您有什么吩咐?”
“我能吩咐什么,你不是易容去的么?”齐老太爷道“下棋,下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到底怎么学的?”
“我是敬老才让着您!”齐莞撇嘴道。
齐老太爷不鼻地笑了一声。
齐莞陪齐老太爷过了棋瘾之后,便劝了他回屋里休息,然后让绿枝和隐苑的丫环将所有的酒都搬到了莞园,就连老太爷藏在床底下的状元红都被齐莞带走了。
老太爷在旁边看得满脸心疼,直骂着齐莞对他不孝顺。
对于老太爷这种老小孩表现,齐莞充耳不闻,她了解这位老人家,嘴上的嚷嚷一向不会放在心上。
“绿枝,以后你要盯紧了,千万别让老太爷喝酒。”离开隐苑的时候,齐莞特意交代绿枝。
“大姑娘,奴婢记住了,一定不会让老太爷喝酒的,也不会偷偷给老太爷送酒。”绿枝笑着回道。
回到莞园之后,齐期艮据齐老太爷的病情开了药方,她自己还没学会怎么制药丸,只能送去关家药铺,找制药师帮她才行。
反正明天要去青鱼巷,就顺便去一趟关家药铺好了。
殷姑姑听齐莞说了齐老太爷有阳亢的事儿,说道“以前关家的老太爷也是有这个病,有一次喝多了酒,一激动便晕倒过去,幸好当时有姑奶奶在,不然真的就救不回来了,不过关老太爷醒来之后,半边身子都动不了。”
齐莞知道,这病如果没注意,真的能随时要命。
“已经让老太爷不要喝酒了,明日去关家药铺,让制药师将这制成药丸,老太爷不怎么喜欢吃药。”齐莞说。
翌日,天空碧蓝,白云朵朵,微风徐徐,齐莞和殷姑姑易容出门,往青鱼巷的方向而去,昨晚想了想,这位蔡老太爷应该不是普通人物,听祖父的语气,两人应该是极为熟稔的,以前和祖父是同僚吧,就不知道是什么官呢。
青鱼巷距离齐家大宅不近,何况还要经过京都最繁华热闹的大街,马车的速度被拖慢了不少,此时已经是青年大夫打扮的齐莞有些向往地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如果她不是齐家的大姑娘,如果她只是普通的一名百姓,生活是不是能过得更简单些呢?
齐莞苦笑,生活没有如果。
依依不舍地将目光拉了回来,窗帘慢慢地放下,忽然,她视线微凝,将窗帘又扯开了,直直地盯着前面小巷的出口,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地闪过,消失在视线中。
那不是……关朗吗?
齐莞眨了眨眼,是自己看错了吗?不是说关朗还没来京都么?
“殷姑姑,你可有听说大师兄何时来京都?”卒莞放下窗帘,回头问着殷姑姑。
“庄主的伤势还没好,关少爷应该没那么快离开关家庄的。”殷姑姑回道。
那如果关庄主没有受伤呢?或者,已经痊愈了,却没说出来呢?齐莞在心里想着,但没说出来,只是想若那人真是大师兄,那他到底来京都到底做什么?为何也没使人跟她说一声赵言钰上次也说他还没回来的。
思考着,不知不觉,马车穿过半个京都,来到了青鱼巷。
青鱼巷的第三座院子齐莞和殷姑姑在巷口的时候就下车了,来到那日蔡老太爷说的那座宅子大门前,抬头看着黑漆金字的牌匾,只是简单地写着蔡府,仍旧是不知这位蔡老太爷什么身份。
殷姑姑上前敲门,没一会儿,大门咿呀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见到是铃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们懂不懂规矩,医不叩门,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了不起?”齐莞在殷姑姑背后沉声问道。
“这是……”
还没吓一吓这两个不长眼的铃医,小厮的声音就被打眸了“哟,这不是那日治好我们老太爷的小大夫吗?”
“小锦哥!”小厮变脸似的露出讨好巴结的笑容齐莞轻微皱眉,要不是这叫小锦的小厮打断,她已经知道蔡老太爷是什么人了。
“快请进,老太爷在等着你们呢。”小锦笑着说道,让那小厮将门打开。
“蔡老太爷这几日可还有腹痛?”齐莞在心里叹了一声,还是跟着小锦走了进去,在去往内院的时候,她问起了蔡老太爷这几日的情况。
“老太爷除了胃口没以前那么好,已经没再说腹痛了,不过,您开的药…老太爷也没怎么吃。”小锦道“老太爷不爱吃药。”
难怪胃口不好!齐莞暗咐,和她家的老爷子真差不多了,一个不喜欢针灸,一个不喜欢吃药。
齐莞和小锦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在打量着蔡府,这大宅不算小,但比不上齐家,而且,这里到处呈现一种朴实无华的质感,家下人也很少,总觉得少了什么。
“大夫,你且在这里侯着,老太爷屋里有贵客,我去禀报一声。”小锦说道。
“有劳小哥了!”齐莞微笑道。
她们在茶厅等着,有小丫环给她们上茶,小丫环眼角悄悄看了齐莞其貌不扬的脸庞一眼,秀眉蹙了起来,嫌恶的退了下去。
齐莞恍若无察,自顾地喝茶。
须臾,小锦就出来了,将齐莞和殷姑姑请进了屋里。
所谓贵客,通常都是主人家对客人的尊称,可是齐莞没想到蔡老太爷屋里的这位贵客还真的是很贵……
六皇子!
那位和蔡老太爷坐在炕上下棋的年轻男子,不就是那位曾经在襄王府见过的六皇子吗?
齐莞在走进屋里的瞬间,就感觉到一道专注压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头看去,脸色微微凝住,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六皇子不是那种长得特别俊美的男子,他的五官略显粗狂,身体高大强壮,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魄力气势,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如两潭深泉。
因为知道这个人将来会是皇帝,是曾经下旨灭了齐家的人,齐莞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只能努力去忽视他的存在,拱手跟蔡老太爷行了一礼“蔡老太爷!”
“小大夫,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老夫今日不算白等!”蔡老太爷笑眯眯地望着齐莞,那日他说住在青鱼巷的时候,这位小大夫露出犹豫的神情,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让这位小大夫上门给他看诊,是他觉得这个小大夫很有趣,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蔡老太爷,不知如今可方便让我给您诊脉?”齐莞沉声问道,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不急!”蔡老太爷笑道“还不知小大夫你贵姓?”
“蔽姓王。”齐莞继续低着头回道。
六皇子微微眯眼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铃医,在他走进门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那日自己在富贵村遇见的铃医。
那日,他并没有如此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今日,他是既听清,又看清楚了。
这铃医的声音和那日在宴席的一位姑娘实在太相似了,即使他刻意压低声音,但他仍然听得出来,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那姑娘似乎是齐家的嫡女,怎么会出来当铃医?
“王大夫,听你语气,似乎是京都本地人?”六皇子声音低哑地开口,锐利的视线一直盯着齐莞的脸庞。
“在下原是锦州人氏,到处行医为生,许是在京都的时间长了些,这才学了点口音。”齐莞温声地回道。
蔡老太爷来了兴趣,用南方的口音说道“是吗?我以前也在锦州城住过一段时间,学了点锦州话呢,王大夫,可去过锦州城的千层塔?”
齐莞镇定地以锦州的口音回道“在下从没听说过锦州城有什么千层塔,倒是有个万佛塔。”
“六皇子,这小子可真是锦州人。”蔡老太爷笑呵呵地对六皇子道。
“六皇子?”齐莞面上一惊,急忙跪了下来“小人不知是六皇子,冒犯了六皇子尊驾,请六皇子恕罪。
“起来吧,你没说错什么。”六皇子皱眉看着她,对她突然惶恐的表情感到不悦。
“是”齐莞仍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心里惊疑不定,能和六皇子平起平坐的,在京都有几人?
……,
她记得,太后便是姓蔡的,难不成这位便是舍去侯爵,宁愿当游云野鹤的太国舅?